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說出來,爲夫便是懂也隻好被你當作不懂!”
許夫人喝了口熱茶,笑咪咪道:“你以爲誰都可以做那接花引路人?那得是有福的長輩!要父母雙全、夫妻恩愛、有兒有女的,堪比爲新嫁娘梳頭的全福人一樣的了!”
“那有什麽?不過是沿襲下來的舊俗,也跟你拜佛燒香一樣的,信則有,不信則無。”
許鳴風微笑了一下:“那小妞妞倒是與我一樣的脾性,她就不信邪,偏請了你去!你看看你,有公婆麽?有女兒麽?隻生得兩個兒子……”
“我怎麽啦?我不是挺好的?一般人請我還不肯呢,師太說了,是要折一些元神的,端王妃爲此給我打了個紅包呢!”
許夫人被許鳴風說得很不高興:“沒公婆我不還有生身父母在麽?生不出女兒來怪誰?還不是怪你!你偏要在那幾年編什麽書,清心寡欲住到書院去,對我不理不睬!等你出來我也老了,叫你納個妾又不肯……”
許夫人說着說着忽然大聲起來,許鳴風趕緊制止她:“好、好!怪我怪我!沒女兒算我的錯,我的錯行了吧?”
又溫和地哄勸道:“夫人爲我生了兩個兒子已經足夠,還納妾做什麽?咱們老太爺定下的規矩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妻室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不生女兒也沒什麽好遺憾的,咱們兩個兒子呢,還愁日後沒有孫女疼?”
許夫人聽他這麽說,這才又露出笑容:“我說你怎麽跟俊卿一樣對那妞妞念念不忘,合着她真像是咱們家的人!說的話做的事與你差不多,别人思量不過的事她随口就辦了,并無半點猶疑——今日也有她身邊嬷嬷悄悄勸說她呢,大概就是說我不合條件什麽的,你猜怎麽着?她當着衆人的面看着我說:在我眼裏,夫人就是個有大福的!娘家父母健在。夫人與先生相濡以沫,同心到老,情比金堅,生有兩位兒子呢,都是當今才俊,國之棟梁,不日娶得媳婦進門,許家自然就金玉滿堂。兒孫繞膝,其間總有幾個千金讓做祖母的知心暖意!沒有女兒,難道孫女兒不算親骨肉麽?”
“好個巧嘴的小妞妞!”
許鳴風捋須哈哈大笑,馬上又唉聲歎氣:“可惜了啊,這樣的媳婦兒世上卻隻有一個!好不容易見着,卻被趙瑜先一步娶走了……夫人哪,咱們家兒子還是少了點福氣!”
“不然!”
許夫人學着許鳴風的口氣,神秘兮兮地說道:“一棵樹上結的果子,樣子差不多,香甜味兒應也一樣!先前聽說端王妃有妹妹。原以爲還小着,誰知長成大姑娘了!今兒我見着啦。十四五歲模樣,長得跟端王妃很相像,娴靜懂禮,品性不差,她姐姐懷着身孕,行動不便,她那樣清清爽爽姑娘家。卻不嫌髒不嫌累,從始至終幫姐姐看顧小王爺,細心周到的模樣。看得我動心了呢!若是咱們俊卿兒願意,憑你這張老臉找皇上一說,皇上還不立馬答應給他賜婚?”
許鳴風不爲所動:“你可别看岔眼了,一棵樹上結的果子是差不多,那也分朝陽背陰處,有的甜有的卻是酸得很!”
許夫人啧了一聲:“不會酸!那姑娘我也試着與她說過幾句話,勸她讓嬷嬷們多抱着小外甥,莫把衣裙都弄髒了。她笑笑說:沒事,衣裙髒了換下洗洗就行!也不是天天能抱着,他喜歡與我在一起,自家親外甥不抱做什麽呢?瞧瞧!可比你們許家那些閨秀們假清高好多了吧?動不動就避嫌,走個路非得要人扶着,小娃娃摸一下她裙子要拍好幾下還嫌髒,那樣的女孩兒日後生不出孩子都沒人可憐的!”
“唉唉!怎麽就扯到她們那裏去了呢?不就一個許家姑娘得罪了你麽?你卻是把整個家族的姑娘都惱完了!”
“不惱她惱誰?一女許二男,言而無信,害死我那癡心侄兒!”
“他們不是有約在先的麽?許家女不嫁白衣男,侄兒他落第了……”
“那還不是你許家誤人子弟?他也進文華書院讀書了!”
“咄!夫人,這話可不能在外邊随意叫嚷!關乎文華書院名聲,爲夫還是院長呢!考不中功名,也是他貪玩不用功,怎能怪得書院?”
“不怪書院,那怪你!你沒盡心輔助他!”
“……”
許鳴風無可奈何,老妻從來是良善溫和,治家有方,各方面都很好,就爲了那件事,橫起來一身的霸氣!
