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韋老爺有銀子在桐姚縣城富人區買地建起了好幾處新宅子,家庭人口衆多太複雜,隻好把生有子女的妾室們分出去單過,自己帶着嫡妻嫡子女一起住進最豪華的新宅,還孝心大起,逢年過節領着妻兒孫子回老宅子,陪着小心給老太爺請安,見老太爺态度有些松動了,便誠心誠意、三番幾次恭請老太爺搬到縣城與兒孫同住。
畢竟是親生父子,老太爺眼見兒子中年轉性,不賭不嫖不玩,全心做起生意來,竟然還成功了,養家糊口不在話下,還有餘錢造新屋豪宅,好奇之下往他縣城的新宅去看了看,這一看,就看了兩天,韋老爺雖然不肖,卻頗懂得投機取巧,深知老太爺喜愛點什麽,給老太爺準備的院子造得奇妙精緻,種上名花異草,特意請了疊石高手用太湖石砌出假山石洞,其間亭台樓閣,魚池曲橋,把老太爺看得眼花缭亂,新鮮愉悅。此後兒子每每來接,便以探看曾孫爲名,不時地進城住住,但每次不過三兩天,仍是離不開鄉下老宅子。
爲這點,馬太太十分感激文嬌,她親眼所見,這些年,是這嬌柔的外甥女幫着老爺謀劃,做什麽、怎樣做,要避開什麽迎合什麽,一老一小看着是長輩和小輩坐在一起閑話,實際上卻在商讨着成千上萬兩銀子的生意,她就有點想不明白了:難道自家老古闆公爹養了她這麽些年,竟不是教的詩書禮教,而是專門栽培出個做生意的天才來?
但這點他們夫妻卻不能說出口,文嬌嚴正警告、甚至與韋令淵做成書面文字:做生意是舅父個人行爲,與越雲無關,若是讓外公知道越雲幫着舅父做生意,老外公因此被氣着了,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也是舅父舅母不孝所至。該他們擔責,不關越雲事!
這天本來是祖孫三人說好一同前往縣城韋宅的,老外公想念曾孫了,臨近出門忽然來了一位老友,老外公是從來不冷落老友的,立即讓烹茶待客,閑聊間又擺起棋盤手談兩局,文嬌哪裏放過這個機會。哄了韋秀雲幾句,隻說不好讓城裏老爺太太久等,自己先行一步過去做個解釋,由秀雲陪着外公跟後再來。
匆匆坐馬車出了鎮子,半途上拐了個彎往碼頭去,還來得及和手下掌櫃沈八說上幾句話。送一送滿載瓷器絲綢漆器各類商品前往異域的商隊。
送走商隊直接進城,老外公和秀雲居然還沒到,文嬌一邊陪着舅母表嫂說笑,心裏不免後悔,早知如此,先轉到信義候府去找孫蘭貞玩一會。
孫蘭貞,信義候嫡親幼妹,秀麗溫婉,貞靜娴雅。卻先天不足病體柔弱,永遠是輕言細語,不急不緩的模樣,有什麽解不開的問題去問她,她從來不會讓你失望而歸,聰明靈慧得不像話。
文嬌與孫蘭貞、宋娉婷相識的時候三人都是十二歲,寺廟裏因小事有交集,一見如故,雲房對話下棋半天。成了至交。孫蘭貞爲文嬌引見她哥哥,信義候蟒袍玉帶。滿臉絡腮胡子把文嬌驚得說不出話來,她不是被信義候吓倒,而是,怎麽看信義候都應該是三四十歲年紀,該做孫蘭貞的父親才對,怎麽是哥哥?
