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着,趙瑜忽然喊了一聲“小喬!”
“啊?”
文嬌擡起頭,正對上趙瑜一雙亮如星辰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唇角輕揚,俊臉上流露出的笑意,是文嬌記憶裏最深刻的、會傾倒衆女生的那個魅惑笑容,如徐徐綻放的花朵一般,盛開得越來越濃豔動人。
她猛然間漲紅了臉,定力不夠啊,剛才那個聲音,恍惚來自蓮花村厚院,汪浩哲自自然然地揚聲喊她……
趕緊掩飾:“我、我以爲小喬來了……我去給王爺沏茶!”
起身離座,輕盈的身影未到門邊就被執住,回過神來人已在趙瑜懷裏!
趙瑜哪會讓她走開?遠看韋越雲,他不相信這女子會是小喬,相對端詳這麽久,也隻能從她臉上看出一點點蛛絲馬迹,外貌變化太厲害了,但她就是小喬!行事作風,言語思路,她的聲音其實沒有多大變化,雖然聽過她說話,但誰能料到男孩變女孩?他猝不及防,沒想太多。
一聲哥哥,後邊要拖個尾音,雖然喊的不是他,讓他聽見,也足夠了!
在厚院,他獨自在樓裏看書、寫字、弄棋,小喬坐不住,在旁邊陪一會兒,稍不留心就讓他跑掉了,但不經允許他不會跑遠,就在樓前或院子裏,伺弄菜畦,玩草葉,甚至玩石片沙子,空地上畫個圓圈方形在裏邊亂跳一氣,他回過神想起來了,隻要那樣漫不經心喊一聲小喬,便能聽到她的應答,從不落空!
是他的小喬!她太好了!簡直就是個小福星!
流落在江上,隻爲找個依傍順手就撿了他,她不知道她這個無意識的決擇多麽高明!她有了哥哥,而他有了小喬!
最神奇的是她能夠從燃燒的大船上逃生,救了自己,毫發無損。爲這一條,他願意傾盡所有報答她!
文嬌被趙瑜擁抱着,左沖右突脫不開身去,喊又不好喊,想讓全世界人都聽到、看到嗎?黃文正知道會拿刀拼命的!
趙瑜其實隻是想拉住小喬不讓她出去,他不要喝茶,隻要和她說話——有太多太多的話沒說,太多太太多疑問沒提及呢!她一出去指不定又有别的事由。那個親哥哥定是要見一見,她對那位哥哥好像很好,說起來沒個完……
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掌中握住小喬溫軟的小手兒,那夢中都在探尋的熟悉感覺瞬間控制了腦子,根本不用去想。身體自己會行動,稍一使力小喬整個人就倒進他懷裏了!
他情不自禁地擁抱小喬,不顧一切想親近她!想告訴她以前不是不想多寵她,而是,怕那樣做不利于一個男孩子的成長!她可能不理解,他當時做爲哥哥,對小喬有多麽大的期望,想讓他經受磨砺,成爲才俊!
如果知道她是女孩。他怎會那樣待她?逼她練武,逼她下水,還逼她……忍受恐懼!
柔軟的身子,墨黑的發髻纏着粉色緞帶,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是花香,屬于小喬的香味!
他沉醉、安心、滿足,沒有邪念,抱的是他的小喬。又不是别的誰!
可是她不老實。像隻兔子在他懷裏跳來跳去,弄得他的心也跟着躁動。越跳越快,逼不得已更用力些,雙臂收攏,将她緊緊貼在身上!
文嬌帶着哭腔:“王爺……”
趙瑜溫柔無比,聲音裏卻透着喜悅:“小喬别動,讓我看看你額頭的傷痕還在不在?你的牙長得真好!”
文嬌推拒着他,心裏想:當然好了,再不放人,我就咬你!
趙瑜溫熱的手掌撫過她面額,輕柔掠起她覆在額上的劉海,隻一下,便放開了她,笑着說:
“還有一點點,不過沒關系了,藏在發腳,看不出來!”
文嬌滿臉通紅,站穩腳跟雙手互扯兩隻衣袖袖口,氣呼呼地朝他翻白眼:怎麽能夠這樣?她長大了好不好?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汪小喬,就是爲的避免這種事,他是有妻室的人,一點不自覺!
“王爺,請自重!我是大姑娘了!很快議親,你這樣會毀了我閨譽!”
趙瑜心跳漏了半拍,挑起眉頭看她:議親?閨譽?
“議的哪門親?說來聽聽!”
“不知道!爺爺來信催我回江南,到家再說!”
文嬌甩手側身往一邊去,離他遠點,這回都不正眼看他了,用的都是斜翻白眼。
江南那麽遠,讓老人家折騰去吧!趙瑜看着生氣的文嬌,笑容更深:翻人白眼的習慣也還在,但她從前隻對不屑的人翻白眼,何曾對自己這般?
“小喬,我……”
他想說:我是哥哥,不能對哥哥這樣!
但他收回這句話,他确實不是她哥哥,她哥哥另有其人,他隻是被這失了哥哥的小丫頭抓來頂替一陣子而已!
