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從來就不是面對困難束手無策之人,對待感情也一樣,隻是需要對症下藥而已。
某日早晨,皇後娘娘抱着五日一休的紫宸去了甘露殿,新辰去禦茶房拿今年剛進的靈山雲霧,回來時,卻發現未央宮正門前大喇喇地堵着一尊門神。
一尊容顔俊美妖魅,笑得風流倜傥、魅惑無邊的妖孽。
新辰垂下眼,不想去看那能讓人心神迷醉的笑容,視而不見從他身邊走過去,然而有人卻顯然不想讓她過去,新辰往哪邊走,那尊冰藍色的門神就堵在哪邊,動作比新辰也自然快上許多,新辰無奈,隻得低聲道:“請公子讓開一下。”
“新辰。”月流殇靠在宮門一旁,雙臂環胸,“從今天開始,我要正式開始喜歡你,對此,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新辰靜了一靜,淡淡道:“奴婢沒有資格,也沒有心思,公子還是不要拿奴婢說笑了。”
“沒有資格這一點,本座堅決不同意。”月流殇不疾不徐地揚唇,笑得恣意慵懶,“忘了幾天前在禦花園裏,你自己說的那些話了?身份這兩個字,絕對不是王爺們擇妃的标準,這句話用在本座身上也一樣——出身背景,絕對不是本座擇妻的标準。”
新辰垂眼沉默。
“新辰,本座的意思你可明白?”
“明白又如何?”新辰一個勁地低着頭,不想去看,不想去聽,隻想讓自己平靜,“奴婢說自己沒有資格,指的并不是身份。公子乃人中俊傑,應該找一個更好的,哪怕沒有出身背景,也沒有如仙般容貌,但至少應該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姑娘。”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冰清玉潔的姑娘?”月流殇眼神微細,神色認真了許多,“新辰,如果我說,我根本不在乎這個,你信嗎?”
“信。”新辰低眉垂眼,應得很是平靜,似乎不管月流殇說什麽,都激不起她心裏一點波瀾。
月流殇挑眉,信?
爲什麽她的表情卻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你嘴上說着信,心裏卻似乎不以爲然。”月流殇擡手,輕撫着她垂落右肩的發絲,“新辰,你覺得本座是個怎樣的人?如果你能準确地說出來,并且對這樣的我沒有一絲感覺,我保證從此以後不再打擾你。”
新辰聞言,瞬間沉默了下來,從此不再打擾,這句話對她起了效果。
她已經安于平靜,不希望生活裏多出什麽意外,所以,月流殇的話讓她不得不陷入思索。
在她心裏,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個問題不是很一目了然嗎?不止是她,隻怕所有見過他的人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不管全不全面,至少應該不會錯到哪裏去。
微微擡頭,新辰思忖了須臾,淡淡道:“容貌上,公子無疑是個傾城之色,若單論外表,除非意志力非凡之人,否則不管男女,大多人都會因爲公子的容顔而傾倒。”
“是嗎?”月流殇對這一點似乎也不否認,卻道:“你顯然就屬于那意志力非凡的其中一個了,因爲你并沒有被本座的容貌傾倒。”
新辰一默,神情依舊淡然,“公子掌管霁月山莊,雖然奴婢還不完全了解霁月山莊的勢力究竟有多大,卻也非常清楚,公子的财力是天下無雙的,可以說,富可敵國。”
“嗯。”月流殇點頭,“說得也沒錯,但即便是富可敵國,似乎對你也完全構不成誘惑。”
新辰不置可否,繼續道:“就如同霁月山莊的名字一樣,公子光風霁月,傾城之容,似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谪仙,清貴傲然不容侵犯,是天下男兒中的極品。”
“是嗎?”月流殇挑眉,雖然一直都知道自己外貌出衆,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着他的面,直言不諱地給予如此高的評價。
新辰雖從來不擅于阿谀奉承,卻也絕對不吝啬客觀的贊美,“奴婢與公子相比,就是地上的泥與天上的雲之間的差别,永遠不會有交錯的可能。”
月流殇點頭,“表面來看,你所說的,是衆所周知的一個事實。”
頓了頓,“但是,本座不得不悲催地告訴你,你所說的這番話,除了那句傾城之色本座姑且可以接受之外,其他的,一概不是事實。”
新辰一怔,不是事實?
“雖然男子生了一副傾城之色,并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是目前來說,這可能是本座身上唯一一個真正拿得出手的優點了。”月流殇倚着門欄,雖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笑容,眸心卻似乎劃過一縷幽暗的自嘲,“霁月山莊富可敵國,可這并不是屬于本座私人的産業。新辰,霁月山莊是蒼氏皇族的财富山莊,本座隻是代爲掌管而已。”
新辰聞言,面上并無半絲意外,不管霁月山莊是屬于誰的,都與她無關。
“光風霁月,清貴傲然不容侵犯?”一字一句低喃重複,月流殇嘴角終于流露出些許譏诮的色澤,“新辰,這一點你卻是看錯了,本座曾經……也是一個肮髒不堪的人。”
新辰一震,刹那間擡眼。
月流殇的神色有些蒼白,眼神幽遠地望向天際,凝聚于眸心的暗黑洶湧的色澤,無端地帶給新辰一種無法言喻的悲涼之感,她清晰地感覺心倏然一緊,耳畔傳來月流殇好聽卻淡漠的嗓音,“如果本座曾經也有那樣不堪回首的經曆,新辰,你是不是會覺得,其實本座也根本沒那麽高不可攀?”
新辰怔然無語,不知怎麽回事,此時此刻,面對着月流殇這般似是心神都飄遠的空洞,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覺告訴她,不應該再問,不應該再聽,所有事情到此爲止吧,她不知道自己心裏突如其來的彷徨是怎麽回事,她隻知道,月流殇不管有着怎樣不堪回首的過往,都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