另一位好友宋娉婷看出她的心思,笑不可抑,偷偷告訴她:真的是哥哥,信義候今年三十三歲,他二十一歲的時候孫蘭貞出世,那可是老蚌生珠啊……
小心眼的孫蘭貞爲她兩人的竊竊私語生氣了半天,但她哪裏抵得過宋娉婷每天上門死纏爛打、文嬌的甜言蜜語書信攻勢?沒幾天三人又一起興緻勃勃地計劃好去哪個寺廟相見了。
宋娉婷是新上任的指揮使三女兒,宋指揮使連生三個女兒,最小這個自小不愛紅妝愛習武,頗有男孩氣質,深得他喜愛,甫一上任也帶着跟來江南了。
宋娉婷和孫蘭貞是多年朋友,從小在京城長大,兩家常來往走動,蘭貞祖籍吳州桐姚縣,一年裏總要回鄉一次,讓甘露寺的住持爲她調治病根。
文嬌在小鎮子上住着,無端端就遇上京城兩名貴女,也是因了她兩個,借着她們父兄的權勢,她才能收攏到幾位生财高手。
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文嬌是不敢相信有着忠厚面相的沈八在從商之前,曾經是個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不過據他自己說他從不殺好人,殺的都是無良的奸商,娶妻生子之後他不再冒險,老老實實做了多年本份商人,許是生意做得太好太精,被人尋了他的根掀開老底,官兵捉拿關進牢裏一年多,家産全部充公,妻妾子女流落街頭,沈八在被斬首之前面對一群衣衫褴褛的家人淚流滿面,大喊蒼天負我,那一幕被文嬌看到了,細細了解沈八生平,頓生恻隐之心,試探着想救下他,在宋娉婷的幫助下,沒想到竟然輕易就成了,自此沈八成爲文嬌的生意夥伴,改頭換面,東山再起,專門組織商隊去往異域,運出的是瓷器絲綢,帶回的是金子珠寶香料、皮貨玻璃及各種各樣希奇的物件,這些都是天朝貴族富人們眼熱喜愛的,不管價錢多貴,隻要貨一回到港口碼頭,總有人搶着要,一出手便是白花花的銀子。
除了沈八,還有一位縱橫南北的傳奇人物周童顔,也成爲文嬌的得力生意夥伴、明面上的掌櫃,每年賺得的大批銀子,心甘情願毫無怨言把大頭存入彙通銀号韋越雲的帳号。
文嬌也不是沒有分寸,隻要他們爲她服務五年,五年之後,她不再是背後大掌櫃,僅僅是他們手下持有股份的小股東,所拿的銀子自然就按份例來了。
用五年的财富,換回生命,一輩子可以與家人相聚相親,文嬌覺得挺值的,她的掌櫃們更是感激涕零。
以探望姨母爲名在揚州逗留期間,文嬌和宋娉婷着男裝四處遊玩,在戲園子裏遇見一位唱腔清越優美、年輕俊俏的男子,有人告訴她,這是揚州城出了名的風流才子、落魄花心大少柳夢蝶。
柳夢蝶擅畫美人,他一口氣畫出四個美人,每一個文嬌都認得,四個美人衣飾不同,姿态各異,但她臉上五官都一樣,她其實就是一個人。
柳夢蝶很詫異,文嬌笑着問他:美人并不遠,你竟然不知道?
柳夢蝶誠懇地求教,文嬌說:不論她以前叫什麽,她現在叫紅袖,沿河以上幾個縣域,有個花橋縣,天香樓,她就在那裏!
半年後她意外地遇到紅袖,紅袖哭泣着說,柳夢蝶就是她當年失散的表弟,兩人是有婚約的,可是半年前柳夢蝶找到她的時候,她因爲唱紅了一曲清歌“獨上西樓”,被一位官員迷上,深情癡纏,不免動了心,由他爲自己脫了樂籍,甘願做他的外室……沒料到失散那麽多年的表弟找來,見此情景無言離去,紅袖爲情苦,終日以淚洗面,那官員無奈,隻好寫文書放了她,可是此時的紅袖已經沒有了任何财産……
文嬌将一個憑記給紅袖,讓她帶着上京,在彙通銀号任意取用銀子,自己買房産居住,一邊尋找表弟,一邊看着做點什麽生意。
紅袖一年後來信,終于找到表弟了,二人重歸于好,辦了簡單的婚禮結爲夫妻。
夫妻二人共同打理的産業,除了金福大酒樓、雙龍客棧、芳華繡莊,柳夢蝶想着開一家曲藝樂坊,文嬌很快回信:開吧,你夫妻負責經營,我負責取名——就叫名流都會。還是老規矩,收入五五分成!
身在江南,文嬌所操縱的生意卻遍布大江南北。
無怪乎宋聘婷不時取笑她“小财迷”,孫蘭貞卻說,财迷怎麽啦?一分錢難倒英雄漢,身上沒錢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宋聘婷撇嘴道:“不跟你争!”
誰不知道,孫家娘舅錢大戶是皇商啊?
文嬌拍拍她的手:“不要忌妒人家有錢人,缺銀子告訴我一聲!”
宋聘婷跳腳:“誰缺銀子了?欺負我沒銀子?來來!再來玩你那什麽跳棋,輸了我給你銀子!”
文嬌說:“不稀罕,我現在最不缺的是銀子!”
宋聘婷氣道:“那你缺什麽?”
她轉着頭四下裏一看,指着亭下站着的兩個年輕英俊男子:“我的兩大美侍,随時随地借給你用!”
文嬌怔然,連連擺手:“長得這麽好看,沒事都給他們惹出事來,我不敢要這樣的小厮!”
孫蘭貞捂嘴,笑得又咳又喘,兩個年輕護衛瞪着文嬌,傲慢地冷哼:他們是軍中百裏挑一武藝最好的将尉好不好?小厮?一個商女,她配用這樣的小厮嗎?
文嬌教她們玩的飛行棋軍棋跳棋,宋聘婷最愛下跳棋,不由分說先比試,結果很快出來,五比五勝,宋聘婷輸得一塌糊塗,擊掌認輸,兩名護衛臉變白了:這就,真的把他們輸給了小商女啦?
從此後不管他們願不願意,隻要小商女召喚,就得乖乖去做她的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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