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當那話語傳入耳中的瞬間,七海之劍上,電光迸發,吞沒殘軀,将那一張猙獰面孔徹底焚燒殆盡。
屍骨無存。
可緊接着,槐詩就頭也不回的向身後斬出一劍。
金鐵碰撞的聲音裏,詭異的骨刃竟然從虛空中憑空浮現,宛如利齒那樣,已經穿刺而來。
灰燼陡然飛揚而起,無數血管編制成了模糊的輪廓,巨眼從身軀的正中睜開,死死的盯着終于回頭的槐詩,還有他的笑容。
而槐詩,隻是輕描淡寫的歪過頭,躲過了那一道枭首的狼牙骨刃。
美德之劍橫掃,斬向了剛剛凝聚成形,甚至還沒有長出皮膚的頭顱。
“休想!”披狼皮者怒吼,又一柄狼牙骨刃從血肉之中長出,擋住了美德之劍的橫掃,可緊接着,便眼前一黑。
再然後,鐵錘破空的巨響才姗姗來遲的迸發!
苦痛之錘·憤怒填裝!
以苦痛之重擊潰源質的防禦,再然後,憤怒如炸藥那樣,自靈魂内部迸發!那精純到無可挑剔的純粹意志已經随着響徹天穹的詭異凄鳴,從統治者的靈魂中擴散開來。
宛若猛毒!
而暴雨一樣的進攻,卻還在繼續。
仿佛漫步一般的踏前,淡定的揮灑着手中變幻莫測的武器,可效果卻恐怖的不可思議,甚至将統治者……壓着打!
“怎麽了?怎麽了?”
疑惑的聲音不斷的傳來,帶着戲谑:“手多就很了不起麽?好像完全沒用啊!”
轟!
七海之劍貫穿巨眼,力量再度爆發,将新生的軀殼攪成了一團爛泥。
當一顆顆詭異的狼牙利刃不斷的從虛空中浮現,好像大口一樣向着槐詩咬下的時候,卻在那無比随意的松散步伐之下變得滑稽又遲鈍。
即便是每一顆的骨刃之中都裹挾着足以令靈魂重創甚至破碎的災厄之力,可是卻奈何不了槐詩分毫。
直到現在,經曆過無數戰鬥和娴姐的突擊補習班之後,槐詩終于理解了曾經羅老對自己所說的話語——不管多少手臂,多麽詭異和奇特的兵器,歸根結底,砍人就隻需要那麽一下而已。
将自己的那一下,打中敵人,讓敵人的那一下,打不中自己。
這便是鬥争奧秘的極境。
雖然聽上去像是娴姐的趁XX不注意系列一樣的扯淡和毫無道理,可真正隐約感受到這樣的境界存在時,槐詩便已經深信不疑。
同曾經外道王所帶來自己的恐怖壓力相比起來,眼前對手的攻勢,宛如……清風撲面!
“你好弱啊。”
那一瞬間,槐詩不由自主的感慨,卻令狂怒的統治者,如遭雷殛!
那樣坦誠又憐憫的眼神……
更勝過了斬首的利刃和貫穿靈魂的創傷,帶來了更淩駕于其上數千、數萬倍的羞辱,令披狼皮者在一瞬間,陷入癫狂!
包裹夜幕的詭異巨皮在瞬間劇烈痙攣,無數血管驟然迸射而出,仿佛暴雨,瞬間,吞沒了槐詩。
可槐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任憑狂風暴雨。
太慢!
隻是,那躲閃的動作,卻驟然一滞。
一隻手竟然從原本平平無奇的泥土之中伸出,抓住了槐詩的腳踝。血泊之中,披狼皮者的面孔浮起,獰笑。
此刻,詭異皮毛包裹天穹,一切便都已經在披狼皮者的身軀之内!
所有的都被他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也就是說,他的意志可以随時出現在任何地方,如同隐藏在暗中的獵人一樣,看着對手一步步的志得意滿的踏入陷阱。
發動絕殺!
瞬間,便有一扇詭異的巨鏡從天穹之上的皮毛中浮現,黯淡的鏡面上,幕布被揭開,赫然映照出了槐詩的樣子。
——分離之鏡!
