“是,娘!”桑婉連忙答應,松了口氣,趕緊轉身去了。
出了正院沒多遠,就看到李嬷嬷帶着兩個丫頭在廊上避風處候着,見了她便忙過來,兩個丫頭一人手裏捧着一個禮盒。
桑婉一問方知是時鳳舉命她們在此候着,正等着她一同去時三夫人那裏呢。桑婉心中一暖,頓時百感交集。
“大奶奶,咱們這就過去吧!”李嬷嬷瞟了桑婉一眼說道。見桑婉的臉色并無甚不妥李嬷嬷暗松了口氣。媳婦做錯了事挨婆婆訓斥那是天經地義,李嬷嬷并不覺得桑婉不該挨這頓訓。若她因此大感委屈,她才要看不起她了。
“嗯,”桑婉點點頭,一邊走一邊問道:“帶的是什麽禮物?”
李嬷嬷緊跟兩步靠近她笑答道:“一盒裏頭是兩罐上好的茶葉,一盒是二十個裝着金銀馃子的精緻荷包,好給三夫人賞人!”
桑婉點頭不語,心中輕歎,下人們果然還是勢力的,時三夫人若發了賞,那幾個丫頭也不會站在那兒看熱鬧!隻是時三夫人一時半會兒怕是想不起來,這些下人們誰愛惹事上身呢。
時三夫人見桑婉來了微微一笑,點點頭道:“喲,婉娘來了啊,快坐吧!桂媽媽,快泡茶來!”
語氣淡淡,坐在那兒動也未動一下,顯然心裏是有氣的。
“我來看看三嬸!”桑婉忙上前屈膝福身,示意李嬷嬷等亦上前見禮,将禮物放下,陪笑道:“都怪我一時照顧不周,讓三嬸受了委屈了!三嬸您看在我年輕不知事的份上原諒我這一遭吧!我給三嬸賠不是了!”
桂媽媽此時端了茶上來,便忍不住一旁說道:“這一遭好在我們夫人沒大傷着,倒是僥幸,若有下一次,可就不好說了!”
桑婉忙道:“絕不會再有下一次!請三嬸和媽媽放心!婉娘再不知事,受了教訓也絕不敢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時三夫人忙喝住桂媽媽,向桑婉笑道:“這一次就算了,我哪兒有那麽小氣咬着不放呢!說起來你也挺不容易的,我們昨兒回的突然,這上下裏外多少事兒都是你在管,一兩處疏忽也在所難免,下人們又慣會踩高拜低,倒不能全怪你!你快别這麽說了,快坐下吧!”
時三夫人見桑婉完全将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沒有絲毫推脫“家下奴才不懂事、不識規矩”等語,心中的氣便消了大半,轉而不由得體諒起她來!若桑婉一味推脫,她心中隻怕會更怒。
好歹她是一方官員的夫人,各種交際場面上的推托之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最反感這一套。桑婉若耍手段,可瞞不過她!
不過,她原諒桑婉,卻不表示此事就此揭過。否則,下人們眼裏怎麽還會有她這個主子?不光她,他們三房連帶奴才都要叫人輕視了去!而偏偏她的丈夫是辭了官回來的,不管真正的原因爲何,在下人們眼中辭官就是辭官,跟“丢官”的意思是一樣一樣的,那就是失勢,在衆人眼中就是不值錢!她若再好脾氣兒,這一兩年的日子可怎麽過?
桑婉也聽出了她言外之意,心中不禁一凜,心道連婆婆在内她們三妯娌,沒有一個比得上三嬸,三嬸這番話,真正是暗裏藏鋒!
桑婉忙正色道:“請三嬸放心,此事婉娘一定給三嬸一個交代!論理這府中奴才們早就該管教管教了,隻是娘如今好不容易有幾天安生日子過,婉娘不忍拿這些瑣碎事情再去煩她老人家!偏婉娘又年輕,來府上時日也短,有的事情不便出頭,平日裏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就算了!誰知倒慣得她們一個個越發嚣張跋扈起來,眼睛裏竟沒有了主子!剛才娘還問着我,說我糊塗,不該放任,不然也不會有今日之事了!這回定要按足規矩狠罰一回!給三嬸交代,也是肅清府中歪風的好事!”
時三夫人聽了這番話不禁心中一松,不由笑道:“怪道你婆婆和鳳舉都那麽疼你,你這張嘴呀,真是乖巧會道!快坐下吧,在三嬸這兒不用這麽多禮!”
