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青楓轉身走了過來,躬身爲禮。
“讓他們住手,然後把舒問帶下去療傷,夜無籌和蘇煜也找個大夫來看看。”
“皇後娘娘?”青楓似乎有些遲疑,“主上那裏,隻怕不好交代。”
“沒什麽不好交代的。”青鸾淡淡說道,蒼鳳修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有我在,不會讓你們爲難的。”
青楓沉吟,須臾點頭,“是。”
應罷,走了過去,示意所有人住手。
蘇煜和夜無籌已經呈半昏迷的狀态,發絲淩亂,臉上的汗水争先恐後地往下滑落,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臉色沒有一絲血色,整個裸背慘不忍睹。
青鸾再次在心裏罵了一聲狠心的妖孽,卻沒什麽表情地淡淡扔下一句,“安排人好好照顧他們。”
旋即轉身返回内院。
熟悉地走進蒼鳳修曾經的寝殿,青鸾站在寬闊安靜的庭院中,看着一片沒有燈亮的窗戶,眸心閃過萬般複雜的情緒。
手裏的長鞭蜷在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腿側,天色已漸漸暗下,青鸾轉身走到連通着涼亭的九曲回廊上,慢慢朝前走着,選了一處離寝殿有一點距離,但是視覺很好的位置,在廊柱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一條腿擡起放在長椅上屈起,心不在焉地轉動着鞭柄,低低歎了口氣。
活了這麽大,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
犧牲自己奉獻他人,到頭來卻要主動低頭,還來個負荊請罪……簡直可以堪稱古往今來第一人了。
青鸾自嘲地笑了笑,若不是愛得深,愛得刻骨,以她的驕傲,此時大概已經遠走天涯了,怎麽可能如此放下身段,委曲求全?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不是愛得深,愛得刻骨,蒼鳳修又怎麽會因爲這樣的事情生這麽大的氣?
所以,青鸾想,認錯就認錯吧,反正蒼鳳修從來也不是真的隻想讓她認錯而已,他或許隻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她明白他心裏的在乎。
夜幕降臨之際,青鸾靠在廊柱上,看着庭院裏被掃成了一對的雪,心想着蒼鳳修是該好好睡一覺的,流殇在這點上也不是故意與她爲難,身子剛受過劇毒撻伐,又連續五個晝夜沒休息也沒吃東西,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是要受不住。
閑着也是無聊,青鸾垂眼,開始思索着明天早上見到蒼鳳修之後,該說些什麽,該如何打破他們之間的僵滞,該如何消了他的怒火……想了很長時間,青鸾心裏千頭萬緒,閃過各種想法,最後不知爲何,忍不住就開始思索起月流殇來了。
其實她倒是不擔心蒼鳳修會不會原諒她,反正她做的也不是什麽人神共憤傷天害理之事,蒼鳳修怒消了之後,難道還能與她記仇不成?她心裏感到疑惑的,是月流殇。
就如同她方才思考過的,月流殇對這件事的反應比蒼鳳修還要激烈,作爲一個非當事人,但是曾經直言喜歡過她的男子,其實青鸾一直都知道月妖孽的心思,雖然他告白的方式從來都是玩笑居多,但是對于感情一事雖不算太過敏感,月流殇對她那種比男女之情更多一點朋友之義的感情,她還是能體會得到——這不是自戀。
所以,這件事流殇生氣固然是有原因,他的想法與四王不同,但是事情過了五天之後,他的怒火沒有絲毫減退,冰冷的怒氣中似乎還夾雜着更多的……怨恨。
這一點,就未免太奇怪了。
青鸾幾乎可以确定,月妖孽一定有什麽不爲人知的過往與此有關,但是,這件事月流殇一定不會跟她說。
這般想着,青鸾頓時覺得,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麽孽?老天是不是看不慣她的愛情一帆風順,所以故意想制造一點麻煩給她?
沉沉歎了口氣,許多事情都想不出一個準确的答案,青鸾索性不去浪費腦細胞了。身子懶懶地靠在廊柱上,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慢慢閉上眼,打算睡上一覺。
不是很困,但是睡着了,才會覺得時間過得快一點。
青鸾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快睡着,不但睡着了,還做了一個噩夢,迷迷糊糊之中,隻記得自己與蒼鳳修大吵了一架,蒼鳳修用一種冰冷而失望的眼神看了她最後一眼,那是青鸾從未見過的眼神,然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那無情決絕的背影讓她覺得恐懼,心裏着急,嘴裏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修!”
然後一個激靈,她醒了。
睜開眼,感覺那夢還是那麽真實,寒冷的冬季裏,卻讓她額頭上冒出了一層晶瑩的冷汗,心有餘悸。
無聲地做了幾個深呼吸,青鸾安靜地平複着自己的氣息,心頭傳來那一陣陣劇烈的心跳,讓她生生感受到了那種隻有生離死别才有的刻骨銘心。
青鸾心頭一空,不由自主地,眼眶一熱,眼淚漱漱而下。
任她如何強勢,當感情受挫時,寒冬凜冽的深更半夜,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裏……這種感覺,真的讓人從肌膚涼到心房。
但是,青鸾怔怔垂眼看着自己掌心的水漬,那溫熱的感覺還在,她卻有些震驚于自己脆弱的眼淚——原來在感情的世界裏,她也是如此不堪一擊的。
長鞭仍在腳下,她低頭,将臉埋進掌心,任眼淚流淌,無聲地享受着一個人的孤單與寂寥。
對面不遠處的殿脊上,月流殇雙手抱膝坐着,沉默無聲地注視着青鸾的方向,在看到她盡顯脆弱的一面時,眸心迅速劃過一絲自責與懊惱之色。
定定地看着這裏須臾,他飛身下了殿脊,不大一會兒,從内院出來,漫步走上回廊,清晰沉穩的腳步聲響在耳膜時,青鸾擡起頭,平靜地看着一派冷漠疏離的某隻妖孽,眼底閃過一道微光,低低地道:“你還沒睡?”
“本座睡不着。”月流殇看着她微微泛紅的眼角,很快撇開眼,“天氣寒冷,你還是不要待在這裏了,去主上的寝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