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不赦率先收回了視線,淡淡垂眼,神色并未發生絲毫變化。
反倒是尹西元,臉色瞬間又白了一層,結結巴巴地道:“侯……侯爺,這家法就不……不必了,您看,隻要玄武王能改變主意,這不就皆大歡喜了嗎?方才侯爺的一番教訓,下官心裏也在反省,嫡女庶女的确不該區别對待,手心手背都是肉,親生的孩子誰家不疼?”
“隻是尹瞳從小疏于管教,性子有些野,也沒見過世面世面,下官怕委屈了玄武王……”
說來說去,他就是不死心,非要墨不赦娶了尹娴君就是。
墨侯雖然心裏不齒尹西元的爲人,但對于人家的家務事,卻也沒興趣過問太多,遂轉頭看向自己的侄子,道:“不赦,你的意見呢?”
“不赦在長公主府就已經跟尹瞳說清楚了,尹府嫡小姐當時也在。”墨不赦語氣淡然,對于尹西元的話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是他自己的态度卻也堅決,容不得任何人質疑,“半個月之後,我去迎娶二小姐尹瞳,并且,這一生我不會納妾。”
尹西元面上一閃而逝怒色,顯然沒想到到了這個份上,墨不赦還是油鹽不進,不由咬牙道:“當時墨侯轉托長公主上門提親的時候,明明看中的是小女娴君,這會兒玄武王出爾反爾,可曾想過,這對女兒家的名節傷害有多大?”
墨侯臉色一冷,身子一閃,瞬間奪過了家丁手上的藤杖,怒氣沖沖地轉身走了進來,“我在問你最後一遍,到底要不要娶尹家嫡女?”
“叔父……”墨不赦皺眉,“我已經對尹瞳做了承諾。”
“不要跟我解釋!”墨侯怒不可遏地打斷他,“我隻問你一句,到底要不要娶尹家嫡女?!”
墨不赦緩緩搖頭,“對不起,叔父——”
嗖——啪!
尖銳的破風聲倏地響起,讓人心神一顫的聲音在偏廳裏響起,墨侯手裏的藤杖毫不留情地揮向了墨不赦的雙腿,那重重落下的力道,讓尹西元臉色急速一變,腳下不由得倒退三步。
墨不赦卻仿佛沒有任何感覺,面無表情地站着,不躲也不閃。
一下剛落,一下又起,接連打了四下,墨侯停下動作,看向身姿挺拔不屈的墨不赦。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叔父。”墨不赦語調依舊淡然若初,“我不會娶兩個妻子。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侄兒既然給了尹瞳承諾,又豈能反悔另娶他人?還請叔父成全侄兒。”
墨侯當然願意成全他。
墨不赦是他的親侄子,他一直以來都把墨不赦當做親生兒子疼愛,怎麽可能舍得委屈了他?
尹娴君是哪根蔥?
雖然是墨侯選中的,可說到底,也不過一個姑娘而已,有什麽資格讓不赦爲了她,委曲求全?
娶妻是墨不赦一輩子的終身大事,自然要娶得滿意順心,娶得讓他高興。别看他之前一直逼迫不赦娶妻,說到底也不過是擔心他年紀大了,卻一直對這件事不上心,怕他一輩子單着而已。
如今墨不赦難得看中了一個,他高興都來不及,豈會破壞阻止?
況且,墨不赦是什麽人?雖然不近女色,可他看人可不會走眼,他自己選擇的姑娘,一定有着過人之處。
作爲叔父,墨侯關心,操心,卻絕不會幹涉墨不赦的幸福。
一番裝腔作勢的大怒,隻是爲了演戲,讓尹西元無話可說。
以爲他是老好人,就上門來質問?
呵。
“果真是翅膀硬了,我這個叔父的話,你現在也是可聽可不聽了吧?”墨侯冷笑着扔下手裏的家法,“既然如此,我隻能進宮去請皇上出面了,我倒是想看看,皇上的話,你聽是不聽??”
說到這裏,他怒氣未消地轉頭看向尹西元,“尹大人,這件事我也讓沒辦法了,不知道尹大人願不願意與我一道進宮一趟,請皇上出來替你主持公道?”
連皇上都搬出來了?
尹西元有些忐忑不安,“侯爺……驚動皇上,是不是不太好?萬一聖上不悅……”
“皇上聖明,斷然不會爲了這種事情大怒。”墨長川安撫,“況且,就算是龍顔大怒,也不會針對你,做錯事的人自該承擔責任,尹大人放心便是。”
這個意思,是鐵定要進宮了。
尹西元甚至不明白,爲什麽簡單的一個婚約,居然要鬧到皇上面前去?雖然心裏不安,但是墨不赦現在态度如此堅決,他心裏實在氣極,偏偏又不甘心。所以,隻能跟着墨侯一道進宮觐見皇上。
“你給我回房去好好反省!”冷冷地丢下這一句,墨侯就攜着尹西元進宮去了。
“少爺。”家丁趕緊走了進來,打算伸手扶住墨不赦。
剛才挨的那四下,他站在門外看得清清楚楚,侯爺完全沒有留情,現在都不知道能不能走路了?
墨不赦拂開他的手,“我沒事。”
說着,彎腰拾起了地上的藤杖,遞到他的手上,“拿回去。”
家丁看着那藤杖,就覺得自己的兩腿似乎也開始隐隐作痛,恭敬地應了一聲,忙不疊捧着藤杖,飛也似的離開了。
轉頭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廳,墨不赦眉頭幾不可察地輕皺了一下,随即也舉步離開。
腳下沉穩如常,看不出一絲異樣。
他向來能忍,墨侯雖然沒有留情,疼痛也是貨真價實,但比起影衛訓練營的殘酷,這點痛根本不算是什麽。
走出大廳,他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因爲知道他們進宮也是無功而返,所以并不擔心,隻是思及方才尹西元的态度,不由對尹瞳生出了一絲挂心。
“大将軍。”
剛想着,巳影已出現在眼前,恭敬地禀報,“半個時辰前,尹瞳小姐被她的父親訓斥了一頓,不過,她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