時三夫人和桂媽媽想着那幾個死丫頭看來也不全是有意針對自己,而是府中規矩松散懶散慣了才會如此,心裏也舒服了不少。至少不像先前那樣惱羞成怒了。
桑婉忙笑着答應坐下,接過桂媽媽奉上的茶來。
桑婉目光輕輕一掃室内,陪笑道:“讓三嬸三叔和兩位妹妹住在這兒着實委屈你們了!房子昨日已經清理打掃幹淨,今日将各處簾栊帳幔、窗戶紙重新更換,明日、後日便可将家具擺設擺放妥當。請三嬸三叔再委屈幾日,很快就能搬過去了!”
這事是時三夫人目前最關心的事,聽桑婉這麽說心中一松,喜道:“那就好!真是麻煩你了!我們也沒什麽講究,小件的東西往後需要了再找你添置便是,如今啊隻想趕緊搬進去,差不多的就行了!”
“是啊是啊!”桂媽媽也忙道:“不瞞大奶奶說,住在這兒是真的挺不方便的,還是自個的院子好!隻要有床榻被褥鋪蓋就成,别的東西可以往後慢慢添置嘛!”
桑婉倒沒料到她們這麽心急,隻得笑着答應了下來,心道少不得拼着大家都辛苦一些,還是趕緊把這事兒做好了是正經!
桂媽媽對她的答案卻不滿意,忙又笑道:“大奶奶您看這樣行不行,今兒更換簾栊帳幔窗戶紙,明日擺放安置家具,明日倒是個好日子,我們明晚就搬進去,您看如何?”
這麽急?桑婉頓時一梗,忍不住朝時三夫人瞟了一眼,見她垂頭飲茶不吭聲便知這也是她的意思。想來今日的事着實令她惱了,這也是有意給自己出難題以示警告她非軟柿子好捏的意思。
桑婉大歎倒黴,隻能等會兒加快人手,争取下午便将大件的家具先搬進去,連夜布置,但願明天一天能來得及。大大小小可是那麽多間房子呢!而且,不光是積翠軒一處,還有含霜閣!三嬸和桂媽媽雖然說“差不多就行了”、“有床榻鋪蓋就行”,可桑婉要把這話當真,那就是她太傻太天真了!
不但要整體家具上要布置好,大大小小的裝飾擺件也不能差了。
“行……”桑婉面露難色思索了好一會兒,方勉強陪笑,硬着頭皮點頭,“我盡量安排,如果,如果萬一做不到,還請三嬸諒解一二!”
她也不能答應得太痛快了,否則三嬸和桂媽媽還當這事兒容易,回頭不承她的情是小事,萬一又有哪兒疏忽出了一星半點差錯來埋怨她,她真要冤死!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吧!”時三夫人也是個聰明的,桑婉這話雖然留了後路沒說死,但實際上已經是答應了。
“你盡心了,三嬸自然明白,哪兒會怪你呢!”時三夫人笑笑,又歎道:“三嬸倒不是有意要刁難你,隻是住這兒真的不方便!屋子收拾幹淨就行了,真的不用太講究!”
桑婉忙笑着應承,又順口問了兩句三嬸可還有什麽要求?時三夫人自然說沒有,便送她出去了。
“這大奶奶倒是個人物!真難得了!”桂媽媽看着桑婉一行離開,不由得湊在時三夫人身邊說道。
時三夫人深深歎了口氣,有些羨慕嫉妒的說道:“大嫂那個人,真是有福氣!”
時三夫人不是個信命的,可有的時候她卻覺得不能不信!比如王氏,鬥大的字不識得一籮筐,又沒什麽心計,也不怎麽聰明,說話更是不經大腦的,可偏偏算命的就說她有旺夫命,嫁過來之後時家的生意果然就風生水起上了好幾個台階,公公婆婆和丈夫都喜歡她。
她這一輩子,公婆對她好,丈夫對她好,又有個能幹孝順的兒子,又有個這麽好的兒媳婦,她此生唯一做的事,就是在享福!
哪兒像自己,即便是最光鮮的官夫人生涯那些年,各種應酬交際,使心使力,也是天天操心不斷。
回到甯園,桑婉便命李嬷嬷、杏枝兩人一個管着積翠軒,一個管着含霜閣,趕緊加派人手加快進度收拾出來。又命柳芽拿着庫房鑰匙帶人将各式挑出來的大件家具先搬出庫房晾曬晾曬,下午就往屋子裏搬。
桑婉咬咬牙,讓她們跟衆人說道:辛苦這兩日後人人都有重賞!若有偷懶的,重罰!
李嬷嬷和杏枝等忙去了,一時又有幾個管事娘子來取對牌拿東西、回事,桑婉趕着處理打發了,這才将紅葉叫上來問,早上客房前那件事可查問清楚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