文嬌轉頭看門外,黃文正真的讓人點了許多盞燈,院子裏明晃晃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要說那些侍衛不在了,她才不相信。
“他們藏身了,不讓聽的話,他們聽不到,不上看的事,也看不到!”
趙瑜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可以想見,她隻要一回頭,就會撞在他身上。
文嬌閉了閉眼,深吸口氣,這樣不行!相隔這麽多年,汪浩哲不可能沒有變化,男人們的德行,有幾個是像樣的?如果她長得平常普通些,還可以安心地接受他的幫助,可她偏生得惹事招禍,最近才知道威義侯兩年前就打她主意了,那時他老婆還沒死呢,那是想要她做妾了?太狗膽了!
還有敬王,她都沒認全他五官!有正妃侍妾,想讓她成爲又一個侍妾?做夢!
讓她想念的、糾結的汪浩哲,已成爲端王趙瑜,他沒有正妃,但是有家室,貴戚之間互送美人,一送就是七八個數十個,他……不再是那個純淨少年了!
無法想像,如果他提出讓她成爲端王府中的一員。她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得讓他明白,那不可能!即便是首位,尊貴的端王妃,她也不屑!
“王爺,您的侍衛這麽聽話,您做壞事是不是很方便?比如像今晚這樣,仗勢擅闖民宅,有點欺男霸女的意思!”
文嬌小心繞過趙瑜。往堂前座椅走去。
趙瑜看着她像隻受驚的小動物般遠遠躲開他,不由得苦笑,走去在她身旁椅上坐下:
“把我看成什麽人?别人不知道,你還不了解我?”
文嬌瞄他一眼:我怎麽了解你?又不是你媽!
“你說我仗勢擅闖民宅,我認了,可以向你哥哥道歉!這樣的壞事我也是第一次做。因爲有你小喬在這裏,我不能不來!等你召請允許,我會急死!欺男霸女這罪名就免了吧?小喬當年說過:汪浩哲是汪小喬的人,所以反過來,汪小喬她也是汪浩哲的人,汪浩哲和汪小喬永遠是一家人!希望你沒忘記這番話——現在我隻不過是找回了我的小喬!”
如遭電擊,文嬌被雷了個外焦裏嫩:有嗎?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她又不失憶,一點印像沒有,不可能的!
她在拼命掩飾。暗示趙瑜大家要冷靜,心裏面知道這麽回事就行了,把汪浩哲和小喬的事抖出來有什麽好處?王爺曾改名換姓,小喬曾攀附皇親,也許趙瑜沒事,但是對她,一個女孩子影響很大!不爲她着想就罷了,能不能不造謠生事啊?
塗白抹黑、指鹿爲馬的事情,汪浩哲絕對不屑于做。也許隻有趙瑜才會做得出來!
文嬌忿忿地看着趙瑜:果然時間是把雕刀。活生生把一個人改變了,還變得面目全非——汪浩哲和趙瑜。二者不能相比,差距太大!
汪浩哲清雅端方,重禮節懂規矩,對小喬的教導從來都是有理有據,非禮勿視非禮勿爲,除了江上殺人之時他變得狂野,平時在家靜坐,提筆寫字拿起書本讀書就是一個讓人仰慕的謙謙君子!
趙瑜已經沒有那份清淡閑雅氣質,他身上的霸氣讓人怯步,不是看不上韋越雲身份低賤嗎?進到人家家裏就敢非禮!現在更進一步了,厚臉說出那番話,表明意思:我欺男霸女了嗎?這女子本來就是我的!
文嬌垂下眼眸,趙瑜在等她說話。
“夜深了,王爺請先回府吧,凡事明天再說。”
文嬌轉了個心思,擡起頭勸道:“王爺剛才說過的話,越雲都記下了!待小喬過來,自會轉告!至于汪浩哲和汪小喬該做何收場,怎麽想,那是小喬的事!越雲隻是朋友,不敢越俎代庖!”
趙瑜靜靜地看着她,這一轉眼的功夫小喬又不見了?韋越雲替她傳話?
他慢慢撣了撣燈影下華光閃爍的龍袍,架起二郎腿:“今晚我不走了,就住這兒!”
這一句話收到滿意的效果,文嬌直接從椅上跳下來:“怎麽可以?這不是……這是我家!”
“你不說小喬會過來嗎?我等她,什麽時候來,我什麽時候走!”
文嬌欲哭無淚:“他今天不會來了……王爺你回去吧!明天你可以再來看看!”
“我可以等!”
文嬌從座位走到門口,轉了個圈又回來:“王爺,我帶你去找他!”
趙瑜一怔:她還有招?
那也不接了,就笃定在這裏坐着,非要她認下自己不可!
現在不隻是要認兄弟,小丫頭人大心也大,不把他放在眼裏,從前那段兄弟情義在她這裏已經被看淡,成了隻值得幫手辦幾件事的情份!她不是會變嗎?男孩都變成女孩了,那就索性讓她明白:兄弟也可以變成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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