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黃文正,算是個能自律的吧?他也在外面與人吃喝玩樂,也去花樓畫舫之類的地方,但他隻是應酬客人、上司,沒有放任自己眠花宿柳,這點非常不錯。可是他有那種思想:娶妻納妾,天經地義!
婚前自律他做到了,那是因爲有她這個妹妹在身邊,時時唠叨敲打:不準有通房,不準在外邊留宿。可是各自婚嫁之後呢?她不管他了,他娶妻納妾,成爲一房之主,在他的觀念裏,納妾很正常,那麽一個妾和兩個妾有分别嗎?說不定還會多納幾個進來,那是很有可能的。
端王算是個奇迹,他爲環境所限制,如果不是打仗,不是守孝,再挑剔的眼光,在錦繡叢中,美女如雲的京城,他總能選到心儀的女子,成親生子,還能爲自己找到至少一兩個合心意的美人,養在後院。
當年,他曾有那麽一點點不喜人随意靠近的潔癖,隻想要她照顧,她因爲人小力微,刻意忽略、改變他的習性,住進潘家院子之後,擦洗換衣換藥之類事,全部交給大牛兄弟去打理,甚至後來她和大牛經常往縣城跑,洗漱喂飯都交給了大妞二妞……他從初始的怨意到後來的順從,讓她心有不忍,卻執意要這麽做,現在想起來有點後悔,男人有潔癖,其實也算優點,那就是他不會随意去碰妻子以外的女人。
這樣一推想,小喬也不由得迷惘了,竟是找不到合适的話來安慰宋娉婷。
也許她不該用自己的思想影響這兩位姑娘,說什麽願求一心人,攜手共白首,孫蘭貞隻是在心裏堅定這個信念,宋娉婷則直接反映到行動上,對她那兩位有妾室的姐夫深惡痛絕,恨不得把姐姐們都接回家來住,别嫁給那人了。
孫蘭貞卻是哧地一笑。對宋娉婷道:“還真是想不到!成日裏像個假小子般,你也有愁嫁的一天?看來女大不中留,是得好好替你留意一下了!”
宋娉婷甩她一袖子:“是女子總要嫁人,我可不想讓别人牽着鼻子走!若我是小子就好了,我娶你,你也不用愁了!”
孫蘭貞啐道:“我才不像你!我這樣的身子骨,又沒誰逼我嫁,我愁什麽?放心。我終究是守到最後的那一個,送了文嬌,再送你!我有母親護着,大不了年紀大了,住進家庵,你們不時來瞧瞧我,就行了!”
宋娉婷笑道:“你想做尼姑?就你這身子骨,還念經吃素,笑死人了!光頭老尼姑我才不看,醜死了!”
面對氣死人不賠命的宋娉婷。孫蘭貞也淡定不起來,臉色發青。嚷道:“我帶發修行!不醜!”
小喬坐在榻上笑得前仰後合,懶得管她們,吩咐小魚将午飯擺上來。
宋娉婷指着小喬道:“沒良心的,嫁得個好夫婿自顧高興,不理會我們了!”
三人坐下吃飯,新鮮精緻的六菜一湯,有孫蘭貞愛吃的西湖柳丁魚。莼菜湯,宋娉婷最喜歡的栗子炒雞,小喬肚子餓了。和孫蘭貞兩人吃得很香甜,宋娉婷吃多了涼拌菜,自己入的醋掌握不好,多滴了幾滴,這會子牙軟啃不動雞翅,叫苦不疊。
三人一邊閑聊一邊慢慢吃着飯,一頓飯用了一個多時辰,因着小喬要嫁入端王府,宋娉婷認真地提醒她該注意些什麽,把自太後以下、皇孫以上的皇族人員都跟她交了個底,又說如果婚期近的話,估計宮裏很快就會派出宮裏的嬷嬷過來教導禮儀規矩,這些就不用說了,隻管把規矩學好,進宮時按規矩辦事就不會出錯,沒事不要招惹太後就可以了,除了皇上和太子,其他的人對端王還算有所顧忌,不會爲難她的。
小喬到此時才知道宋娉婷和宮裏梅貴妃的關系,她竟然是當年四位公子中二公子、三公子的姨表妹!
如果那兩位公子不死,也許,宋娉婷會是其中一個的王妃!
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可能輪不到她,宋娉婷還有兩位姐姐呢,年紀不是更接近二位公子?
姚媽媽将剛蒸烤出籠的幾樣點心用食盒裝好,另外盛裝了兩位小姐要帶回家的涼拌菜,打發丫頭們拿到馬車上放好,吃過午飯略歇了一歇,宋娉婷和孫蘭貞便告辭回去。
小喬将她們送到二門處,對宋娉婷說道:“明天我可能要出街走走,後天便是科考之日,近段時期酒樓、客棧生意格外興隆,偏掌櫃的在這節骨眼上有事,不能時刻在店裏盯着,少不得去瞅上一眼。想不想逛街?我和你穿了男裝出去?”
宋娉婷笑道:“能一起去逛街當然是好事情,不過你就要做王妃了,還敢抛頭露面?你那些侍衛跟着,玩得也不痛快!”