泡影破裂的細碎聲音響起,大司命的大群加持,雲中君的天地之力仿佛在瞬間消失無蹤,一切關聯都被徹底切斷。
窒息突如其來。
槐詩感覺自己已經被整個世界所剝離。
甚至,無法掙脫那一隻隻手爪的拉扯,泥足深陷。
隻是下意識的瞪大了眼睛,便看到無數從皮毛之上延伸出的血管降下,仿佛利刃,貫穿了自己的身軀,撕裂。
再然後,将那一具破破爛爛的身軀挂起,在天地之間……
如此慘烈!
令整個戰場,爲之一寂。
所有人都呆滞的回頭,看向了那一具破碎的身軀,然後……收回視線,繼續該幹啥幹啥。
新來的,第一次見吧?
以後就習慣了——
這逼逗你玩呢!
此刻,無數血管之間,原本還在劇烈抽搐掙紮的槐詩,此刻感受着那貪婪和惡毒的力量不斷吞吃自己的靈魂,忽然就放棄了掙紮。
松了口氣。
看這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毀滅要素呢……
吓死人了!
和此刻不斷破壞自己身體和靈魂的血管蠶食比起來,更令他忌憚的,是天穹之上那高懸的巨鏡。
映照着槐詩的身體和靈魂。
寸寸降下!
鏡面之中的影像越是清晰,槐詩的靈魂所感受到的壓力,就越發的龐大。好像有黑洞一樣的恐怖引力從鏡面之中浮現,拉扯着他的靈魂,剝離一切。
甚至,就連聖痕都陷入了死寂,失去響應!
隻剩下在無窮引力之下漸漸崩潰的靈魂。
就好像,要漸漸的變成虛無的泡影一般……被收入黯淡的鏡面之中。
槐詩的靈魂之上,一道道裂痕在迅速的浮現,彼此交錯,漸漸的,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空洞的眼瞳倒影中,披狼皮者的面孔隐隐浮現。
依靠着無數血管編織和蠶食,他已經侵入了槐詩的身軀。
感受着這一具身軀之中所蘊藏的恐怖力量,便忍不住大笑出聲。
同這一具軀殼比起來,自己之前所倍加愛惜的那一具具備微薄巨人血統的身體,簡直是垃圾一樣!
從今之後,這就是我……
咔!
破碎的聲音,從軀殼之中響起。
就在統治者的災厄靈魂的前方,支離破碎的升華者靈魂,仿佛傀儡一般,驟然抽搐了一下。
驟然,擡起了面孔。
沖着他,戲谑一笑。
而在崩裂的靈魂之上,數之不盡的裂隙交錯,竟然也……隐隐組成了一面華麗巨鏡的輪廓。
每一塊靈魂碎片都折射着晶瑩的光芒。
無數碎片所映照出的絢爛輝光重疊在一處,卻形成了一片永恒的黑暗,仿佛埋葬一切的黑夜,一切痛苦和絕望的歸處。
由癫狂、苦痛和絕望的漩渦之中,一道晶瑩剔透的利刃漸漸凝結,升起……
令披狼皮者,遍體生寒!
那是……什麽東西!?
于是,自撼動天穹的慘痛尖叫中,至惡之劍,刺出!
崩!
分離之鏡在那無窮怨恨海量駁雜情緒所交織而成的利刃之前,浮現裂隙!
領受了晝夜之鏡的考驗,得到了來自黑神和白神的雙重賜福,這一份源自天國譜系的威權早已經和槐詩的靈魂綁定!
就像是隐藏的殺毒程序那樣。
對于天國而言,這才是變化之路存在的意義和本職!
一切試圖動搖槐詩的意識,篡改他的靈魂的力量,都将招緻它毫不留情的反擊!
現在,那一道賜福汲取着槐詩本身的惡意,自憤怒、苦痛和悲傷之中所升華而成的至惡之劍,自槐詩的軀殼之中,悍然刺出!
無以計數的血管在瞬間如同被火燒一樣,痙攣着抽搐,彈出。
緊接着,就寸寸石化,化爲飛灰。
那些驚恐着蠕動的血管裏,隻有一張殘缺的面孔浮現,滿是驚駭。
緊接着,他就看到,本應該被剝離了聖痕和奇迹的升華者,再度睜開了眼睛。
咧嘴。
于是,他身後的黑暗便狂笑!
一拳!
轟!
那殘破的面孔在鐵拳之下,分崩離析,可這微不足道的憑依損害,并不足以讓披狼皮者肝膽沮喪。
此刻,令重創之後的統治者爲之驚恐的,是從靈魂中井噴而出的災厄和黑暗!
宛如山巒一樣拔地而起!
