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賜宴,至酉時方散,因是喜宴,不必太拘泥于禮節,君臣俱都放開來喝,皇上接受群臣敬酒,但到了最後發現挺不住了,不得不找個借口開溜,回内苑歇息,留下太子、諸王和百官,熱熱鬧鬧地繼續拼酒,至宴會結束時個個都頭重腳輕,腳步飄浮如騰雲駕霧般,誰也顧不了誰各自回家,有些多貪幾杯大醉不醒、又沒有随從跟着的,便由太監們架出宮門,扶上馬車,一個一個地送回家。
經過一個下午的相處,太後對小喬不能說完全喜愛,但态度卻是很好,在内、外命婦面前,一老一少表現極默契,小喬是新人,自是分派在太後身邊坐下,宴席間對太後的關心和照顧,太後坦然受之,一臉愉悅,也不時囑咐小喬多吃些能滋補身子的菜,宗室媳婦們與小喬相互敬酒叙話,喝到一定程度她還會替小喬擋回去:“說說話就好,端王妃年紀還小,又才新婚,不喝那許多酒!”
完全一副慈祥長者模樣,宗室族親媳婦們和下邊的外命婦們看着聽着,又敬重又羨慕:太後慈愛,端王妃孝順,到底是皇家規矩好,福氣大啊,尋常人家是比之不及的!
小喬在女席那邊散了之後,随同王妃們将幾位公主送走,然後又回到慈甯宮,陪着太後和宮裏妃嫔們喝茶閑話。
皇上從前殿走回内苑,不見淑妃,去尋德妃也不見,宮女禀報說宴席散後随衆人一起去了慈甯宮說話,至今未歸。
不免詫異,太後隻是扶病出來看一下新媳婦兒,隻道她不能坐得太久,皇上還親自囑咐過内侍宮女們好生侍候,誰知老太太不但接受敬茶,還參加喜宴,這會子還能與妃嫔們閑話?
好奇之下。也往慈甯宮走去。
慈甯宮裏笑語喧嘩,年輕王妃們平時來常進宮給太後請安,卻不曾見過這般活潑熱鬧,皇上沒讓内侍傳報,信步走進畫堂,就看見小喬坐在太後身邊,繪聲繪氣說着什麽,幾位王妃環繞着她。聽得極其認真,連太後和德妃、淑妃都坐不正了,身子趨前細聽她說,每個人都神情專注,臉上展露笑顔。
皇上禁不住好笑:小丫頭把許鳴風都能哄住,這會又不知拿出什麽法子來哄老太後和後宮妃嫔們高興?
小喬目光流轉,先看見皇帝站在門口,吃了一驚,脫口道:“哎呀皇上來了!”
皇帝哈哈一笑:“你這孩子,朕來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到底說的什麽?想偷聽一句都不成!”
衆人起身散開來。紛紛上前行禮,皇帝擺手示意免了。自走到太後身邊坐下,笑着問道:
“母親可是酒醉了?這滿面紅光的。”
太後笑道:“咄!哀家吃着藥,又不喝酒哪能醉?都是你這新媳婦兒害的!真真不得了,巧嘴兒說今論古,把一幹人都笑岔氣了。我這氣兒本來就少,哪禁得這般笑?這丫頭偏說:我講得這麽辛苦,你不笑不行!笑嘛。一笑當百藥,每日裏光大笑幾聲,什麽病都好了。再不要吃那又苦又澀的藥!皇上你看還有這歪理說的?哎喲,今兒是裁這丫頭手裏了,直鬧到現在,午覺都沒讓我睡……我看皇上倒像是醉了,黃嬷嬷!”
黃嬷嬷笑着福身:“太後娘娘放心,奴婢已經吩咐下去,教她們做醒酒湯來!”
太後搖頭:“别人不行,還是你去,去吧!”
“是!”
皇帝呵呵笑:“兒子看您老人家氣色真的好多了,莫不是真如媳婦兒說的那樣?以後就不用吃藥了,光讓她每日給您說今論古便罷?”
“莫來!哪有這般容易治得了病的?你這公公也和媳婦兒一般瞎胡鬧,就不怕她把你老娘折騰壞了!”
皇帝含笑看着小喬說:“若她想折騰,隻怕真能把您老人家的病折騰好起來呢!文嬌,可還有什麽偏方?你給許老頭兒的偏方,他用了三天,就好了,可他卻很不高興,是個不知好歹的!”
太後問:“什麽偏方啊?既是真好,何不說與大夥兒知道知道?”
皇帝告訴她:“治咳嗽的,很簡單,就是豆汁摻茶汁喝,三四天就能好……”
皇帝居然學着小喬,做起江湖郎中蒙古大夫來,小喬哭笑不得,趕緊站起來申明:
“父皇,那個偏方,因病勢不同,療效應也不一樣,看各人體質病情而言,怕不是每個人都能好!”
太後嗔怪:“你這孩子,到底真懂還是假懂?藥草不認得兩棵,就敢亂薦人用偏方,以後可不能如此莽撞,那是該太醫們做的!”
