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讓我們重新回歸,天問之路的本質——”
彤姬敲了敲小白闆,用羽毛筆模樣的事象分枝在上面寫下了【分享】兩個字:“自開始到最後,一階到五階,所有聖痕核心是圍繞着‘分享’而建立的。
其本身的表現,就是通過自身的力量,自内向外,逐漸幹涉外界。”
羽毛筆緊接着在小白闆上書寫:陰魂、山鬼、少司命、
“一開始的是負面源質奠定基礎,然後通過山鬼複返生機,形成生态圈之後,再豢養大群——
哪怕是走湘君的分支路線,到了這一步也是一樣的,隻不過大群的類型從山中變成了海中而已。”
彤姬停頓了一下,問道:“到這裏你能理解吧?”
槐詩點頭。
“那麽,在大群繁衍擴散之後,就将帶來一個新的問題了。”
彤姬戲谑的說道:“過于強勢的生态圈将會給外界造成強烈的影響,就好像野兔入侵被轟炸之前的澳洲,龍斛在印尼旺盛生長一樣……過于粗暴的幹涉将會帶來不可測的後果。”
“換而言之,你将會變成——入侵物種。”
彤姬告訴他:“地獄大群本身就是地獄大群,倘若放任不管的話,肯定會因爲歪曲度提升而影響到現境的平衡。
而且盛極而衰本身就是常态,大群本身也無法長久的延續下去。”
“啥?”
槐詩愕然:“我這還影響生态平衡了麽?”
“打個比方,隻是有可能會出現的後果,但如果不進行管理、放任自流的話,最後肯定會走到這一步。差别隻不過是或快或慢而已。”
眼看着槐詩一臉懵逼的樣子,彤姬想了一下,再次打了比方:“就好像你拉了一群粉絲,組建了樂園王子同好會的官方群,而且那些熱情的粉絲還會自發性的幫你宣傳,就好像病毒一樣擴散,一傳十,十傳百。
導緻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隻可惜,好景不長。”
彤姬的笑容戲谑起來:“不知不覺,你發現,你的粉絲對外的侵略性越來越強,不止是在網絡上進行粉絲控評、語言霸淩,而且還人肉那些不喜歡你的人,或者不想要成爲你粉絲的人,将他們挂出來進行攻擊,導緻你的風評越來越差。
而這樣的風氣,漸漸的蔓延到了現實中……最終,你發現,你失去了朋友,你失去了工作,你失去了社交,你隻有你的粉絲了。
除此之外,全世界都變成了你的敵人。”
槐詩倒吸了一口涼氣,目瞪口呆。
“不會……吧?”
就連他自己都不敢完全否定。
“鬧到這種程度跟非法教團有什麽區别!”他震驚的問。
彤姬疑惑反問:“難道粉絲和偶像之間的關系,同信徒與神佛之間的關系有本質的區别麽?差别無非是應援資金和鮮花供養的名字不同。
你出去走一圈,在懷紙組裏橫豎各走七步,告訴他們你其實是世尊轉世,你猜上野會不會跪在地上梆梆梆給你磕頭?”
“這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你以爲問題就這一個?不止呢,槐詩。”
不等槐詩反應過來,彤姬繼續說道:“還有更嚴重的。不止是對外擴張無度,對内也會失去控制。
有可能一開始,有一隻烏鴉在迷夢之籠裏發了一張擦邊圖,你沒有注意,然後第二個人有樣學樣,第三個人,第四個人……到最後,烏鴉們每天在迷夢之籠裏交換各種奇怪的瀛洲小薄本和下載鏈接,每天腦子裏都在向着搞黃色,交流奇怪的癖好,日漸變态。”
說到這裏,槐詩的臉已經綠了。
彤姬話鋒一轉:“再或者,在一部分人的挑動之下,大家開始對現有的一切不滿,對天文會的策略抨擊,統轄局臃腫不堪,存續院全部馬鹿,考古隊冢中枯骨,技術部一幫廢物,統統費拉不堪!
