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早已不是當初的柳芽,聞言便笑道:“是嗎?我家大奶奶出閣的時候,我可記得桑二夫人連樣添妝的東西都沒給,當親侄女當成這樣,您也算是天下第一了!”
“你!”李氏頓時氣結,“放肆!你一個小丫頭竟敢跟我頂撞!反了你了!”
“我這個小丫頭又不是你們家的,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你問我話,我開口回答,怎麽就成了頂撞了?好不好的你敢教訓我,你是我什麽人?”
柳芽冷笑道:“我勸二位消停些吧!别打量人人都是傻子!時家能掙到今天這樣的家業,更沒一個是傻的!實話同你們說了吧!我家大少爺生平最厭惡貪婪無恥之輩,怎麽可能讓大奶奶過來你們這兒沾晦氣?識相的别再纏着我們大奶奶,否則——呵呵,大少爺若沒幾分厲害手段,時家大大小小幾百家鋪子遍布運河兩岸,手下少說也有上萬的人,怎麽可能恭恭敬敬聽他的?哼!”
“你、你!”桑平涼氣得直哆嗦,“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啊?”
“我說桑二爺啊,您其實挺聰明的呀,有的話還是莫要叫人點破了說的好,否則您臉上豈不挂不住!”柳芽冷冷道:“你覺得是誰就是誰咯,重要的是這番話您最好聽進去了!否則的話,唉,否則的話我也不知會發生什麽事!”
桑平涼又驚又怒,他已經認定肯定是時鳳舉讓柳芽說的這番話,沒想到此人竟是個——竟是個——
“别以爲這天下是他們時家的!哼,他就不怕我把這番話說出去令他聲名掃地?”
柳芽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好笑起來,“好啊,您想說就盡管說去吧!我們大少爺似乎從未跟您單獨相處過吧?更沒跟你說過什麽,您這是造謠,要吃牢飯的!再說了,就憑你還想影響我們大少爺,你莫不是瘋了吧!罷了,跟您這種人還真的沒什麽話好說!您慢慢想,我先走了!”
柳芽說完嘻嘻一笑,理也不理他們徑直轉身出去。
桑平涼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握成拳的手還在不停的顫抖,嘴裏粗粗的出着氣,“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個混蛋,混蛋!”
罵歸罵,他卻是真的怕了。
他敢跟桑弘兄弟叫闆無非就是仗着自己親叔叔的身份、仗着一直以來欺負他們欺負慣了,信心十足,一旦他們兄弟不買賬了他心理不平衡便惱羞成怒的鬧起來。且也吃死了桑于飛不得不愛惜名聲。
但時鳳舉不一樣,他根本沒有什麽能要挾人家的,人家說不認他,那就是不認。把人家惹毛了,随便吩咐底下人動動手指頭,吃了虧他都沒地兒喊冤去!
桑平涼終于膽顫心驚的老實了。
桑弘家車水馬龍熱鬧了兩天之後,大擺流水席招待衆鄉親們。
稀奇的是桑平涼兩口子和桑柔姐妹竟然都沒來,桑弘便叫方氏去請。方氏懶得單獨上他們家,便叫了個鄰居嫂子跟着一起去。誰知桑平涼兩口子就是吃錯藥了,尋個借口推辭了不來。
桑弘兄弟哪兒知道他們是被柳芽一番話給吓着了?便叫人送了幾碗菜過去,這他們倒是收下了。
于是衆鄉鄰們莫不歎息,直誇桑家兄弟有人情味、寬容大量。
好容易忙亂這幾日後,事情終于告一段落。時鳳舉和桑婉便也要回青州了。
臨别前,桑婉十分不舍,再三對桑于飛道:“二哥上京經過青州,記得一定要去看我!”
京城離此千裏迢迢,一路上風霜雨雪,舟車勞頓,光是想想便叫人放心不下。
“放心吧!我會去的!再說了,我答應過親家伯母與鳳華兄切磋一二,定會去的。”桑于飛笑笑。
“那就好!”桑婉這才放了心,笑道:“那麽十月中旬我們等着你了!”
“二哥,”時鳳舉笑道:“你在京城要住上好幾個月,身邊沒個人照顧總歸不便。這書童跟一般小厮還不同,找不着合适的隻怕反倒添亂。你要不嫌棄,以後時鳴就跟着你吧!”
“這——”桑于飛不禁朝時鳴看過去。見時鳴朝他微微點頭咧嘴笑了笑便知時鳳舉事先已經跟時鳴說過了。
“妹夫一片好心,二弟你就收下吧!我看時鳴辦事挺利索機靈的!隻是,如此又欠妹夫人情了!”桑弘笑笑拱了拱手。這麽遠弟弟一個人去,他也有點不放心。而且這些天時鳴一直跑上跑下的幫忙,的确是個十分聰明機靈又老實本分的人。
“小的謝大舅爺誇贊!”時鳴笑眯眯的打了個千兒。
衆人見了都笑起來。
“大哥休要如此客氣!那就這麽說定了!”時鳳舉向時鳴笑罵道:“倒把你給機靈的!你聽好了,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時家的人,是桑二爺的書童。快拜見你的新主子吧!好好辦事,别給爺丢臉!”
