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說:“父親又做了什麽好事?”
黃文正皺着眉看她:“這個可不算好事,妹妹,幫哥哥想個法子!”
“又不說清楚,我怎麽幫?”
黃文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下了決心:“沈伯父說,父親當年把我……和他家的姑娘訂了親!你看這可怎麽辦?外公作主,爲我訂下劉氏女,人都到半路來成親了,又鬧出這一個!”
小喬怔住:“真有這種事啊?爲什麽是你?不是應該大哥先訂親麽?”
“我也弄不清!可是沈伯父言之鑿鑿,說的就是我!他們是喝酒高興時做的主,毫無章法,竟是……哎呀,我都不知如何說!”
小喬笑道:“不會是詐你的吧?沈秋玉小姐看着你年輕貌美,心動了!”
黃文正很惱火妹妹這種怪怪的口氣:“怎麽跟哥哥說話呢?正經點!我正煩着呢,外公那邊還沒娶,這邊父親又給訂一個,愁死了!”
“愁什麽?都娶了!”
小喬還在取笑他,黃文正氣道:“豈有此理!江南那邊訂下劉氏女已經非我所願,當時聽了外公的勸,爲一個前程!見都沒見過的姑娘,娶來做一生相伴的妻子,想起來都覺别扭,但既然訂下了,便沒有後悔的道理,且那姑娘等我這麽多年,毫無怨言,我自是不能負她——這沈秋玉,小時候就把你哄得往東往西,精明得很,是個精明會算計人的,不喜歡!”
小喬心裏一動,想起趙瑜也說自己會算計人,還問兩位母親是怎麽教她的,原來男人不喜歡會算計的女人?不禁好奇問道:
“哥哥,你怎麽看出來沈秋玉會算計人?那你看看我,他們也說我會算計人。是不是臉上顯出什麽來,很難看?”
黃文正郁悶着,被她這一問,忍不住發笑:“說的什麽孩子話?哥哥知道你會算計,但你的算計不同于那些俗女子——怎麽說呢?有人想讓你算計你還不肯去花那份心思!放心,你臉上什麽也沒顯出來,幹淨純良,沒有比我妹妹這般玲珑剔透、冰雪聰明的!端王他上輩子修了善緣。才有這福份!”
小喬不好意思:“行了!那有你這樣的,自己誇自己妹妹,讓人聽見笑話!”
黃文正挑眉:“我說的是實話!你沒聽見沈伯母誇沈秋玉,聽着那才叫不舒服——明明比秀雲都差遠了!”
小喬歎了口氣:“哥哥,在你心裏,秀雲是不是比劉氏女還重要?”
黃文正頓了一下,說道:“秀雲,她孤苦伶仃,自小還失聲不會說話,身世堪憐。跟我到了外公家才能過上安然日子,她是個細心姑娘。未找到你之前,盡心盡力照顧外公和我,我每次和四寶外出尋找你沒有結果,回來就難受,她總是默默陪着我,用手勢告訴我:會找到的,有一天會找到的!許是她誠心所至。沒想到真有了那麽一天!我路過小橋,轉頭一看,赫然就看見你坐在那小店鋪裏!”
小喬哼哼冷笑:她誠心?是成心的差不多。正巴不得你找不到親妹妹呢!想到初進外公家門時韋秀雲對她那般戒備,恨不得拿塊黑布把她遮蓋起來,總不讓出現在外公和哥哥面前才好,這女孩,占有欲太強了,分她一半位子坐着,還不滿足,直想把人推下去,實在太過份太不臉了!
黃文正想起這段往事,在那裏得意地呵呵笑:“那時我都不敢用力喘氣,生怕你像隻鳥兒般飛走了!妹妹,我發過願:找到你回來,我一定千依百順,你要什麽,隻要我能給的都給!卻沒想到,我沒爲你做到什麽,反而是你給了哥哥好大的幫助,若是沒有你,父親的冤屈伸不了,我們一家不能團圓!”
小喬聽着他說,心裏腹诽:果然男人的話信不得,這才是花言巧語,千依百順?有嗎?讓你舍棄個秀雲都不肯!
不過細細一想,黃文正對妹妹的心大體來說還是很真切的,骨肉親情,他看得挺重。
兄妹倆離開飯廳,回到正廳榻上坐下,青梅送上兩盞茶,擺上幾樣果脯點心,兩人繼續說着話。
“哥哥,按理說父親要爲你訂親,也不應該是沈秋玉啊,她與我同齡,上邊不是還有兩個姐姐?她家有幾個女兒?”
“她家女兒多了,五六個,你不記得了?與沈秋玉同年生的還有一個,叫沈秋水,妾室所生,沈秋玉是嫡女,所以沈伯父指了她!”
