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婉便命跟來的婆子們将買的瓜子糖果點心等物都拿下來分托盤裝好了,裏裏外外閑桌上擺着,給衆人聊天消遣。
外邊長歡等人便将車上的魚肉雞鴨、蔬菜以及油鹽醬醋酒等都搬了下來,衆人幫着搭手,方氏一旁指揮,忙活了開來。
這裏衆媳婦嬸娘更加歡喜,七嘴八舌的同桑婉說了前兩天發生的事情,少不得添油加醋一番。
雖說事先聽桑于飛透過幾許口風,可此時聽衆人說起,桑婉仍舊感慨不已。二叔二嬸,真正的叫人心寒!
“姑奶奶你是不知道呐,那桑老二不認大郎和二郎,卻是認姑奶奶呢!誰不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呀,還不是看姑娘如今是時家的大少奶奶,妄圖從姑奶奶這裏找便宜呢!這種話虧他說得出口!不認姑奶奶的兩個親哥哥,倒認姑奶奶!若他從前對姑奶奶有恩也罷了,偏也沒有!”
“就是!”
“是啊!”
衆人不由都點頭附和。
說起昨天那兩口子胡攪蠻纏想将桑于飛過繼的事,衆人興緻更高,仿佛親見一般添油加醋好好的取笑了一番。聽得桑婉又氣又好笑!
這些丢臉的事她不願意再提也不想再聽,便歎道:“我們兄妹三個打小相依爲命,如今可算苦盡甘來了!我大哥老實,以後二哥在家的時候隻怕也少,以後家裏有什麽事,還得各位嬸子、嫂子們家裏幫襯呢!不說别的,有個什麽事能幫忙說幾句公道話、評評理就感激不盡了!”
衆人知道她這話說的是桑平涼兩口子,便無不點頭稱是,都笑道:“這哪裏用姑奶奶叮囑!咱們做人得講良心、不能睜着眼說瞎話不是?公道話本該說的!”
桑婉忙笑着謝過,順勢說起些别的家長裏短,熱熱鬧鬧的聊起家常來。
不知過了多久,隻見方氏推門進來,一邊揉了揉酸疼的肩膀笑道:“瞧我,盡瞎忙乎了,也沒顧得上跟姑奶奶好好說幾句話!”
“是我沒幫得上嫂子的忙,讓嫂子辛苦了!”桑婉笑着起身,拉着方氏坐下。
“哪裏的話,哪能讓姑奶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幹活呢!”方氏笑道“再說柳芽那丫頭還在外頭忙活着呢!柳芽那丫頭越發能幹了!還好有她在外頭招呼着,我這才偷了一會閑!”
衆人見她們姑嫂像是有話說,便識趣的起身,都笑說出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那沒眼力界的也被識趣的拉着去了。
桑婉、方氏虛留幾句将人送出去,便回身坐下說話。
方氏便道:“那些公人來報喜,我聽二弟說要發賞。我們商量着是領頭的每人一兩,其他的一人五錢,姑奶奶你是見過世面的你看看這樣準備可以了不?”說着又牙疼,皺眉道:“我生怕不夠準備了三十六份,你說這些人也是,報個信來這麽多人做什麽呀!還得爲他們準備午飯!唉,又叫姑奶奶破費了!”
杏枝一旁伺候着,聽了這話不禁抿唇偷笑,心道這位大舅奶奶倒是個實在人!
桑婉也“撲哧”一笑,“這是大喜事呀,人家可不就巴望着吃頓好的、讨幾個賞錢,這不能來的都來了?嫂子别心疼,橫豎往後缺錢的日子也不多了!”
說完便命杏枝從包袱中取了個大紅的信封,接過來遞給方氏笑道:“這裏頭是一百兩的銀票,到時候讓大哥将這個給領頭的人便行了,他們愛怎麽分是他們自己的事兒!招呼用了午飯,便沒咱們的事了!”
“一百兩啊!”方氏吃驚道:“這,也太多了點吧!我看有個五十兩就夠了!你們有錢也不是這麽糟蹋嘛!”
“大嫂,”桑婉笑道:“這是喜事呀,大方點圖個吉利,怎麽能說是糟蹋呢!”
方氏隻好笑笑接過,甚是過意不去道:“瞧我,找你讨主意結果又讓你破費,真是——”
“大嫂這麽說豈不是拿我當外人了!”桑婉笑道:“二哥中了解元,我也高興啊!這種話您可别說了,沒準旁人還說我趨炎附勢呢!”
“盡瞎說!你們時家還用得着巴結一個剛剛考中的解元!”方氏嘴快的說道。
“道理可不是一樣的!”桑婉握着她的手笑道:“所以啊,咱們誰也别說誰,再說呀就見外了!”
方氏怔了怔,自失笑道:“得,那便不說了!橫豎姑奶奶和姑爺的好我們記在心裏便是了!”
