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之間的感情其實就像是一瓶上了年份的杜康老酒,不會因爲時間而變質,隻會愈老愈濃,相隔五年,兄弟二人再次見面,已是物是人非,期間發生了多少事情,也許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二龍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混混成長爲現如今在雲南一言九鼎,掌控着整個金三角地區進入大陸毒品珠寶軍火通道的雲南王,不管是哪的枭雄和響馬,又有幾個敢不給這位雲南王面子,雖然他是後起之秀,可這個男人的手段之刁鑽狠辣讓人不得不忌憚,要知道,他的背後可是和諸葛家有着千絲萬縷的機會,這也是兩廣黃家當初不敢對其動手的原因。
至于李三生,以前是一個從小精神世界便很豐富的孩子,更願意不問世事無欲無求,在經曆了諸多故事,閱盡世态炎涼人情冷暖之後終也終于踏上了自己的征途,走上了屬于自己宿命中必須要走的一條路,期間辛酸和艱難程度也不足爲外人道也。
五年前,因爲陷入了關中道上的風波而成爲了棄子,兄弟二人差點陰陽兩隔,雖然二龍僥幸保住了命,但兄弟二人卻足足分别了五年。
如今相見,都是有血有肉的男人,不是沒心沒肺的畜牲,喜極而泣,人之常情,不用去說一個字,彼此便能明白彼此心裏所感所想,李三生和二龍絲毫沒有理會周圍人群的眼神,大笑大哭,肆無忌憚,酣暢淋漓,發洩着這五年之間經曆的辛酸。
血殺從來沒有見過主子如此瘋狂的一面,他從來給人的感覺都是冷血無情,不管是對任何人,但今天,徹底颠覆了他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至于小七山跳他們,則從來沒有見過李三生如此失态一面,他給所有人的感覺都是心思慎密,沉穩冷靜,運籌帷幄,将一切都算計在自己的大腦中。
也許,他們一輩子也隻能看見這兩個男人唯一一次如此失态。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笑也笑夠了,哭也哭夠了,往前走了幾步,兩個人狠狠的來了個擁抱,雖然不同姓也不同根,但他們是比親兄弟還要親的兄弟,或許隻有小村子裏的村民們才會知道兩個不同姓不同根的孩子爲什麽會比親兄弟還親,那些他們小時候經曆過的事情,都深深的留在村民們的記憶中。
那年大年三十,别人家都在給自己已故的親人燒紙錢,二龍卻隻能穿的破破爛爛,凍的發抖的給父母爺爺燒報紙,兩個孩子抱在一起痛哭,那年除夕晚上,二龍自己餓的胃痙攣,卻将好不容易讨要到的吃的都給了同樣餓的半死不活的養着他的瞎子,是李三生從家裏拿出除過爺爺剩下的吃的才讓二龍不至于凍死,那年冬天,大雪紛飛,比這天氣要冷的多,是李三生将差點凍死在外面的二龍背了回來。
這一切,沒有幾個人知道。
兄弟二人相隔五年之後再次重聚,之間自然有無數的話要說,但明天就是老爺子五周年的忌日,由于大雪封路回來遲了,耽誤了時間,很多事情都還沒有準備,明天就是忌日,時間有點匆忙,在老村長耿伯的招呼下,一幫人繼續忙忙碌,兵分數路準備,李三生和二龍開車親自去了離縣城不遠處的墓碑場選石頭,沒有去選什麽最貴的最好的,很普通人家的一樣,李三生知道,爺爺生來低調,死後也不願意如此的享受。
内務的事情以及财政大權都交給了柳伊然,柳伊然帶着影子和血殺的四個女人則跟着婦人們再次打掃李家老宅,收拾祭祀要用的東西,等到小七和山跳帶着請來的縣城幾個大酒店的大廚從縣城裏将酒席要用的菜都買回來之後,一幫人則又開始去後廚裏面幫忙。