在槐詩身後,猙獰的黑暗咧嘴,凝聚爲獸的面孔,同自己的主人一同俯瞰。
在從層層封鎖中釋放而出的瞬間,便饑渴的升上了天空,再然後,張開了巨口,猛然合攏。
披狼皮者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下意識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巨口合攏的方向……
他媽的,分離之鏡!!!!
咕咚一聲。
輕描淡寫的将亡國的威權,吞進了自己的腹中,再然後——
轟!
當披狼皮者的面孔從鐵石中浮現的一瞬,終末之獸的巨爪便已經從天而降,自龐大的戰場之上犁開了筆直的溝壑!
而那一張面孔還來不及清晰,便已經被按着,在地上反複的摩擦!
“太卑鄙了!”
槐詩搖頭,惱怒痛斥。
本來還想以輔助的樣子和伱平等對戰,可換來的卻是這種外挂的偷襲——
“大家都看到了嗷!”
槐詩提高了聲音,指着他:“這可是你不讓我當輔助的!”
在他身後,終末之獸深吸了一口氣,吞進了戰場上的鮮血和死亡,再然後,再度張開,所吐出的,便是毀滅一切的耀眼輝光。
随着狗頭的瘋狂搖擺,在天地之間縱橫交錯,從包裹夜幕的狼皮上劃開了一道道慘烈的創口。
血肉化的天穹之中劇烈的痙攣,血色如同瀑布那樣從天穹灑下。
倘若如今狼皮所包裹的一切是他的體内,那麽槐詩直接幫他快進到了胃穿孔!
在這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來自至惡之劍的創傷在迅速的蔓延……披狼皮者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快要分裂,好像手足都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各行其道。
不能這樣下去了。
必須快速的找到嶄新的身體。
隻需要一念,披狼皮者的意志便在自己的冠戴者身上重生。
仰天長嘯的狼人微微停滞,劇烈痙攣,絕望的慘叫,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被掌控者徹底吞噬……
披狼皮者再度睜開了眼睛。
然後,又閉上了……
因爲就在瞬間的停滞中,這一具身軀的胸前就不知爲何,破開了一個大洞!
陰影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逝的飛過。
于是,心髒,消失無蹤!
緊接着,終末之獸的眼眸垂落,鎖定了他的存在。
巨爪擡起,拍下!
轟!.
“霧草……”
呼嘯而過的飓風中,林中小屋感覺有什麽東西落在自己頭上,摘下來一看,一截爛腸子,不由得罵出了聲。
當他回頭,看到了剛剛陰影中浮現的安娜時,便眼睛一亮,伸手:“快點。”
安娜眨了眨眼睛,好像不懂他的意思。
“心髒,拿過來。”
林中小屋勾手指:“我都看到了,别磨蹭。”
“切……”
少女不情願的别過頭,從口袋裏翻了一下,猶豫了一下,看向林中小屋的神情,最後磨蹭的将一顆巨大的心髒拍進了他的手裏:“拿去!”
“乖。”
林中小屋笑眯眯的伸出黏糊糊的手,在她的頭上狠薅了兩把之後,反手,将心髒丢在了祭壇之上。
心髒、眼珠、脊骨、肺腑……
那些分别來自不同冠戴者的内髒在血水之中旺盛的跳躍,運轉着,仿佛還活着一般,試圖掙紮,可是在血色中那一縷縷的詭異的紅線纏繞之下,卻動彈不得,無從脫離秘儀的桎梏。
“桀桀桀桀,這樣一來,就大功告成了。”
巫鹹得意的仰天大笑,陰森的氣息擴散開來。
隻有旁邊的安娜忍不住嫌棄抱怨:“哇,你笑得好像個被老師随手幹掉的小癟三。”
啪!
林中小屋頭也不回的又敲了她一下:“你懂什麽?這叫家族傳統!”
“我們家幹活兒之前,就是這麽笑的!”
雖然聽上去就怪得不得了。
但有一說一,起碼氣勢夠啊!
甩去了手上的血水,他反手拔出了骨質儀刀,雙眼中如蛇的豎眸裏迸射出一道道慘綠色的光芒。
“吾上太山府,谒拜皇老君,交吾卻鬼,語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祥,登天左契,佩戴印章,頭戴華蓋,足蹑魁剛——”
伴随着那低沉的吟誦,一個個音節仿佛活了一樣從他的喉嚨裏鑽出來,延續爲一線,随着口舌的開合而不斷的延伸收縮。
就像是……一條蛇!
