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晖院裏,林氏也在和黃繼盛說年貨的事:“今兒端王府送了回禮,兩大車子,俱是上好的東西,有許多宮裏賞賜的補品食材。妾身前幾日送去的六車年貨卻是過年過節都必須要用及的,端王妃如今身子不便,怕她要操心這些,太費神可不好,她本就是個細緻入微的孩子……”
黃繼盛忙道:“你做的對!兵部近段忙碌得很,我回家隻除了吃飯睡覺,别的記不起來。端王爺那裏事兒也多,定是無法顧及嬌兒。你沒事多爲嬌兒思量着些,能幫的就要去幫,别縮手縮腳,娘家人不心疼她誰還能想得到?如今她也六七個月了,第一次當娘,什麽事都不懂,你是懂得的,多去看看她,需要注意防備些什麽,得提前與她說!”
林氏遞給黃繼盛一杯熱茶,微笑道:“交待過嬌兒身邊的青梅海棠,若有什麽動靜就要回來報信。有太醫日常輪值住在王府,宮裏的嬷嬷時時跟着,也不用太過擔心!”
“你也不能松懈大意,你是她娘!”
“哎!妾身知道了!”
看看外頭天氣漸暗,黃繼盛放下茶杯,說道:“傳晚飯吧,我今夜不去前院書房,用過飯咱們早早歇下,明日有事要忙!”
林氏一怔:“侯爺不去松香堂請安,與表妹一起陪老太太用飯麽?”
黃繼盛看着林氏,眼裏有些許溫潤,微笑着歎口氣:“天天去松香堂,今日本侯隻陪侯夫人!”
夜晚,夫妻倆洗漱過後上床相擁而卧,黃繼盛摟着林氏道: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隻歇在表妹房裏,實在是……你也知道老太太年輕時吃過苦,被老太爺輕視冷落,隻生有我這個兒子,自小疼愛。所有期望都放在我身上,如今年老了,咱們還能奉養她幾年?文正和文嬌受了那番驚吓,流落在外,我做父親的再不忍心壓着他們順從老太太,但若是連我也不聽老太太的,老太太隻怕就真的沒有活頭了!看在老太太年老體弱的份上,你體諒我一片苦心吧!雖然納了表妹。依從老太太的意思以平妻之禮相待,那也隻是做給咱們府裏的人看,妻室隻有一位,侯府主母是你!表妹日後即便生下子嗣,也隻能是妾!多年夫妻,我與你才是同心人,你該明白我隻以你爲重,要相信我!”
林氏依偎在他溫暖的懷裏,撫摸着他依然結實健壯的胸膛,臉上笑容甜蜜而滿足。柔聲道:
“妾身知道侯爺的苦衷——家和萬事興,隻爲着咱們家運旺盛。侯爺怎麽做都是對的,妾身隻有贊同和支持,沒有怨言!”
黃繼盛十分感動:“今生能有你爲妻,不離不棄生死相随,生兒育女,攜手共老,我心滿意足了!”
“侯爺……”
林氏的嘤咛低吟很快被壓抑住。房裏燈光熄滅,暧昧不明的聲音從窗縫裏逸出,廊下媳婦婆子們相互打了個眼色。紛紛避去旁邊耳房烤火,隻留着年紀稍大些的闫婆子守在門口聽傳喚。
那闫婆子得了一大抓瓜籽兒,抱個小手爐在袖裏,坐在廊沿彎欄上有一粒沒一粒地噴着瓜籽殼兒,扭頭卻見直直的甬道上有燈籠移動,朝着正房愈走愈近,不免暗自抱怨:自從侯爺納娶了新二夫人,多陪着嬌滴滴又年輕的新人,侯夫人嘴上不說,心裏哪會痛快?夜夜不肯早睡,連帶着下邊人也一塊兒受累。這好不容易侯爺來了,夫妻倆早早上床歇下,奴婢們也逮得個清閑自在的夜晚,大冷的天氣,誰這麽不識趣來壞人好事?
正嘀咕着,手拿燈籠的人已經到了近前,闫婆子眯起眼一瞧:原來是新二夫人院裏的餘婆子,身件醬黃色湖綢棉襖,雙手籠在袖子裏,身後跟着兩個仆婦,前邊是兩個小丫頭打燈籠引路,身上穿得少了些,冷得瑟瑟發抖。
廊下挂有大燈籠,掌燈的小丫頭被示意停在台階下,闫婆子趕在餘婆子舉步跨上台階之際,一步竄到她跟前,攔着不讓上來,嘿嘿笑了一聲道:
“喲!是餘姐姐啊,這大晚上的,冷得人汗毛都抖掉了,您可是好神氣,大風大雪裏四處逛,可是有什麽急事要禀報?”
餘婆子先是被突然出現的闫婆子吓一跳,接着不屑地看了闫婆子一眼,故意露出點袖籠裏亮閃閃的黃銅手爐,說道:
“怪得我說廊下空空,你們這些人,顯然是偷懶去了——我既然來到這兒便是有事!我們夫人……”
“你們夫人難道不是我們的侯夫人?忠義侯夫人在這屋裏頭躺着呢,有事,也明兒再說!”