三十怪蜀黍和阿傷以及血殺的四個男人幹的卻都是些苦力活,搭戲台子,搭酒席大棚,拿白事服務中心的東西裝扮祭祀的大廳,擺放酒席桌椅等等,前前後後,各種忙碌。
等到到了傍晚的時候,老村長耿伯請來的喪樂隊也來了,足足有十八個人,寓意九九歸一,這樣的場面十裏八鄉估摸着也就隻有李家能請得起,都是遠近聞名的好手,他們隻是休息了半個小時,吹拉彈唱的便開始吹響了祭日的号角,在農村來說,一旦喪樂響起,也就代表着白事正式開始了,喪樂一響,村口早已經準備好的幾個大喇叭便開始放起了秦腔大戲,一時間,遠近幾個鄉鎮都能聽見小村長的喪樂和喇叭,那蕭瑟的秦腔和凄涼的喪樂夾雜在寒風中,在這大雪過後千裏冰封白茫茫一片的八百裏秦川上四處飄蕩,尋找着屬于自己的歸宿。
喪樂一響,整個李家便正式忙碌了起來,被打掃一新的百年李家老宅重新迸發出自己的輝煌,李家老宅對面的空地上已經搭好了戲台子,市裏請來的秦腔戲班子正在化妝,隻是一天的時間,村子裏的熱鬧就傳到了附近的鄉村,聽說這裏有煙火和秦腔大戲的村民們都趕了過來,浩浩蕩蕩的人群,好不熱鬧。
李三生早就知道會有這場面,爲了能讓這些樸實的村民們吃飽喝足了看煙火聽大戲,準備的酒席便是流水席,任何人都可以去李家後院那足足上百桌的酒席吃喝,要知道,縣裏幾個大酒店的主廚都被李三生帶人請了過來,光是助手就有十幾個。
忙碌了一天終于可以休息的三十怪蜀黍帶着小七和山跳吃過飯後,閑來無事的便跑到了李家後院那土山上,土山上有個小涼亭,站在這土山上可以看見方圓數百公裏内的風景,千裏冰封,遠處的村子裏炊煙袅袅升起,在這傍晚的夜色中給人一種朦胧感,像一副某個大師醉酒後揮墨的山水畫,不禁讓人着了迷。
夜色中的李家燈火通明,昨天還死氣沉沉的老宅今天就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所有的廂房都被打掃了出來,那些曾經破落不用的偏院偏廳也都重新被啓用,三十怪蜀黍看着李家兩百多年的老宅自言自語的說道“從這棟百年老宅便能看出曾經的李家是多麽的輝煌,青磚灰瓦,小台樓榭,枯藤老樹都有着屬于他們曾經的輝煌,訴說着那些被人忘卻的曆史”
小七輕聲回道“想來也隻有那位老爺子才能培養出少主和王爺這樣的大枭雄”
三十怪蜀黍搖了搖頭說道“李炎黃稱之爲大枭雄無可厚非,但對三生現在定義還有點爲之過早,屬于他的路才剛剛開始”
山跳想了想說道“不管前方的路如何艱辛和困難重重,我們都将會爲少主披荊斬棘,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此刻的李三生和二龍又在幹什麽呢?
村南邊的墳地裏面,李三生和二龍拿着幾壺杜康老酒坐在二龍父母的墳前,相比于六年前回來的那次長篇大論,這次,二龍沉默寡言,隻是給自己父母爺爺,以及老瞎子的墳頭一人到了壺杜康老酒,輕聲說了句‘爺爺,爸,媽,瞎子,二龍回來看你們了’,說完之後,便和李三生坐在墳頭前喝起了悶酒。
剛開始,兩個人都沒說話,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等到一壺酒見底的時候,二龍這才看着這墳地沉聲說道“也不知道等到我們死的時候,這墳地裏還有我們的地盤沒?”
李三生笑了笑說道“要不,現在給你在這裏劃塊地,占着”
二龍搖了搖頭說道“沒這個必要,我就說說”
李三生喝了口酒沉默了幾秒,突然開口道“去看過薛幡了?”
二龍剛要拿起的酒葫蘆徑直停在了半空之中,自嘲的笑了笑,點了點頭說道“嗯,看過了”
李三生沒說什麽,這也代表着二龍直面那段回憶了,李三生拍了拍二龍的肩膀說道“二龍,最艱難的時候我們都挺過去了,更何況是現在?”