就應該讓我們的槐詩哥哥如何如何……”
“好了,好了,你别再說了!”
槐詩下意識的捏住了她的鳥嘴,倒吸了十幾口冷氣,幾乎被吓的發抖。
難以置信:“不會這麽作死吧?”
“你覺得呢?”
彤姬化爲煙霧從指縫裏鑽出來,重新凝結成形,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你猜猜有多少跟你一樣的少司命一覺醒過來,發現自己的大群沒了的?
“……”槐詩無言以對。
“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一位管理員,站出來,狠下辣手……”
彤姬站在槐詩肩膀上,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拿着小翅膀比劃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不論是發色圖的,還是挑動大群混亂的不和諧因素,統統給爺死。
現在,你明白‘大司命’是幹什麽的了吧?”
槐詩聽見自己下巴掉在地上的聲音。
“誠然,少司命代表成長和生命,大司命代表衰敗與死亡。
可在天問之路中,大司命的天命不是單純的把人殺死,而是通過對‘禍患’的‘剪除’,讓更多的人得活。”
彤姬告訴他:“它具備着對外的威懾和攻擊性,同時也具備着對内的裁決和壓制能力。
當外界有環境威脅的時候,必須站出來鏟除威脅,毋使滅頂之災降臨。當内部出現禍患的時候,就必須剪去禍患,不能令内部失控。
維持内部和外部的循環,将族群視爲一個整體,保證它的安全和健康的生長——現在,你知道爲啥‘大司命’會被人說專門搞自己人麽?”
槐詩的腦子抽了一下,瞬間浮現無數電影中鮮明活躍的形象。
什麽國安局龍組,契卡,FBI,KGB,軍情九處……
“盧比揚卡大酒店包吃住?”
“對咯!”
彤姬滿意的拍着他的肩膀:
“稚子與族群從無到有的發展,與維護,乃至必要時的死亡和抹除——從這個角度看,少司命和大司命的神性原本就是一體的,也就因爲這樣,才能夠有在四階之前換成轉化的可能。
隻要你所做的符合這一點,那麽大司命的神性轉化就會越來越順利。”
沉默裏,槐詩低頭,忍不住端起眼前的迷夢之籠。
端詳着那群烏鴉們看小薄本、抽卡還有搞黃色的樣子,殺心漸起。
鳥籠,又污穢了……
.
姑且不論槐詩磨刀霍霍的準備着怎麽發動第一屆鴉群肅反整風運動。
在小烏鴉知識課堂結束之後,彤姬竟然沒有悄悄去看槐詩的賬戶餘額,而是變魔術一樣從空氣中抽出了厚厚一沓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槐詩好奇的拿起來,仔細端詳,卻看到上面的标題不是中文也不是瀛洲語,而是拉丁語。
“獸化特征者……人權保護草案?”
他皺起眉頭,看向封面下面的時間,發現竟然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而文件上面的标志,竟然來自美洲譜系。
“這是什麽?”
“之前說過的,有關費爾巴哈事件的事情,我查了一下發現,啧啧,真是慘啊……”
彤姬坐在赤紅色的神之楔上,啧啧感慨:“你交的朋友怎麽一個賽一個的倒黴?我覺得是你這個人有問題——黴黴相吸你知道吧?”