“我還不是王妃呢,就連這點自由都沒了,我可不願意!那些侍衛穿便服,别跟太緊就是了!”
“明天幾時?”
“嗯……辰時以後吧,金福大酒樓開店門時候,我們去那裏吃個早點,就滿街亂逛!”
“好咧!”
孫蘭貞垂眸想了好久,說道:“我也去!”
宋娉婷說:“你還是呆在家吧,走不到一條街就喊累,難不成我們兩個走着,你一人坐着馬車相随?”
孫蘭貞瞪着她:“你又嫌棄我!”
小喬說:“蘭貞,你還是不去了吧,别的不怕,春日市集上氣息不是很好,人多擁擠,你身子嬌弱,過了一點點濁氣就受不了,不如好好在家等着,我們給你買些有趣好玩的小物件,你看如何?”
孫蘭貞黯然:“好吧,聽你的!”
走到馬車前,猛然轉回頭,清麗的臉龐晶瑩如玉,清澈水靈的大眼睛含帶笑意,像兩彎溫柔的明月:
“記着!我等到日落,明晚在我院子裏用晚飯,敢不來,我一家一家的跑,找你們讨要我的東西!”
小喬和宋娉婷面面相觑,剛剛還對她心有愧疚,轉眼就成欠她債的了!
送走兩位閨友,小喬回到院裏,直接走去看望青梅,青梅已經醒了,洗漱沐浴過,正坐在她的小房間裏抹眼淚,見小喬進來,哭得更厲害了: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身上沒有不适,也不知爲何,我拼了命地想醒來,卻總也醒不來!”
小喬暗自好笑,安慰她道:“沒關系!春日裏有時候貪睡,我也是今早上被她們搖醒的,偶爾爲之,不必當回事!我和姚媽媽說過,教她不要責罵你。我房間前邊有幾株春蘭你看見了嗎?夜間開花,花香太過于濃郁,以前在書裏看過有花香能迷醉人,許是它作的崇,我們聞得多了,在睡夢中被迷醉都不自知。”
青梅信以爲真,破涕爲笑:“小姐,您真的不怪我了?”
“怪你做什麽?又不是什麽大事!今晚上不用人值夜,留着廊前幾個婆子仆婦就可以了,我要試試看,若是我一人仍是這樣,那就真的是蘭花香醉人,明天就移走它!”
青梅怔了一下:“這樣行嗎?不陪着小姐,姚媽媽就該責怪奴婢們了!”
“你幹嘛要告訴她?她去睡了,你再回去歇着,咱們隻試一試,何妨?廊下三五個婆子仆婦,院裏四處甚至房上都有侍衛們照看,有什麽好擔心的?”
“嗯,那聽小姐的!”
小喬松了口氣,額頭冒汗:這算什麽啊?創造個幽會條件這麽難!
青梅随她回到房間,卸下頭上身上珠環佩飾,拿溫水洗了把臉,脫了外袍上床躺下,頭一挨着枕頭閉上眼,便立刻睡着。
夢裏風光旖旎,景緻迷人,卻不是和趙瑜同遊,她回到了江南,回到潘家院子,不同的是,遇到的小朋友們都長大了,四蛟、三豹、二虎、大牛,大妞二妞,還有陳應景、陳應章、劉朋,甚至,流花鎮那個罵她小色鬼的女孩……
大夥兒正坐在小船上往荷葉田田、粉蕊吐芳的蓮塘深處駛去,小喬伸手好不容易夠着一枝蓮蓬,忽然小船一晃,吓了她一大跳:不會又墜下去吧?這又不是大船,隻是塘裏的小船啊!
聽見有人喊着:“文嬌!妹妹!”
她睜開眼,好好兒躺在床上呢,怎麽?屋子裏燈影綽綽,天黑了?
午飯後睡個午覺,能睡到天刷黑!
額頭上黑線直冒,看着床前無語的青梅和小魚,小喬也無語了。
梳頭的時候,青梅說:“小姐,不會真是那花香吧?我們喊了你,不敢大聲,你翻個身,又睡,就是不肯醒!”
小喬笑笑:“看過今夜再說吧!”
走出隔扇,黃文正坐在紫檀木雕花榻上,指指桌上的茶壺:“我喝了一壺茶,才喚得你起來!”
小喬說:“你守我做什麽?我這兩天累壞了!睡一下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黃文正瞧着她:“知道你累,也沒什麽大驚小怪,我餓啊,我還沒吃飯呢!”
“餓了就吃,不用等我!”
“就你和我兩個,不等你等誰?一個人吃飯有什麽意思?快來,餓死你哥哥了!”
飯桌上,黃文正一邊吃着飯,一邊愁眉苦臉,小喬忍不住問道:
“哥哥,飯菜不合胃口?”
“飯菜很好!”
“你身上不适?”
“沒有!”
“那你皺着個臉幹什麽?這樣吃飯沒用,吃了也白吃!”
黃文正放下碗筷,長籲短歎:“小嬌你說,父親他,他老人家怎麽總做些我們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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