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弘,你怎麽看?”裏正不又歎氣,心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不行!”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桑弘知道自己的态度必須堅決,隻要露出半點松動的痕迹,他們肯定會死咬着不放。
“你個不孝子!有你說話的份嗎?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桑平涼瞪眼朝桑弘怒喝。他心裏是真氣啊,裏正顯然被他打動了,這死東西怎麽卻突然變成了硬骨頭!
桑弘毫不退讓說道:“如果在昨天之前桑二叔提這事我沒話可說,可是現在,您來指責我不孝,似乎沒有這個道理吧?”
“你——”
“哎,阿弘說的沒錯!”裏正盯了要罵人的桑平涼一眼,“你們兩家已經斷絕關系了,你們兩口子也不再算是人家的長輩,怎麽能指責人家不孝呢?人家的親弟弟不願意過繼給你們便不願意,由不得你們多嘴!好了好了,這事就這麽算了吧!我看啊,你們兩口子身體也還硬朗,不如去鄰縣同宗不拘哪一家抱養個孩子回來,還不是一樣養大送終嗎!”
裏正眼睛一亮,忍不住掃了桑平涼和李氏一眼,心裏頓時恍然大悟:哦,人家桑于飛長大了,一過繼過去就是現成的勞動力,省了多少養大的米糧!這兩口子八成打着這麽個主意!
裏正心裏更看不上他們,一揮手不耐煩道:“好了好了!桑老弟啊,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做事不能這麽出爾反爾啊!昨天才做的決定怎麽能今天就改個徹底呢!況且這又不是小事!行了行了這時候也不早了都回去吧!對了,把你們帶來的雞也拿走!”
這兩口子!裏正心說這句話我算是白囑咐了,即便不說你們也會拿走的。
“打擾您了!”桑弘站了起來拱手告辭。
桑平涼卻一把拽住他:“這事還沒問過小飛呢!你怎麽知道小飛不願意?這就叫小飛來,我親自問他!”
“對、對!小飛多好,可不像你這麽沒良心!”李氏也說道。
這兩口子今天說話怎麽盡颠三倒四跟往常不一樣?裏正困惑了。有問題,肯定有問題!
“也好,那就把小飛也叫來問問,”裏正見這兩口子跟個牛皮糖似的夾纏不清心中也厭惡,隻想趕緊打發了他們走,便道:“醜話我先說在裏頭了,若是小飛不願意,這事就這麽算了!你們誰也别再多話,趕緊各回各家!”
“那要是他願意,裏正您可得給我們做主!”李氏搶着說道。
裏正瞟了桑弘一眼見他沒什麽要說,便點點頭,“如果他願意,這事我就給你們做主了!”說着将他家小子喚來,讓去桑家把桑二哥請過來。
沒多大一會兒,桑于飛敲了門從外邊進來,“裏正,您找我有事?”
“小飛啊!你可來了!”
“小飛來來,二叔有件天大的好事要同你說!”
不等裏正開口,桑平涼兩口子滿臉是笑仿佛看見了金元寶似的朝桑于飛迎過去,拉着他熱情無比的說個不停。
桑于飛好不容易掙脫出來,苦笑道:“到底怎麽回事?桑二叔、桑二嬸能慢慢說嗎?”
“你聽我們細細說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桑平涼便将要過繼他爲自己兒子的事情說了,說将來二房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又說絕對不會幹涉他讀書的事,隻要他願意讀多久都行!并且一再保證會拿他當親生兒子看待,還說他若是不信可以在裏正這裏立下字據!
桑于飛一聽便知他們肯定不知從哪兒得到什麽風聲了,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桑平涼笑得滿面紅光,合不攏嘴的強拉着桑于飛來到裏正跟前,迫不及待道:“裏正您看,小飛他沒有意見,咱們這就立字據吧?”
“是啊是啊,省得夜長夢多,又讓什麽人搞破壞!”李氏也忙附和,橫了桑弘一眼。
“桑二叔!”桑于飛毫不客氣掰開他的手,“我不願意!我跟我大哥大嫂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我不願意過繼!”
“你也要學那沒良心的不孝子?”桑平涼面色一冷。
“不孝?不知桑二叔是我什麽人?這種話可不能亂說!”桑于飛就沒有桑弘那麽好說話了,嘴角一勾,嘲弄的道。
“我、我是你二叔!你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可昨天這個事實是你親自改變的,白紙黑字桑二叔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要是忘了請回去拿出來看一看!”桑于飛冷冷睨了他們一眼,從容拉着桑弘道:“大哥,我們回家!”
