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愛參合了!”方氏冷笑道:“不過給婉娘提個醒!我問你一句,若是将來時家欺負婉娘,你管不管?”
“當然管!”桑弘斬釘截鐵道:“那是我親妹子!不過,妹夫人不錯,不會委屈婉娘的!”
方氏冷笑,悠悠道:“那可難說了!”
桑弘不由奇怪盯她一眼:“我說你這個人,說話怎麽陰陽怪氣的?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現在啊,還沒有!但願,将來也沒有!”方氏白了他一眼。
女人家心細敏感,況且方氏本就不是個笨的,回想昨兒柳芽和桑婉的話,再根據昨兒晚飯觀察顧芳姿所得,雖然她不便向時家的丫鬟婆子們亂打聽詢問什麽,方氏心裏卻已隐隐起了疑心。隻不過,桑婉不肯說,她也不好逼問,嫂子畢竟不是娘!而且時家眼下也沒有做出什麽過分的來,她就更不會傻到去捅破這層窗戶紙反倒給人家順水推舟的機會了。
“哎,”桑弘不禁笑道:“這話怎麽聽得這麽玄呢!怎麽?參禅了?”
方氏哼了一聲,睨他一眼:“是,不許麽?”
桑弘大笑,搖搖頭不再理會她。
“你就笑吧!等會兒見了二叔二嬸,就笑不出來了!”方氏悠悠說道。
桑弘面上果然一僵,頭疼的撫了撫額。
再說桑二老爺和李氏,望眼欲穿左等右等直到天黑也沒等來桑弘和方氏,兩口子不禁暴跳如雷,不住口的罵他們兩口子沒良心、壞心眼!認定他們是抛下自己三人回四合村去了。
沒奈何,隻得在農家借宿一宿。
第二天天一亮,兩人帶着桑豔就迫不及待的出門,要趕着回家将桑弘、方氏臭罵一頓,還要看看兩口子帶回來多少東西、有沒有獨吞藏私。
好說歹說,兩人雇了輛牛車上路,搖搖晃晃的回楊柳鎮。李氏想到要自己掏車錢,心疼得又将桑弘和方氏狠狠的數落了一頓。
于是,當桑弘和方氏叫馬車拐進一旁的人家接人時,被告知已經走了,兩人相視苦笑,知道他們定然是誤會了。
牛車吱吱呀呀走得極慢,桑二老爺和李氏急得要跳腳也沒法。快到楊柳鎮時,桑弘他們的馬車終于趕上了。桑弘忙叫停車,招着手叫“二叔!二嬸!”
桑二老爺和李氏呆住了,睜大着眼半響回不過神來。
“你們——你們怎麽在這兒!”李氏一咕噜跳下牛車,怒氣沖沖的沖過去指着桑弘道。
“豈有此理!”桑二老爺趕上來也冷笑道:“你們倒逍遙快活去了,叫我們好等!”
“就是!既然過夜,怎麽也不派輛車來接我們呀!”李氏眼一瞪。
桑弘哪兒敢說原本就是特意甩開你們的,隻得一個勁的陪笑說好話。
“我說二叔二嬸,你們用午飯了嗎?肚子餓不餓啊?”方氏笑着問道。
這一問桑二老爺和李氏頓覺肚中饑火難耐,情不自禁咽了咽唾液。
“還好意思問!”桑二老爺哼道:“早飯都沒吃呢,還不都是你們!快走吧,鎮上吃好了再回去!”
桑二老爺一甩袖子爬上馬車,李氏拉着桑豔也上去了。
桑二老爺兩口子心中忿忿,進了鎮上最好的酒樓點了一大桌好菜才覺得心裏好受些。
吃飽喝足後,兩人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李氏又叫夥計把吃剩下的雞鴨魚肉打包帶走,臉上終于露出了兩分笑容。
養足了精神,兩人一路上不停追問桑弘兩口子在時家的情形。回到家中,兩人又盯着桑弘兩口子将時家的回禮一樣樣拿下來。
“就這麽些?”桑二老爺和李氏不信。
“單子在這。”方氏不說話,直截了當将大紅的禮單遞了過去。
桑二老爺讪讪接過,然後迫不及待的細看了起來。見并無差異,他有些失望,又問:“那,婉娘沒額外給你們銀子?”
隻有金銀,桑二老爺才感興趣。
“照規矩這回禮不就該這樣嗎?時家的錢又不是婉娘的錢,婉娘哪兒能夠做主?”方氏淡淡說道。
桑二老爺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可是兩口子雖然将信将疑,也沒法搜查桑弘和方氏的身,也隻得罷了。
李氏瞅了桑小泉、桑小暖兄妹倆一眼,心裏尋思着找個什麽機會好好套一套這兩個毛孩子的口風。小孩子的話總好套些。哼,别叫她打聽出來,不然,要他們兩口子好看!