盤腿而坐在地上的二龍,垂着頭看着酒葫蘆,久久不能回神,過去了是過去了,隻是有些人再也沒了,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六年前回來,同樣的地方,薛幡就站在自己旁邊,那個時候自己很驕傲的給爺爺父母以及那個從小便說自己會和他一樣打一輩子光棍的瞎子說‘看見沒,旁邊這個美女就是老郭家的兒媳婦’,六年後,物是人非,隻有自己在這裏喝着悶酒,二龍拿起酒葫蘆,呵呵的傻笑了幾聲,那聲音在夜幕中的墳地裏有點刺耳,有點淡淡的憂傷。
二龍不禁感慨道“時間過的真快啊,一眨眼從我們走出這村子已經十年了,那些曾經陪着我們一起的人,走着走着便都不見了,花花死了十年了,姐姐也有八年了,就連薛幡也都走了五年了,一個人的時候,我經常夢見他們,夢中他們向我們招手,笑的很開心很燦爛,有時候,多麽希望自己就那樣睡着,不要醒來,那樣她們就會一直陪着我”
李三生自嘲的笑了笑回道“或許,此刻,她們就在天上看着我們,看着我們如何走下去,隻有我們活的越好,她們才會越開心,姐姐的仇我已經報了,明天爺爺的事情忙完了,我們再去看看花花,老火車站已經停了,花花再也看不到那些回家的孩子了,不知道孤獨不,至于薛幡,二龍,三哥不介意這次将關中攪個底朝天,就算是天塌下來了,我們也都能頂得住”
二龍緩緩的回過頭看着李三生說道“三哥,二龍這輩子最好的事情就是有你這樣的兄弟,不虧”
李三生拿起酒葫蘆跟二龍碰了碰說道“兄弟”
“兄弟”
兩人仰頭将剩下的那點酒全部一飲而盡,扔掉酒葫蘆,悍然起身,搖搖晃晃的回小村子,趁着酒勁大吼起了秦腔“祖籍陝西韓城縣,杏花村裏有家園……”
當李三生和二龍搖搖晃晃的剛剛回到李家老宅門前的時候,十二輛嶄新的黑色寶馬760li浩浩蕩蕩的開進了村子,向着李家門前而來,如此浩大的場面,将來看熱鬧的十裏八鄉的村民們給震驚住了,這李家果然都是些大人物。
李家老宅門前,李三生和二龍面面相觑,李三生眼神玩味,猜測着這幫人的身份,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些什麽人,三十怪蜀黍等等一幫人早已經蓄勢待發準備好了,血殺已經趁着人群包圍了車隊,嚴防突發事件爆發。
隻是當十二輛黑色寶馬760li停穩,車門打開,十二輛車上一身黑色素衣的不速之客們同時下車之後,血殺包括三十怪蜀阿傷山跳小七他們在内的所有人都放下了戒備,因爲,他們是李家最精銳的力量。
青龍……
玄武帶着烽煙三将七星……
朱雀帶着影子青字輩所有成員……
李炎黃帶着東北最精銳的力量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以及李影……
這樣的場面,李家霸氣……
第二天中午十一點,外面的秦腔大戲依舊在如火如荼的唱着,隻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家大廳裏面,李家大廳裏面站滿了人,整個大廳挂滿了黒綢白褂,布滿了鮮花,老爺子的黑白鏡框擺在最中間的位置,上面則是莊嚴的李家族譜,下面則都是些祭品,村長耿伯和村裏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站在一旁,二蛋手裏拿着最好的杜康老酒,這是李家最神聖一刻,祭祖。
大廳裏面,按照輩分,李三生和柳伊然站在最前面,後面則是青龍朱雀玄武李炎黃二龍,青龍的背後是血殺,朱雀的背後是影子青字輩,玄武的背後是烽煙三将七星,二龍的背後是三十怪蜀黍阿傷小七山跳。
這是李家最輝煌的一刻,這也是李家最精銳的力量,所有人一襲黑衣,肅穆蒼涼,當村長耿伯用盡力氣喊出祭祖二字的時候,喪樂隊也奏起了哀樂。
李三生和柳伊然向前一步,跪在地上,李三生接過二蛋手裏的酒,灑在地上,随着村長耿伯的聲音,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起身的時候,李三生靜靜的站着,看着鏡框中爺爺的照片,四目相視,李三生淡淡的說道“爺爺,從今天起,三生将完成您的遺願”
李三生和柳伊然祭拜完之後,青龍帶着血殺,朱雀帶着影子,玄武帶着烽煙,李炎黃帶着東北一幫人,一一祭拜,最後則是二龍三十怪蜀黍他們。
當所有人都祭拜完之後,正好是中午十二點,老宅門前,村民們早都已經等着了,數十個村民舉着大花圈,端着祭品,十八個喪樂隊走在最前面,後面則有村民們擡着用紅綢子包裹着的墓碑,當最後一批祭拜的人出來之後,浩浩蕩蕩的李家祭祀隊伍則向着村南邊的公墳而去。
半個小時後,終于到了老爺子的墳前……
放炮,燃鞭……
一陣響聲過後,老村長耿伯繼續祭祀的儀式,開始樹碑,十多分鍾後墓碑終于在幾個泥水匠的忙碌中砌好,耿伯宣布祭祀的最後一項開始。
依舊是李三生和柳伊然站在最前面,剩下的人則按照祭祖時依照輩分的隊列站着,所有人一身素衣,村長耿伯一聲大吼“揭碑”,二蛋一把拉下了包裹在墓碑上的紅綢子,兩米高的墓碑上赫然隻用楷體篆刻着兩個黑色大字。
“李家”
李三生聲音不輕不重的吼道“李家”
身後所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吼道“李家”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