“是,孫媳謹記皇祖母教導!”
“哎,都是吃食藥膳,吃不壞人的,試試何妨?”
皇帝笑指小喬身後:“别動,仔細碰着熱湯!”
一名宮女端着醒酒湯走到她身邊,小喬本能地伸手:“我來吧!”
眼角餘光卻看到淑妃已經站起身,看見小喬接了托盤,她便有些尴尬地杵在位子上。
小喬心想好像多餘做好事了,但此時管不了那麽多,托盤已在手上,便認真做好,細心地用手背碰一碰碗邊試溫度,早有秦澄走過來,取另一小碗倒出一點,先喝了下去,然後微笑道:
“已然不燙了,端王妃可以呈上!”
小喬一凜:秦澄這像是試溫度,但未必不是在試毒性!
不覺心裏沉沉的,萬人之上的君主又如何?連喝口湯水都放心不下。思及在金福大酒樓并未見有人當她的面試吃食,不免迷惑,轉念一想:笨,人家在門口就試過了!
小心冀冀将醒酒湯送呈皇帝面前,皇帝微笑着接過,一口接一口喝着,小喬站在一旁,發覺穿着明黃色龍袍的皇帝比在金福大酒樓喝早茶時顯得年輕,面容五官及身姿,真的挺像趙瑜的,不禁在心裏苦笑:眼拙了吧?那天居然看不出來!
皇帝喝完醒酒湯,示意小喬坐下:“剛才都說了什麽,讓皇祖母如此高興?”
淑妃走過來,取過内侍送上的帕巾,輕輕爲皇帝按了按嘴角,然後就扶着他的肩膀,挨着他坐下,嬌聲笑道:“皇上您不知道,端王妃小小年紀,卻是博聞廣知,頗有才學見地,她剛才說給臣妾們聽的,盡是些好玩的故事,有咱們老祖宗代代流傳下來的,還有海外聽來的呢!那些海外國家的故事,卻是有趣的緊!”
皇帝笑了笑:“這不奇怪,忠義侯嶽丈韋漢柏韋老博學多才,曾于科考取得傳胪,官至太常寺少卿,爲官清正廉潔,是士林中值得尊崇的老前輩!文嬌在外祖父身邊長大,得韋老親自教導,從小受書香熏陶,自然比一般女子多些才學見識!”
太後微閉眼,輕輕颔首,淑妃眼中閃過莫名的神色,小喬忙起身謝道:“父皇過獎了,兒媳隻是将外祖父書房裏的書籍讀了一小部分,并不算有才學!”
皇帝哈哈大笑:“丫頭!你這口氣還真合适與許老頭打對仗,許老頭自傲,你也不謙虛——隻是将外祖父書房裏的書籍讀了一小部分!你若是将你外祖父書房裏的書籍都讀完了,朕準你扮成個男孩兒,去參加科考,定能搶他兒子的狀元來當當!”
小喬赧然一笑:“兒媳不敢!”
正說笑着,内侍來報:太子領着善王、義王過來給太後請安,端王和其他幾位王爺都醉在前邊,走不動了!
淑妃見敬王妃坐得穩穩的,便掃了她一眼,敬王妃當即跳起來:
“哎呀!不知道醉成什麽樣,敬王他昨兒就醉了兩場,半夜裏喊肚子疼……”
太後忙道:“那還不快點過去?你們幾個,自家王爺醉了的,都趕緊回去罷,好生服侍着,若有點什麽不适,立即傳太醫,可不能耽誤!記住了嗎?”
“是!孫媳記着了!”
小喬跟着幾位王妃各向皇帝、太後和德妃、淑妃告了退,一起走出慈甯宮。
天色已完全黑下來,内侍、宮女們分成一列列,執燈前後相随,引領護送幾位王妃走出内苑宮門,小喬見到了卓、董二侍衛領着王府其他侍衛在門邊等着,便與敬王妃、莊王妃、仁王妃道了别,謝過内侍,在端王府侍衛們的簇擁下,來到端王車駕前,青梅、海棠扶着她登上車辇,借着紗幔外透進來的燈光,見端王閉着眼,一手支額,斜靠在軟墊座位上,小喬忙坐到他身旁去,伸手撫摸他的臉和額頭,小聲喊着:
“阿瑜,你覺得怎麽樣?難受不難受?”
忽覺腰上、腿上一緊,眨眼間她已經坐在趙瑜懷裏,耳邊聽到他的輕笑聲:“坐着等你總不見來,難受得很,這會子全好啦!”
他噴着酒氣,搜尋她嘴唇,迫不及待地親吻她:“一整天不見我的小喬,心裏悶得慌,差點就自己把自己給灌醉了!”
小喬滿懷依戀,雙臂攀着他脖子,與他纏綿厮磨,熱情忘我的親吻過後,貼着他耳朵低語:
“阿瑜,我時刻都在想你!”
看完記得:方便下次看,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