說起來她娘家确實無錯,是自己族兄鬼迷心竅想攀高枝,一女許兩男,偏偏内侄是個癡情男子,得了人家幾句好聽情話便刻骨銘心,又不肯下苦力讀書争取功名,結果功名情人都雞飛蛋打,他覺得不能活了,自然就一命嗚乎赴死!
老妻痛惜侄兒,一怒之下悍然與那家族人交惡,不許他們幾兄弟登門,自己也不參加他家任何喜事!
兩個兒子無言地支持母親,許鳴風亦無話可說,相濡以沫這麽多年,他早已放開少年時期那份情懷,隻想取悅眼前這位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回來的、爲他生兒育女、無怨無悔陪了他一輩子的女人,夫妻遇着什麽争執不過的,一般都是他先做了退步。
屋子裏安靜下來,許夫人自然也平複了,不再提當年那樁令她一想起就無比氣憤的糟心事。
服侍丈夫洗漱過後,夫妻倆早早歇下,卻并不能立刻就睡着,許鳴風很聰明地引着夫人說及兒子的婚事,許夫人又提及忠義侯府的那位小姐,夫妻倆商量了一會,最終達成共識:吸取以前的教訓,明天先悄悄使人打聽黃二小姐是否議親了,若是未議親,便趕緊問過兒子,若是他願意,立即遣媒人去往忠義侯府提親!
數日後,林氏和文敏時症好利索了,有感于端王親自過府探望,詢問病情,送藥送補品,林氏自己也想念女兒和外孫,聽二兒媳婦劉氏前頭去探望回來,說端王妃此次懷孕先前并不挑嘴,這幾日卻是極愛吃新鮮脆甜帶酸味的果子,便讓四寶帶人往城外莊上去,用心尋找到一些剛成熟的時鮮果子,裝在禮盒子裏,另外做些趙炫愛吃的點心,特意隻攜了文敏,在候爺陪同下前往端王府探看端王妃。
忠義侯抱着外孫看過女兒,剛寒喧幾句就見端王回府,說是前堂也有客來,請嶽丈一同往前堂去坐着叙話,一會就該到開宴的時候了。
母女們相見自是有些私心話要說,文敏性格比之文麗又多粗放些,帶着趙炫在院子裏四處亂竄,玩得歡樂暢快,久久不回屋來,林氏便和小喬坐在屋子裏說個不停。
林氏各方面都細細問過一遍,得知孕事平安順利,很是高興,叮囑女兒仍不可太大意,别逞能,凡事多倚靠身邊婢仆,小喬從善從流,也不欲大人們爲自己擔憂,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接着林氏話鋒一轉,忽然說到文麗的婚事來,小喬這時才明白林氏何以隻帶了文敏過來,沒帶着文麗,合着是背後好論人呢。
聽說五六天之内許夫人親自上門拜訪兩次,又請了有身份的夫人上門提親,她自是了然于心——緣起那次靜月庵拜送子娘娘,讓許夫人見到了文麗。
當然她并不知曉文麗曾經見過許家兒郎,端王府所有去過靜月庵的人,隻除了小小的趙炫知道!
小喬笑着對林氏說道:“其實說起來許氏應該算是個不錯的人家,曆代爲帝師、太子、皇子師,兩個兒子都極出色,我見過,人才好,有真才實學,一個是前科狀元,一個是探花郎。他家不是有個出了名的文華書院麽?文清還在那裏讀書呢!”
她想起許鳴風在金福大酒樓裏當着皇帝的面對她說過的話:狀元都出在文華書院!
那時他竟然想給她說媒,而且說的還是自己的兒子!
這小老頭真逗!更可笑的是未見過面的皇帝公公搞不清楚狀況,傻不楞登地由着他胡吹,等後來發現他的謀臣想拐走的竟是自己的兒媳婦,不知皇帝公公是怎麽個想法!
小喬從趙瑜處了解到許鳴風與皇帝之間的關系,很欣賞許鳴風的睿智和圓滑,許家兩個兒子和老頭子比起來,根本不及得他一半!
但是一般的京城纨绔子弟與許家兩個兒子相比,那又差得更遠了。
宋娉婷當初既怕嫁不出去,又極怕嫁得出去,心情矛盾得快瘋了,就是因爲看不起京城勳貴人家子弟,她是貴女,在這個圈子裏混得滾瓜爛熟,豈會不了解那些貴族後人!
與許夫人見過幾次面,小喬相信自己的眼力,這女人是良善之輩,沒有很深的心機。在靜月庵相處小半天,閑聊時許夫人打開話匣子,隻管論及她家裏的一些事,小喬此時想明白了,許夫人是有意那樣做的,讓自己了解到許家男兒的禀性,自小受的教養,還有一件,許家男兒輕易不納妾,更沒有通房!
小喬微笑了:如此說來,許家公子算是良人,許夫人看中了文麗,若是文麗願意,便可以選兩兄弟其中一個做自己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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