槐詩下意識的挺直了身體,神情慎重起來:“廢話少說,搞快點。”
“有用的時候叫人家鴉姐姐,着急了連姐姐都不叫了,就想着搞快點……”
彤姬搖了搖頭,沒有再賣關子:“事情大概要從十二年前說起。
當時的美洲譜系爲了在深淵開拓中占據優勢,大力吸納邊境資本,曾經一度有意開放混種入籍的政策……”
在天文會中柳東黎的不懈推動之下,美洲譜系的外事長決定同邊境混種的領袖之一進行一次官方會面。
而地點在邊境地帶·費爾巴哈。”
“實際上,在這之前雙方已經私下裏接觸過無數次了。
從試探再到正式談判,最後連草案都已經修改完畢。在雙方存在着政治和生存需求的情況之下,雖然有所坎坷,但并沒有構成障礙。
在這期間,你的朋友作爲天文會的代表進行居中牽線,可以說功不可沒。但遺憾的是,問題就出現在這一次會面上了。”
彤姬憐憫的歎息:“毀滅要素降臨。
在極端主義者的幹涉之下,費爾巴哈早已經被牧場主所滲透。當美洲開放邊境封鎖,發現至福樂土的投影降臨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哪怕是彩虹橋都無法阻止深度化的加深,倘若不是美洲譜系反應迅速,切斷了和費爾巴哈的聯系,大半個美洲可能都會被深淵潮汐所波及。
最終的結果費爾巴哈沉入了地獄,美洲譜系爲自己的善意付出了代價,損失重大,人權草案和混種入籍的政策也沒有人再提。
而獸化特征者因爲自身的深淵特質,境遇也越發的慘淡。
柳東黎的共鳴體質在那一次事件中徹底燃燒殆盡,失去了擔任末日警備員的資格。最終詛咒纏身,被下放到原暗軍團。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從‘菲尼克斯’變成了‘費爾巴哈的亡魂’。
就好像有一部分的他早已經死在了費爾巴哈一樣,活下來的不過是一具空空蕩蕩的軀殼,一個早已經死掉的靈魂……”
在槐詩的沉默中,彤姬輕聲歎息:“按道理來說,他應該已經徹底失去了時間跳躍的能力了才對,但他竟然能夠比以前還要頻繁和瘋狂的使用這樣的力量,實在是過于匪夷所思。
畢竟,淪落到這種程度,還能動就已經是奇迹了,什麽時候徹底崩潰了也不奇怪……”
“牧場主的詛咒?”
槐詩回憶起了雷納德身體裏污濁的黑血,那些宛如世上一切惡意的沉澱,令人心悸的侵蝕性和破壞力。
“與其說是詛咒,到不如實說‘口水’更恰當吧?從神靈口中逃得一命後殘存的痕迹……”
彤姬嗤笑:“相比起來,詛咒的問題和他自己的問題,真不知道哪個更嚴重一些。
對自己過于龐大的痛恨,無法承受的負罪感,簡直好像行屍走肉一樣的活着,沒有一日不在忏悔。
槐詩,他活在自己創造的地獄裏,早已經無藥可醫。
越是輝煌的恒星,一旦死亡,所形成的黑洞就越是龐大。地獄裏的家夥們最喜歡這樣的靈魂了,一旦凝固,絕對是史上罕見的堕落新星……”
“問題是,他究竟還能撐多久呢?”
“你還能撐多久呢,柳東黎?”
在昏沉的睡眠中,柳東黎聽見了嘲弄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擡起槍,看到那個似曾相識的人影。
在華麗的油紙傘之下,繁複的瀛洲十二單,映襯的那一張充滿羅馬風情的面目豔若桃李,宛如傳說之中的花魁。
黑色的眼眸,黑色的長發,微笑時如此柔和,卻又讓人感覺到遙遠的距離。
柳東黎沒有回答。
寂靜裏,狹窄的安全屋裏,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響。
桌子的手機屏幕亮起,浮現槐詩的名字。
“不接電話麽?”來者問道:“你的朋友很關心你。”
柳東黎漠然的舉着槍,瞄準着‘她’的面孔,一字一頓的告訴他:“這和你沒有關系。”
“這是第幾次了?”
來者憐憫的俯瞰着他,“這一次你也不會赢,柳東黎,你應該學會放棄,堅持不止是勝利,也會讓你更加的,深入地獄。”
嘭!
槍聲響起。
洞穿了那一張姣好的面孔,令它如泡影一般四分五裂。
“我還沒輸。”柳東黎冷漠訣别。
“沒關系。”
在泡影消散之前,‘她’或者‘他’溫柔的道别,“我會一直等下去。”
多謝大家的月票嗚嗚嗚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