“是,大少爺!”時鳴忙給桑于飛磕了頭認了主,心裏多少有些不舍舊主,爬起來後朝時鳳舉眼巴巴道:“那以後奴才還能看見大少爺嗎?”
“什麽歪話!”時鳳舉又好氣又好笑,說道:“我們兩家是姻親,你想往後見不着隻怕也難呢!我倒是奇了,你腦子裏裝的是些什麽!”又向桑于飛道:“二哥,時鳴以後就是你的書童了,若有奴大欺主、言行放肆不守規矩不服管教,該打該罰或是賣了你随意處置,不必顧及我!”
“妹夫給的人當然不會如此!你多心了!不過,這話我記着就是!”桑于飛笑道。
“奴才定會好好伺候二爺,大少爺放心!”時鳴挺了挺腰杆,信誓旦旦。時鳳舉的幾個心腹小厮中,長歡主要負責對外,而他在書房中伺候的比較多。上回時鳳舉命他去伺候任志賢,他卻被任志賢嫌棄慘了,背地裏時鳴心裏氣得要命,心道我可是專業的,伺候了大少爺這麽多年大少爺也沒說半個不字,怎麽到你這裏哪兒都不對!如今跟了桑于飛,時鳴心裏暗暗發誓要争這口氣,勢必不叫桑于飛說出半個不好來,心道你嫌我不配書房裏伺候麽?如今我跟着的可是解元公,沒準明年還能中個狀元呢!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時鳴會不會書房伺候了
時鳳舉和桑婉離去了,桑家這邊便将這幾天收的禮物開始清點。
不清不知道,一清吓一跳。忙活了大半日方清點清楚,良田近千畝、金銀四千餘兩,其餘古董字畫、器物擺設、文房四寶、人參燕窩、綢緞绫羅衣裳鞋帽等加起來也有二三百件,卻是一時之間無法估算價值了。
一家人不禁犯了愁,不知人家價值幾何回禮的時候怎麽準備?而且,金銀還罷了,可用來購買禮物送人,人家送來的實物禮物卻是不便拿去送另一家人的。況且這幾千銀子夠不夠、東西該怎麽買,都是學問,且在這楊柳鎮上未必買得到什麽好的東西!
桑弘、桑于飛都不禁頭疼,這回禮原來竟這麽難!
偏這事還等不得,再過一個月,桑于飛就該啓程前往京城了,時家那邊,起碼要住上十天八天,這樣算下來,最遲十月中下旬就得從家裏出發。
“大爺、二爺,您二位别急,”時鳴便陪笑道:“姑爺交代過奴才,過兩****會派人過來一趟,時府上還沒給二爺送禮道賀呢!”
桑弘、桑于飛的心霎時一松,不覺歎道:“幸虧有妹夫,不然這事還真難辦!”
桑弘又交代桑于飛,“你去了時家,定要好好的與時家三少爺切磋,也算報答妹夫一二分了!”
“大哥放心!三少爺同我甚是投緣,我們相談甚歡呢!”桑于飛笑道。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桑弘笑道。他原本還有些擔心桑家三少爺是得寵幼子,難免驕傲有大少爺脾氣,尋思着回頭好好囑咐囑咐二弟,看在妹夫的份上也要傾心盡力的對三少爺,不想他二人竟是投緣!
“對了!”方氏忽然笑道:“昨兒楊柳灣的王大娘來找我說了幾句話,二弟啊,你年紀也不小了,先前一直讀書怕影響,如今既中了解元,咱們全家都松了一口氣,是不是該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我聽王大娘說,好幾家姑娘都不錯呢!”
“你大嫂說的是!”桑弘也點點頭,“這事是該考慮了!婉娘如今終生有靠,了了我一件心事。你也娶妻成家,大哥也算是徹底的放心了無牽挂了!那王婆子料想不敢随随便便給你介紹人,她既說好應該不錯,什麽時候咱們也打聽打聽,把這事定下來吧!”
“不用、不用!”誰知向來尊敬大哥、大嫂,凡事聽從大哥大嫂安排的桑于飛聽了這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差點跳起來,忙不疊的拒絕道:“千萬不要!大哥、大嫂,我現在還不想考慮這個!還是等考完會試再說吧!”
“也沒叫你現在就成親嘛,就是先看看人家姑娘!要是真的不錯那就先定下來,等你明年回來再成親!這好姑娘可不等人呐!錯過了就錯過了!”方氏笑道:“放心!大嫂不是那等貪财之人,不會随随便便就給你訂下的!姑娘的品性、容貌,定會打聽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