小喬瞪大眼睛:“指了她?那當時怎麽訂的親?難道說等長大了,誰願意誰嫁?”
黃文正苦笑:“就是這樣!”
“父親沒這麽糊塗吧?那也太荒唐了!”
“子不言父過,妹妹人前不能這麽說!”
“那你要怎麽哦?真的要娶他家女兒?”
小喬眨着眼:“怪不得呢,我說父女兩個怎那麽熱情,非要等到我們出來,黑燈瞎火去他家吃一頓飯——不過吉祥的事,還是要感謝人家!我想着這事這樣快跟你提出來,是因爲今天早上沈秋玉在我們家聽說你訂親了,所以她趕緊回家跟她母親說!”
“可不正是這樣!”
黃文正不無抱怨:“原來是你給我弄出來的事!你告訴她我訂親做什麽?她家不提出來,我們就當沒這回事,不必煩惱了!”
“今天不提,等父親回來,她一樣會提!”
小喬笑道:“沈伯父身爲朝官,咱們父親的事他早打聽清楚了,等父親回來重新啓用,你又成貴公子哥了,而且還不是以前那樣纨绔浪子,自己有官職,穩重健朗,年輕有爲,如今進了京城兵馬都指揮司,每日隻在城裏點卯上下衙門,不用離家到外邊去了——他有三四個女兒沒出嫁,不看中你,看中誰啊?”
黃文正瞪了妹妹一眼:“胡說八道!現在要緊是想個借口讓他們斷了這份心思——我今天将秋玉送回家,沈伯母非讓沈大爺拉着我喝茶說話,沈大爺與我們大哥同年,也有些交往,我不免要與他應對一二。言語未幾,沈伯父就回來了,一同坐着飲過幾杯茶,也不避沈大爺,就說了當年與父親訂親的事,讓我這心裏一整天不得舒暢!”
“哥哥怎麽回答沈伯父的?應下了?”
“我怎麽敢随意應下?隻推說我并不知情,在江南時遵從外公之命已訂有婚約,妻妾都有了……此事重大,關乎令嫒一生幸福,先不要聲張,等父親回來再做道理。沈伯父見我如此态度,有點郁悶,卻也未多言,隻點頭附和,說等你父親回來吧!”
小喬搖頭:“不明白!他們當初怎麽約定的?也不指明是哪一個,太奇怪了!”
黃文正歎氣:“别家女子也罷了,偏是他家!了如指掌,沒意思!”
小喬瞪眼:“别家女子你就肯了?”
黃文正哧地一笑:“打個比方而已!你這丫頭,急什麽?”
小喬說:“其實,沈秋玉長得也挺不錯的嘛——他家那麽多姑娘,怎不說一個給大哥?”
黃文正喝了口茶,擡眼望望門外,輕聲道:“妹妹,小時候一次大哥發病,郎中來診治開過方子,與父親、母親關着門說了好久的話,我隐隐聽見母親一直在哭,便走去貼在門上偷聽……郎中說大哥先天不足,怕他活不過二十歲!”
“所以,沒給他議親?”
小喬白他一眼:“這才是胡說八道,大哥如今都二十好幾了!”
黃文正點點頭:“二十五歲了,可見當年那郎中是個走江湖專騙人的。不過後來大哥也真有幾次命懸一線,全靠着父親和母親全力救治,父親花費不少錢,打點關系,請太醫院的醫正親自診看,開了應急方子,用的全是千金難買的藥材,光是一枝用作引子的老人參就要一千兩銀子!母親在時,自是沒話說,後來有了馮氏,祖母支撐她管家,就不能這般流水似的花銀子,幸虧母親有先見之明,将她的嫁妝盡數交付娘手中,娘就用這些體己爲大哥續藥,不時也與父親說說,父親再與馮氏提及,一提就是争執,娘性子軟,也不提了,馮氏卻欺上來,撺着祖母,想奪了娘手中的鋪子,那一段時日,我們家雞飛狗跳的,紛亂不堪,父親也頭痛不已,娶妻不賢,真是害人不淺啊!”
小喬撇嘴:“有什麽好頭痛的?休了馮氏不成了?又說父親挺有骨氣,我看未必!”
“啧!又胡說!”
黃文正想敲打妹妹被她躲開:“父親也是身不由己,聽了祖母的話娶回馮氏,偏那馮氏肚子争氣,進門沒多久就有身孕……你傷了那一次,從前的事記不得太多,那也正好!等回來你看着就明白,父親極其孝敬祖母,你左右都要嫁出去,不必理會祖母太多,那真不是一般的祖宗!”
“哥,你也孝順,那你會不會從了父親與沈伯父的約定,娶一個沈家女兒?”
黃文正一楞,半晌道:“這個,我真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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