亦或者,是林中小屋這條大蛇的吐信!
林氏所傳承的咒禁真髓自秘儀之中演化,緩緩的纏繞在了那些内髒之上,像是一隻隻大手一樣,将它們提拎懸挂在半空之中,彼此接續,發狂的蠕動。
最後,他身上那一件狼皮大衣竟然如同活過來一般,飄起,蠕動,包裹在了那些内髒之上,劇烈抽搐,就化爲了一句首尾俱全、五髒齊備的詭異皮囊。
狼皮随風舞動着,空空蕩蕩的眼洞裏燃燒着碧綠的火焰,照亮了咒師的詭異笑容。
儀刀穿刺,貫穿狼皮。
緩緩的,扭轉……
于是,便有令一切耳膜都爲之撕裂的痛苦咆哮從天穹之上灑下!
以血裔的内髒爲憑,這種無比簡單的形代咒術此刻竟然在統治者的身上發揮出了效果,一陣陣毫無來由的劇痛從披狼皮者的靈魂之中迸發,創傷随着儀刀的遊走而迅速的崩裂。
“bia~”
林中小屋擡起手,宛如挽弓那樣,握住了虛無的弦,對準了面前的傀儡,開弓射箭。
頓時,皮囊所包裹的天穹破裂,血色井噴。
“bia~”
林中小屋再度射出了這一份落井下石的陰森之咒,令抽搐的狼皮之上,那一張模糊的面孔之上崩裂縫隙。
“bia~”
第三箭,當面前的傀儡在碧火燃燒中被焚燒殆盡的時候,傾盡了他所有惡意的一箭便已經化爲猛毒,在統治者的靈魂之中擴散開來。
毫不羞愧的躲在老師的背後,暗箭傷人,狠下辣手。
當那一份豐沛的惡孽業果如同甘露一般從靈魂中湧現時,感受到了披狼皮者怨毒的凝視,林中小屋終于再忍不住桀桀大笑。
然後,掉頭就跑……
轟!
就在他身後,原本的祭壇,已經連帶着周圍的土丘一起,被一根仿佛手臂般的肢體絞成了粉碎!
而還不等他冷汗流出來,便有如山的巨爪砸落,按住了,然後,終末之獸張口,甩頭,猛然将那剛剛誕生出來的肢體徹底拽斷!
咀嚼,撕裂,吞入腹中!
肆意的破壞着那血肉天穹。
自正中,撕裂!
龐大的裂口,展露出被皮毛所包裹的天空之外的景色,深淵的漆黑,乃至無數墜落的火光。
令槐詩微微一愣。
那是炮火支援……
即便是相隔如此漫長的距離,那些寄托着希望和怒火的鋼鐵依舊展開了雙翼,從天而降!
此刻,北極星中轉站之後的炮擊陣地之上,一道道耀眼的烈焰騰空而起,源源不斷的從外側降下毀滅!
在失去了觀測目标的瞬間,來自鑄鐵軍團的支援便已經開始了。
“繼續,繼續!”
内梅特死死的盯着探鏡之上出現的景象:“已經觀測到了原罪軍團,戰鬥還在繼續!保持火力壓制!”
于是,更多的鋼鐵之樹在火焰的噴薄中,升上天空。
“謝啦,兄弟!”
槐詩望着那一片迅速墜落的火光。
終末之獸咧嘴,向着身後擡起爪子,以示感激。
再然後,利爪拍落,撕裂了面前蠕動的皮毛。
在詭異痙攣中,那一塊蠕動的皮毛迅速膨脹,竟然生長出了一條條堅實的骨骼,皮毛撐起來,死死的抵住了終末之獸的吐息!
披狼皮者再顧不上已經吞入腹中的食物,徹底癫狂。巨皮不斷蠕動,抽搐的血管再度編制,就形成了龐大的身軀。
同終末之獸撕咬在一處。
兩隻宛如山巒的巨獸彼此碰撞在一起,爪牙摩擦,翻滾,就令大地不斷的崩裂,巨響化爲風暴擴散。
不論是現境還是深淵。
即便是遠在中樞,也能夠通過探鏡觀測到此處的變化。
可未曾想到,戰況竟然會如此……分明!