桑婉笑笑,又道:“對了,這麽一件大喜事,咱們是不是也得請鄉親們吃個飯呢?不知大哥和大嫂是怎麽想的?”
雖然是桑于飛中了解元,但長兄爲父、長嫂爲母,這些事情自然是桑弘兩口子做主。桑婉已經成家也算是大人了,因此方氏可以跟她商量,倒令桑于飛變成個局外人了。
“那當然要請!我們商量了還要大魚大肉大擺筵席的好好招待呢!”方氏痛痛的說道:“不說别的就爲了這口氣也得做個光鮮樣叫衆人都瞧瞧!我們桑家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桑家了!受了這麽多年的冷嘲熱諷,這一朝我非把這口氣吐幹淨不可!”
“大嫂說的是!”桑婉不禁笑了起來。這些年桑家受的冷眼譏諷數也數不過來,盼的就是這有朝一日,如今真到了這時候,當然不能錯過了!
“鄉下人沒那麽多講究,這宴席上有魚有肉有雞就很不錯了,辦個二三十桌我和你大哥還承擔得起!這事呀,你們就别操心了!”方氏見桑婉欲開口便知道她要說什麽連忙攔在頭裏。
“話可不是這麽說!”桑婉笑道:“這口氣要出那便索性痛痛快快、徹徹底底的出,非要辦講究了不可!定下日子,咱們從鎮上酒樓請了廚師來,魚翅燕窩、山珍海味盡管做,一桌頂多也就八兩十兩銀子。大嫂你想啊,人人都知道我嫁了時家,若這宴席辦得太普通,人家非得說咱們摳門不可,所以啊,您就别跟我計較這個了!”
“這——”方氏一時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桑婉說的似乎也有道理。她的婆家可是青州首富,銀錢堆成山的人家,娘家親哥哥中了解元,這酒席要是辦得太普通,着實不太像樣。不說他們摳,也要說他們兄妹不睦。
“可一下子花這麽多銀子,你,”方氏眼角瞟了杏枝一眼,仍是問了出來,“姑爺他不會有什麽想法吧?”
一下子幾百上千兩花下來,可不是小數目。
“不會的,”桑婉笑道:“這也是他的主意,隻是這話他卻不便說,得我來說。”
方氏點點頭,笑歎道:“姑奶奶和姑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好說什麽了!唉,罷了,反正啊,我們是虱多身不癢,這人情反正也欠下了,多欠一點也無妨!”說的桑婉笑起來。
“那這事就這麽定了!回頭我跟大少爺說一聲!”桑婉笑道。
方氏點頭答應,不由湊近她小聲說道:“别的也沒什麽事了,眼下卻有一事我心裏發愁,也沒個人商量!”
方氏說着朝桑平涼家的方向努了努嘴伸了兩個指頭比劃,皺眉道:“那兩位的性子我最清楚了!隻怕等會兒報喜的公人上門還有一場好熱鬧呢!你說要是他們兩口子過來擺譜兒、端架子,咱們該怎麽辦?”
桑婉也愣住了,桑家兩房的恩怨這村裏的人都知道,但人家鎮上并不知道呀。況且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釋得清楚的。
若桑平涼和李氏過來擺譜,還真拿他們沒辦法,總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跟他們打嘴皮官司!
人家鎮上來的不知曉詳情,隻看到這晚輩不認自家嫡親叔叔,心裏先入爲主就覺得桑家兄弟不孝了,那傳出去可就熱鬧了!
“這事,不知大哥怎麽說?”
“他!”方氏撇撇嘴:“他能有什麽辦法呀!說隻好忍一忍,待公人們走了再說!”
方氏顯然十分不甘心,忿忿道:“憑什麽呀!讓他們出這個風頭!”
桑婉卻歎道:“大嫂,我看這回大哥說得對,也隻能由着他們了!畢竟,他們要來咱們是攔不住的,總不能用繩子将他們綁着吧?當着公人的面,這種事情怎麽好鬧開呢?倒叫好好的喜事平白添了晦氣!我看,還是大哥說得對,先忍一忍吧!”
方氏半響沒言語,不甘歎道:“真的就隻能這麽便宜他們了?”
桑婉笑道:“除了一時面子上的便宜他們能占什麽呀!大嫂,别理論了!”
方氏想想,不覺也點頭笑道:“說的是!不過一時半會的事,由着他們罷了!”
姑嫂兩個這裏正說話,隻聽得外頭一時喧嚣起來,“來了!來了!”的聲音遠遠近近的傳來。
方氏忙站了起來,“哎喲,我得趕緊出去看看去!姑奶奶你先歇着吧!”
桑婉不便出去,便笑着答應,送她到門口。
隻見三兩閑漢飛奔先來報信,說是送喜報的公人就在後頭,約莫還有一刻鍾就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