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愣了一愣,“修不是在休息嗎?”
“……”月流殇狠狠瞪了她一眼,真心覺得她蠢得不像話,“主上中午過來的時候就睡下了,現在已經醒了。”
有這個女人在,主上哪裏可能真的睡到明天早上?況且,還有小皇子在呢。
“哦。”青鸾點頭,聽出他别扭的語氣,心裏喟歎,站起身道:“對不起,妖孽,讓你擔心了。”
這句道歉是真心的,青鸾知道妖孽反常的最大原因還是歸結于心裏的擔憂與不安,從他對待秦婉的手段上,青鸾完全可以猜到他當時心裏的感受。
或許他的心裏也是矛盾的,既恐懼于蒼鳳修的劇毒無法可解,又心痛于青鸾的舍身相救,這兩個人不管失去哪一個,對于妖孽來說,都是滅頂的打擊。
他心裏的天平之所以偏向于對青鸾擅自做主的憤怒,是因爲主上即便不解毒,至少還能撐下去幾天,而青鸾解了毒,就等于直接将性命交給上蒼了。
所以,他的反應才來得如此激烈。
青鸾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在洪太醫宣布自己沒事的那一瞬間,妖孽心裏的欣喜若狂,當然,狂喜之後随之而來的憤怒,卻是擋也擋不住的。
因爲明白,所以,青鸾也就更能理解今天他這般偏激的舉動。
月流殇臉色一僵,恨恨地道:“本座才不擔心,你少自作多情。”
“嗯,是我自作多情了。”青鸾點頭,唇畔卻浮現清淺的笑容,“墨不赦呢?”
“被墨侯領回去了。”月流殇說着,面上浮現幸災樂禍的笑容,“墨侯一向疼愛這個侄子,這一次卻要親手施以家法,本座明天看好戲去。”
墨不赦性子嚴謹自律,馭下嚴苛,自從擔任影衛訓練營大将軍,還從未有過出錯的時候,這一次……嚴格說起來,這次的事情對于墨不赦來說,更像是一場無妄之災。
“……”青鸾嘴角一抽,瞬間就明白了,“你又假傳聖旨?”
“本座就喜歡假傳聖旨,怎麽了?”月流殇斜睨了她一眼,冷笑,“鳳青鸾,本座還沒假傳聖旨把你打入冷宮呢,你應該偷笑了。墨不赦比起蘇煜和夜無籌,罪名算是輕的,三王公然弑主,若是主上真的追究起來,他們死一萬次都不夠。”
青鸾皺眉,淡淡道:“這件事是我的錯,如果早日将他們身體裏的蠶卵殺死,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了。我隻是一時沒有料到,蠶卵在體内沉睡了将近兩年時間,居然剛一蘇醒就被人控制了心神,這一點是我的失誤,三王是不知者無罪——”
“不知者無罪?”月流殇冷冷打斷了她的話,“現在是主上安然無恙,若主上當時有個好歹,隻怕你恨不得親手了結了三王,就不會在這裏說什麽不知者無罪了。”
青鸾霎時語塞。
不得不承認,月流殇說得真是一針見血。
因爲她有機會替蒼鳳修解了毒,所以覺得三王不知者無罪,如果蒼鳳修的武功沒有那麽高,内力沒有那麽深,當時以三王被失去理智之下突然暴增的功力,蒼鳳修傾力一搏之後,生死當真是難以預料。
現在想來,蒼鳳修的武功但凡再弱那麽一點點,在劇毒侵蝕之下與三王傾力一拼,隻怕性命堪憂。
青鸾淡淡道:“說來說去,這件事都是我的自負造成的,我應該好好反省。”
“哼,他們意志不堅也同樣不可原諒。”月流殇靜了一瞬,随即道:“我去拿些吃的給主上。”
說罷,轉身就走。
青鸾擡頭看了看天色,月朗星稀,子時将近。
拾起腳邊的黑色長鞭,青鸾起身緩緩步下涼亭,往蒼鳳修的寝殿行去。
燈火通明的殿裏,蒼鳳修斜倚在軟榻上,眉眼間還殘留幾分倦怠之色,紫宸則乖巧安靜地窩在他的懷裏,父子倆同看一本藍皮書,看到興起處,時不時地會發出一兩句交談,似乎是在談江山社稷,治國之道。
青鸾走進去,淡淡道:“就算不回攝政王府,皇宮裏三千殿宇你随便找個地方閉門休息,我也很難找得到。”
蒼鳳修沒說話,連眼皮都沒有撩上一下,視線徑自盯着手裏的書上,仿佛已經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
紫宸卻是聞聲擡頭,呐呐地喊了一聲:“母後……”
聲音嬌軟稚嫩,帶着一股孩子特有的軟糯,像年糕一樣。
青鸾走到他身旁,将他抱了起來,柔柔一笑:“有沒有想我?”
“……”紫宸默默看了她一眼,他能不能說,他是不安多過想念?
他真怕父皇和母後之間出現什麽問題,這連續幾天,宮裏的氣氛都是冷飕飕的讓人不安,不止是皇姐和海岩,便是皇宮裏的影衛,四王,甚至是每天待在甘露殿逗龍鳳胎玩耍的朱雀,也能清晰刻骨地感受到這股不同尋常的懾人氣息,個個繃緊了神經,連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
若是父皇和母後再不和好,他想,這過完年的早朝上,大臣們隻怕也要膽戰心驚了。
“對不起,紫宸。”青鸾首先道歉,自責地看着他,“母後不應該讓你擔心。”
紫宸搖頭,“母後……沒事,就好。”
青鸾笑笑,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向軟榻上的男子,心忖,還裝着沒看到她嗎?
月流殇很快就來了,手裏端着一個托盤,視線從青鸾和紫宸身上掠過,将托盤放在桌上,“主上,我讓廚房熬了燕窩,青鸾在外面等了一晚上,應該也餓了。”
說罷,伸手朝紫宸道:“小皇子殿下,我們出去玩一會兒。”
紫宸癟嘴,其實一點都不想讓他抱,這個妖孽前世就與他不對盤,不過思及母後和父皇需要獨處,他還是伸出手,讓月流殇抱着他走了出去。
“妖孽,謝謝你。”青鸾對着他的背影,珍惜地道了一句謝。
回應她的,是月流殇不屑的冷哼。
青鸾輕輕歎了口氣,收拾好了表情,轉身走近軟榻,輕喚了一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