就在不知道多少觀察者的凝視裏,披狼皮者的血肉在巨口之下不斷被撕裂,利爪橫掃,折斷肢體,再然後,尖銳的牙齒刺破了新生的眼瞳。
猩紅噴湧。
簡直就仿佛蹂躏一般,輕描淡寫的施加着折磨,
冷酷的,殘忍的,一次又一次的,毀去了新生的肢體,壓制着一切反抗,讀取着他的動作和行爲,然後在他做出行動之前,将那一縷希望殘忍的掐滅。
直到它想要魚死網破的瞬間。
露出最緻命的破綻……
天穹之上,散熱完畢的鹦鹉螺便再度迸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邊獄之炮,發射!
海量的災厄和奇迹碰撞之後所彙聚而成的毀滅化爲一束,勢如破竹的撕裂了悲鳴的巨狼,貫穿。
重創!
而當槐詩向着天穹,伸出手掌的時候,便有巍巍劍鋒,從天而降。
天阙之劍!
蠕動的巨獸在瞬間僵硬在了原地,緊接着,刺耳的嘶鳴聲裏,那些血肉和骸骨盡數垮塌了下去,溶解爲了惡臭的液體。
隻剩下一張撕裂的巨大皮毛落在地上。
再無生機。
.
在那一瞬間,中樞的觀測屏幕前面,觀察者們再也克制不住興奮呼喊的沖動。
“确認完畢,狼爵軍團全滅!原罪軍團大捷!”
歡呼聲擴散開來,而其他方面的觀測者們不由得微微分神。
未曾想象,四個方面之中,竟然是北極星中轉站率先分出了勝負——而且是主動出擊,将統治者和其麾下的軍團完全殲滅!
用時……
——十一分零六秒!?
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
可很快,那些興奮的聲音便再度平複。因爲在最中央,老人的眼眸垂落,看了過來,如此平靜,毫無波瀾和喜色。
“還沒結束呢。”
阿赫平靜的說。
她的視線,落在了探鏡的邊緣。
自源質觀測中,那一縷遠去的暗淡色彩……無數亂麻一般的痕迹中,最爲關鍵的所在。
統治者的逃亡!
“它跑了。”阿赫說。
在判定自己會輸的瞬間,披狼皮者便做出了決斷,不惜割裂了絕大多數的身體和靈魂作爲棄子,抛下了所有的部署,亡命遠遁。
獵食者從不拘泥于勝敗,即便是失去所有也沒有關系,子嗣沒了還可以再生,部署死了還可以再搶。
潛伏爪牙,靜待良機。
隻要還活着,終有一日能夠卷土重來——
可遺憾的是,它恐怕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在短暫的寂靜裏,阿赫的嘴角微微翹起。
因爲在觀測屏幕上,一線雷霆,已經拔地而起,馳向了遠方……筆直的,刺向那一片黑暗!
“不必在看了。”
肅然的神情抹去了那一縷愉快的弧度,阿赫收回了視線,最後命令:“記錄歸檔吧。”
無需等待。
已經結束了。
.
還沒結束!
還來得及——
時間,他還有時間!
在陰暗的天地之間,一張蠕動的碎皮瘋狂的啃食着面前的屍骸,貪婪的将每一隻蠕蟲和異怪的血盡數抽空。
在狼皮之下,還沒有來得及生長出的皮膚上,肌肉蠕動着,看上去異常的猙獰。
那些沉重的屈辱和憤怒,被它抛在了身後,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慶幸和欣喜。
飛快的完成了必要的進食,它克制着自己将所有殘骸盡數吞下去的饑渴沖動,不舍的最後看了一眼,背後,血管編制的翅膀展開,飛向遠方的黑暗中。
隻是最後微微回頭,看了一眼早已經被自己抛在遠方的戰場,再克制不住怨毒的冷笑。
然後,便看到了一線不知何時掠過天空的電光……
以及,那一隻,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肩膀上的手掌。
“爲什麽不吃完?”
仿佛來自噩夢中的面孔,從他的肩膀後面探出,好奇的看着他,滿懷無奈:“浪費食物的孩子,是會被吃掉的呀。”
那一瞬間,未曾有過的惡寒從靈魂中升起,名爲恐懼的東西在顫栗的膨脹,充斥了靈魂中的所有角落,令他忍不住想要尖叫,哭号。
縱聲嘶鳴。
不假思索的,炸裂!
