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之後,這已是霍太妃第三次問身旁的紅霖。
紅霖搖頭,“剛剛派人去找了一下,沒找着,畢竟是公主之尊,又不能大張旗鼓地搜查,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去了鳳陽宮了?”
說罷,紅霖奇怪地道:“娘娘平素不是從來不關系長公主的事嗎?這會兒……”
霍太妃雙眼微眯,眼底幽光浮現,“她今日進宮來出乎本宮意料之外,隻怕是有所目的,本宮不能讓她壞了我的事情。”
紅霖沉吟,“娘娘的意思……”
霍太妃卻轉開了話題,“冰燕在甘露殿?”
“是,已經去了有一會兒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漫步到了甘露殿正門處,霍太妃沉聲道:“擇日不如撞日,趁着今日賞花會,本宮待會兒就去一趟朝陽宮。”
紅霖聞言一驚,不由靜默了片刻,“娘娘真的想好了?若是因此惹怒了攝政王……”
“生米煮成熟飯,便是皇上自個兒意志不堅,怨不得别人。”霍太妃冷冷一笑,“攝政王作爲皇叔之尊,難道還擋着皇上納妃不成?”
雖是這般說着,然一想到那個年紀輕輕看似雍容儒雅卻把整個朝堂納入指掌之間的男子,即便是霍太妃,也難免感到心悸。
那一年,她親眼看着他彼時尚殘留着幾分稚嫩的嗓音裏吐出悅耳卻冷酷的命令,一夜之間皇族血流成河。滿目血腥之氣中,萬人俯首叩拜的畫面,是那樣震撼,驚心動魄地留在腦海裏,至今揮之不去。
蒼鳳修無疑是個可怕的男子,霍太妃無法丢掉心裏對他的恐懼,可膨脹的野心,早已經掩蓋了那樣深沉的恐懼。
紅霖沒有發覺霍太妃神情的異常,徑自點頭,“娘娘說的也有道理。”
一身華麗的衣衫在午時正當明媚的陽光下散發點點炫目光彩,霍太妃迎着陽光站立,皮膚白皙無瑕,如少女般嬌豔的面容泛着迷人的光澤,然而,這樣耀眼的光芒卻愈發襯得眼底那一抹不容忽視的陰冷之色,如利箭冷銳,如冰山碎裂,無情得令人心驚。
紅唇裏吐出的字字句句,更如寒風凜冽刺骨,帶着孤注一擲的決絕與狠辣,“誠如你所說,冰燕年紀已經不小了,再等下去隻怕平白蹉跎了大好年華。所以,爲了達成目的,本宮隻能不擇手段。”
饒是服侍了她二十年,那一瞬,紅霖仍是震了一震,片刻才道:“那方姑娘……”
“有一就有二,萬事隻是開頭難而已。”舉步踏進冰冷奢華的大殿,數位侍女齊齊上前行禮,動作熟稔地爲她除去外袍,奉上香茗。
霍太妃在主座上坐了下來,放松了身體靠在高高的椅背上,立即有兩名貌美如花的侍女分立兩側,站在她身後,力道适中地按摩着她的肩膀。
“姑姑。”霍冰燕從内殿裏出來,已經換去了一身薄如蟬翼的舞衣,恭敬地霍太妃行了禮。
霍太妃注意到她身上一身雖然美麗卻保守的水藍色裙裝,皺眉道:“你怎麽把衣服換下來了?”
“宴會不是已經結束了……”霍冰燕愣了一下,有些疑惑。
那件透明絲薄的舞衣在賞花會上穿着倒是沒什麽,因爲除了蒼靜海,禦花園裏沒有别的男子,況且穿着跳舞本就要有那個效果。
可現在花會已經結束了,再穿着那樣回府,顯然有有些不合宜,被罵傷風敗俗都有可能,路上不定引起多少異樣的眸光呢。
霍太妃聞言卻沒說什麽,事先是她自己沒有說清楚,自然也怪不得霍冰燕,遂淡淡一笑,“燕兒,你想不想入宮爲妃?”
“想啊,姑姑不是一直都知道嗎?”霍冰燕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爲什麽突然間有此一問,不由轉頭看了看紅霖,紅霖報以微笑,卻什麽也沒說。
霍冰燕從十歲開始,就知道自己終有一日是要進宮做娘娘的,因爲爹娘、兄長、姑姑、表哥都希望讓她進宮,她自己也盼着能嫁給皇帝,成爲全天下最風光最有權勢的女子。
姑姑跟她說的話,她每一句都記在了心底,時至今日,進宮爲妃,然後封後,就是她此生唯一的目标。
“燕兒,你已經十六歲了,這年紀不能再耽擱。”霍太妃拉着她的手,滿臉疼愛之色,“皇帝過了親政的年齡已經兩年,按照祖制是必須要納妃了,可是皇帝腦子一根筋,精力全部放在了國事上,對女色反倒抗拒,爲今之計,本宮隻能用一些特别的手段。”
霍冰燕腦子一懵,“姑姑的意思是……皇上不想納妃?”
“是。”霍太妃點頭,輕輕歎了口氣,“燕兒,如果你不是很想進宮,本宮倒也不必這麽着急……”
霍冰燕忙道:“姑姑,燕兒想進宮,想當皇後。”
“真的?”霍太妃确認似地盯着她的眼睛。
“自然是真的,姑姑您不是一直都知道嗎?”霍冰燕拽着她的衣袖撒嬌,“姑姑,我想嫁給皇上……可是皇上爲什麽不想納妃呀?曆朝曆代的皇帝不都是三宮六院嗎?”
“我們的這位皇上,與以往的皇帝都不一樣。”霍太妃笑了笑,眼底冰冷的光芒一閃而逝,“既然你想進宮,那可願意配合本宮的計劃?”
霍冰燕愣了一下,“姑姑的計劃?”
霍太妃擡頭朝紅霖使了個顔色,紅霖點頭,轉身走進了内殿。
霍太妃漫不經心地擡手,揮退了所有伺候在身旁的侍女,“一個不許留下。”
“是,奴婢們告退。”
霍太妃端起左手旁擱置在桌上的香茗,緩緩啜飲一口,動作優雅,嗓音平靜,隐含絲絲誘惑之意,“燕兒,去吧,把剛才的那身衣服再換回來,本宮告訴你,如何才能讓皇上不得不納你爲妃。”
心頭盤旋着絲縷疑惑和不安,許多話想問出口,然而觸及霍太妃冷靜豔麗的面容,霍冰燕發現自己一個字都無法問出口,隻能愣愣地應了一聲,擡起腳再度往内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