“那個,你們去了時家,我們沒去,這些東西照理說都應該是我們的!不過呢,我們也不是那不講道理的人,這樣吧,這四盒粽子給你們留下,其他的我們就帶走了!”李氏一邊說一邊下手,荷包揣懷裏,腋下夾着錦緞,茶葉罐彎肘摟着,一手提着兩隻雞,一手提着兩尾魚,朝桑二老爺努努嘴:“老爺快把那酒抱上呀!反正大郎也不喝酒對吧?”
桑弘和方氏面面相觑。方氏面露不虞,桑弘忙推了推她,點頭陪笑道:“二叔、二嬸盡管拿去好了,拿去吧!”
“哎,這還像話!”李氏滿意了,和桑二老爺把東西來回兩趟的抱了回去。
第二趟時李氏瞟了一眼那四盒粽子,口内說道:“也不知這時家的粽子味道怎麽樣,我拿個嘗嘗!”邊說邊拆了封,撿了八個:“就不多拿了,我們家一人兩個。”
方氏隻管冷笑,也不說話。
李氏見方氏不反對,不由又有些後悔起來,覺得剛才應該多拿幾個,猶豫一番,終究不敢再伸手,讪讪笑着去了。
桑柔聽說爹娘和妹妹沒去成青州心裏暗自高興,嘴角隐隐的帶着笑意,在堂屋上看爹娘搬回來的禮物。
李氏見她一雙眼睛骨碌亂轉目光中露着貪婪,火氣“蹭”的一下就從心頭冒了出來,指着桑柔大罵道:“看看看,看什麽看!你爹路上遭罪肚子還不舒服,你在家萬事不管這會子不說趕緊燒水泡茶去,看什麽看!白養了你了!”
桑二老爺想起昨天自己腹痛,小女兒甯肯不去青州見世面也要留下來陪自己、照顧自己,被她娘罵哭了都要留下,再對比大女兒,光知道盯着東西來,沒準心裏在算計什麽,一點也不關心自己這個爹,不由臉色也冷了下來,瞪着桑柔呵斥道:“還不快去!愣着幹什麽!”
桑柔咬咬唇,扭身就走。
“喲呵,你瞧瞧,說她她還生氣了呢!這人大了心也大了啊,脾氣還不小!再過二年就敢還嘴動手了!”李氏陰陽怪氣道。
“哼!再大也是我的女兒!反了她不成!敢耍脾氣,老子打斷她的腿!”桑二老爺沉着臉。
桑柔氣得呼吸急促,身子顫抖,一邊動嘴唇無聲咒罵一邊氣沖沖的通爐子燒火,将那熏得發黑的水壺架上去,舀了一瓢清水灌上,心恨不過,朝裏啐了一口口水,“嘭”一下重重蓋上,低罵道:“喝喝,喝死你們!”
時鳳舉找到顧芳姿,平靜的問道:“昨天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什麽事?”顧芳姿笑意洋溢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桑家大舅爺、大舅奶奶來訪,爲何會被人帶到下人們等候的偏廳?爲何沒人通禀?”
顧芳姿冷笑道:“大表哥是來興師問罪的嗎?若非爲了大表嫂的事,大表哥也不會想起來看我是吧?”
“是你幹的嗎?”
“不是!”顧芳姿氣呼呼道:“誰說的是我?是大表嫂嗎?她又在大表哥跟前撺掇什麽了?說話要講證據,有本事叫她來跟我當面對質呀!背後說人算什麽東西!”
“芳兒!”時鳳舉面色微沉,看着眼前這顯出幾分猙獰的俏臉,他隻覺得一陣恍惚:這是他深愛的人嗎?是青梅竹馬的表妹嗎?
“我不是傻子。”時鳳舉一字字道:“有的事,并非沒有證據便不能确定。而且,婉娘也沒有跟我說什麽。”
顧芳姿咬唇不說話。她當然知道,這府中不拘何事,隻要時鳳舉想知道,就沒有可能能瞞得過他。
“原來她什麽都沒說啊!”顧芳姿嘲弄的嗤笑道:“原來是大表哥主動爲她出氣!”
“這麽說真是你幹的了?芳兒,爲什麽?”時鳳舉歎道:“你可想過,這事要鬧大了,對我們時家的聲譽也會有影響。”
“大表哥是爲了時家聲譽?不是爲了給大表嫂出氣?”顧芳姿雙眸灼灼。
時鳳舉有些不敢面對顧芳姿的目光,腦子裏經過一刹那的空白後說道:“你還沒告訴我,爲什麽要這麽做!”
顧芳姿妒火中燒,恨聲道:“你也還沒回答我,表哥,你爲什麽要問我這個?真的隻是爲了時家的聲譽?如果隻是爲了時家的聲譽你大可放心,因爲沒有人敢在外頭亂嚼舌頭!”
“你是故意的?”
“是!”顧芳姿冷哼道:“我就是故意的!我隻想讓你和姨媽看到,讓時府上下所有的人都看到,她們家跟時家根本就不般配!桑婉配不上大表哥你!她不配做你的妻子,你的妻子應該是我!”
時鳳舉腦子裏下意識的想到顧芳姿的家境、她的爹娘,他強迫自己終止那種想法,低聲道:“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