“你——”
“我說桑老弟呀!這回你該死心了吧?”裏正不耐煩的推他道:“天不早了,走罷走罷趕緊回去做晚飯了!這事啊,就這麽算了,别再提了!你們不拘從哪兒抱養個孩子不一樣嗎?再不然叫一個女兒招婿上門也行!幹嘛非要拆散人家一家人呢!”
現世報啊!這還沒隔上一天的時間呢,就開始自打嘴了!真不知這兩口上串下跳的鬧個什麽!
裏正困惑的搖搖頭,表示難以理解這種人的思維。
“你們故意的,你們就是故意的!”桑平涼又氣又急,再也顧不得什麽指着桑弘和桑于飛叫道:“你們,你們兄弟倆肯定是昨天合起火來設局坑我們!桑于飛你這沒良心的小子,考上了解元就六親不認,你不是東西你!”
“什麽!”裏正和桑于飛同時詫異驚呼,桑弘一呆,眼底飛快閃過一絲慌亂連忙鎮定。
“什麽解元?你說我,不會是說我——考上了解元吧?”桑于飛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笑道:“我說桑二叔,玩笑不是這麽開的!若到時候沒中你賠我一個?”
“這到底,怎麽回事?”裏正也糊塗了。“你沒聽錯,小飛他真的,真的中了頭名解元?”裏正興奮不已的問道。
“滿鎮上都知道了,怎麽可能錯的了!”桑平涼冷笑一聲,索性将自己今天在鎮裏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指着桑于飛質問道:“你敢說你不知道!呵呵,你要不知道昨天怎麽會那麽做?你分明怕我們沾你的光,故意設了圈套讓我們鑽!”
“桑二叔!”桑于飛冷冷道:“昨天我隻不過上你們家借面粉,你們不借就算了,都說了什麽話不用我再重複一遍嗎?罵我們兄弟也就算了,連我爹你們都不放過!今天居然還好意思指責我不孝!後來堅持要斷絕關系、找裏正做主的也是你們,大嫂勸了你們多少次可你們聽得進去嗎?好啊,原來我中了啊,呵呵,難怪現在說要我過繼了!桑二叔、桑二嬸,你們打的好算盤呀!我哥我嫂子辛辛苦苦供我吃穿、供我讀書,你們倒會取巧!”
裏正按捺住狂喜的心情,聽了這話也不禁歎氣,便說道:“桑老弟,無論如何,你們已經斷絕關系了,小飛,呃,桑二爺不願意過繼那就是不願意!這事别再提了!”
不知道的時候沒的說,既然知道了桑于飛中了解元,縣令見了還得拱手相互問候,他小小一個裏正當然不敢直呼名字。
“你們,你們通通串通一氣!诓我們!”桑平涼惱羞成怒,連裏正也指責上了。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說話?”裏正怒道:“昨天是誰求着我做主的?嗯?”
“不、不,我不是說您!他們、他們肯定早就知道消息了,所以才會——”桑平涼一怯心虛,便又指着桑弘兄弟倆。
桑于飛冷笑道:“你不是說了今天才看見公人在鎮上報喜嗎?衙門都沒得到消息我還能先得了?再說了,這麽大的喜事我若知道了還能這麽寒酸的回來?桑二叔,這件事你莫不會是诓我的吧?我真的中了嗎?”
桑于飛說着眉頭輕輕的蹙了起來,滿面的患得患失。
“你——”桑平涼認定他早已知道,見他這麽拿腔作勢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你們兩口子一把年紀了,怎麽盡幹這麽不着調的事!人家落難的時候你們站幹岸看熱鬧冷嘲熱諷,如今人家出息了你們就來摘現成的,天底下有這麽便宜的事嗎?行了,這件事恕我幫不了,請回吧!”裏正冷冷趕人。
裏正不傻,早已聽出了些許端倪,也懷疑昨天的事情是桑家兄弟有預謀的,但他不會傻到将這事說出來。桑平涼這種無利不早起的人,如果沒有好處他也不可能非要過繼桑于飛不可,他這麽做了就表示他帶回的消息九成九是真的!也就是說,桑于飛現在已經是解元了!這将來沒準自己要靠他的地方還多着呢,如今樂得賣個人情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