闫婆子身後走出一人,壓着聲音道:“侯夫人服侍着侯爺剛剛才躺下,天兒冷,莫吵着主子們安歇,你且回去吧!”
闫婆子回頭見是金媽媽,頓時松了口氣,滿府裏能與餘婆子相抗衡的,也隻有原媽媽和金媽媽,兩人都是府裏老人,原媽媽奶大二爺,如今統管内院瑣事,平日領着一班管事婆子院裏四處巡看,并不用跟在主子們身邊,有事隻向侯夫人禀報,金媽媽是二爺身邊長随四寶的嶽母,管侯夫人院内事,常随在侯夫人身邊,聽說這還是端王妃安排的,金媽媽輕易不說話,一說話便能代表侯夫人的意思。
餘婆子瞪着三角眼,心思轉了兩下,眼角彎下來,臉上堆起個笑容:
“哎喲,是金姐姐啊!怎麽這大冷的天,還用您來值夜?這些人都是慣會偷懶的,你可要……”
“誰偷懶了?你可莫冤枉人!”
闫婆子讓開身子,五六個婆子仆婦擠站在後邊,不滿地瞪視着餘婆子,其中一個仆婦說道:
“夫人心慈,給我們往耳房裏置了火盆烤火,風大手冷時便進去暖暖手,這個也隻是咱們正院裏才有的好處!餘姐姐倒是爲什麽事來?”
餘婆子嘴裏咕哝兩句,抻着脖子瞄兩眼正房,隻見果然是熄了燈的,不免有些不甘心:還未到亥時呢,這就歇下啦?果然這林氏也不是吃素的,侯爺隻不過是說來看看她而已,被她抓住了便不肯放手!
二夫人那裏已經做好準備,香甜的酒釀圓子一等侯爺過去就出鍋,喝下去一碗,包管侯爺熱血沸騰,又能和二夫人歡愛半夜!
藍氏娘家帶來的那些藥,次次有用,侯爺隻要吃完點心,就抵擋不住新人的溫柔,哪個晚上不摟着二夫人心肝寶貝地折騰五六回,夜夜不落空,怪隻怪這天氣太冷了,二夫人總不能懷上!
侯爺遵從老太太吩咐地,昨兒另請了個太醫來瞧看,那太醫卻是專管婦人科的,特意教了二夫人幾樣密事,讓她試試,這不是想連着幾晚來嘛,侯爺今夜卻被林氏給絆住了!
事已至此,餘婆子還想做最後的努力,裝作無奈的樣子,對金媽媽小聲道:
“金姐姐,你是不知道,二夫人身子嬌弱,不知爲何今晚肚子有點兒痛……新婚燕爾的,這種事兒咱們可不敢随意瞞着,不是想報給侯爺知道麽?”
金媽媽點點頭:“倒也是,聽說昨兒侯爺才請了太醫給二夫人診過脈,說不定有喜了呢?你稍等,我這就讓人去叫門,不但要禀報侯爺知道,侯夫人隻怕也是要跟去看的!”
說着轉身就朝房門走去,一邊嘀咕:“我隻說是二夫人身邊餘媽媽過來報話,侯爺要生氣也怪不到我!”
餘婆子聽得真切,趕緊奔上前拉住她,陪笑道:“罷了喲!這天兒太冷,我看還是不要驚擾侯爺和大夫人,我先回去看看,或許二夫人吃過藥,就好了呢?勞煩金姐姐了!我走了,啊,這就走了!”
闫婆子躲在陰暗處,呸地朝她身後噴出一片瓜籽殼兒:“走快點兒吧你!”
屋外的小小喧鬧,絲毫沒影響到屋裏的融洽和諧,夫妻倆溫存專注,深情缱绻,黃繼盛娶了多名妻妾,多年來心裏真正寵愛的卻隻有林氏,摟着林氏在懷,但覺溫馨安甯,内心平靜無波。
被老娘逼迫不得不納娶表妹,新人隻勝在年輕,論美貌她哪裏及得林氏?當年的林氏青澀瘦弱,平常相貌,是在生了文嬌之後完全變了樣,豐姿美态令他和韋氏驚詫不已,第一次看見生了孩子後反而變得更加美麗的人。但表妹确實挑逗得他情欲高漲,每夜金槍不倒讓他也頗爲吃驚,事後極度疲倦,動都不想動一下。他自認爲對表妹沒什麽深情可言,和林氏倒是恩濃,爲什麽就沒有那樣不停不休的熱情?
或許是林氏年紀比較大,經不起折騰,不肯放縱自己?
不對啊,夫妻倆多年來房事一向歡暢和美,他迷戀林氏,林氏也積極迎合,從來都是順着他的意……
那是爲什麽呢?黃繼盛攬着林氏恬然入夢,腦子裏最後一點意識是:南方戰事終于以絕勝告終,不用太忙了,晚上不必去外院書房,以後仍回含晖院陪林氏歇着!
這女人讓他心疼,天生柔弱,不會争,也争不過,隻好他多點心眼,本來這種後宅事他是不想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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