無以計數的血肉驚恐的飛向四面八方,就像是蠕蟲一樣,瘋狂的逃竄,痙攣着蠕動,逃亡。
可緊接着,卻一塊又一塊的消失在了陰影大口中。
隻剩下了混在僞裝中的本體,那一具破碎的身軀艱難的飛馳在地獄之中,向着黑暗的更深處狂奔。
絕望的想要拉開距離。
想要向一切能夠幫助自己的東西求援。
就好像,要甩掉那些緊追在自己身後的恐懼和絕望那樣,他的速度再度加快,升起又墜落,再度升起,墜落,跌跌撞撞,踉跄的爬行,手足并用。
躲避着身後如影随形的腳步聲。
直到看到遠方那莊嚴行進的龐大車隊,來自地獄軍團的斥候,頓時狂喜,幾乎快要流下眼淚,想要加快速度。
“救——”
那一張扭曲的面孔瞪大了眼睛,想要張口呐喊。
但是在那之前,一線從肩頭飛過的雷霆,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車隊的盡頭。
當在灼熱的風吹來,一切都仿佛海市蜃樓一般,微微一震,化作了飛灰……
啪!
泥土之中,半截蒼白的骸骨斷裂。
披狼皮者跌倒在地上,又驚恐的爬起,想要狂奔。
在他身後,長劍破空而來,貫穿了肢體,令他倒在了地上。他伸手,想要再度爬起,但又一柄長劍飛來,貫穿了手臂。
再一把劍,将他釘在了地上。
“等一下,等……等一等……”
血泊之中,披狼皮者痛苦的蠕動着,想要和那個漸漸靠近的腳步聲拉開距離。
就在那一瞬間,巨響聲驟然自遠方迸發!
尖嘯從天而降。
漆黑的鐵箭已經大地的盡頭,鋪面而來!
而槐詩,隻是微微側過頭,躲開了這一箭,繼續向前。
在撼動天地的腳步聲中,龐大的巨獸踏破了山丘,從黑暗之中漸漸浮現,連帶着雷霆之海的毀滅親軍。
巨獸的背脊之上,侏儒王的身影浮現。
援軍,到來!
蠕動的披狼皮者呆滞一瞬,旋即狂喜,大笑,眼淚都流了出來。
“救我,救我啊焚窟主!”
他嘶啞的呐喊:“殺了他!!!”
于是,巨獸的後背之上,肅然的侏儒王再度挽弓,毫不猶豫的,射出一箭!
烈風呼嘯收束,風暴已經随箭而至。
向着……
披狼皮者的面孔!
崩!
漆黑的箭矢在槐詩的手中停滞,停在了披狼皮者的眼前,令那一張狂喜的笑容,陷入了呆滞。
然後,才察覺到,那一雙燃燒眼瞳之中的輕蔑和漠然。
仿若俯視塵埃。
敗軍之将,何以獨生?
披狼皮者呆滞着,嘴唇顫動,神情不斷的變化着,之聽見了身後遺憾的輕歎:
“看來,遊戲時間到此爲止了。”
焚窟主三度挽弓的時候,槐詩擡起腳,踩住了面前的屍骸,端詳着那獨特的脖頸,忽然問:“還有什麽遺言麽?”
“等一下,等等,槐詩,饒過我!”披狼皮者艱難的扭頭,終于下定決心:“我可以給現境賣命……我可以做……”
“嗯,好的。”
槐詩漫不經心的點頭,端詳着它的脖頸,尋找着最佳的角度:“我回去寫報告的時候一定幫你轉達,還有嗎?”
那一張扭曲的面孔驟然僵硬起來,漸漸垮塌:“我……我……”
“别慌,教你一個現境小傳統。”
槐詩擡起了七海之劍,專心緻志的調整姿勢,柔聲寬慰:“如果你一把排位打完了,輸的很慘,又不知道說點什麽,你就可以表現出一些風度,誇贊一下大家一起完成的這個過程,充分的享受這個體驗——”
他想了一下,點頭道别:
“——【GoodGame】。”
啪!
那一瞬間,莊嚴而高遠的鐵光升騰而起,又宛若飛鳥那樣,掠過塵世,向着天空升起。
仿若世間所有驚鴻一瞥的美那樣。
消失不見。
卻留下了令靈魂爲之懾服的震撼和完美。
寂靜之中,槐詩手中不染絲毫血色的鐵光消散。
他最後擡頭,看了一眼遠方的焚窟主,禮貌的颔首道别。
轉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随着那身影的離去,一顆破碎的頭顱,就仿佛瓜熟蒂落一般,從統治者的肩頭落下,翻滾在塵埃之中。
空洞的眼瞳倒映着燃燒的天穹。
遊戲結束。
标題裏帶着寄,内容裏帶着寄。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大概也能算得上是一張請假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