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忽略新月新辰擔憂不解的目光,青鸾卻什麽也沒說,一路沉默無聲地回到了未央宮,下了馬車,獨自往穿門而入,拂簾往内殿裏行去。
新月新辰提下了六個精美的食盒,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這可是皇後娘娘花了兩個時辰,親自動手做的美食……若是扔了,豈不可惜?
兩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兒,有些爲難地将食盒全部搬到了宮裏,放在偏殿的桌子上,轉身往皇後的寝殿而去。
回到寝殿,青鸾無比悲哀地發現,自己居然無事可做,紫宸不在,月流殇也不在,四王更是沒影兒,除了新月和新辰,她此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郁悶地仰面往床上一趟,青鸾望着頭頂的帳幔,心忖,她此時這般模樣,算不算是衆叛親離?
太凄涼了。
兩個時辰前隻吃了一碗白粥,在禦膳房忙活了這麽長時間,青鸾肚子早就餓了,此時一個人躺床上更覺得饑餓無力,她懶懶地道:“新月,把我剛才做的蛋黃酥拿來,我們一起吃。”
一起吃?
新月有點被吓到了,“皇後娘娘,您做的那些膳食不是爲了給皇上……”
“他不會有胃口的。”青鸾無可奈何地苦笑,“本宮這一次是真的把他惹怒了,接下來……說不定就要被打入冷宮了,新月,新辰,你倆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新月一愣,把青鸾的話當了真,忙出聲安慰道:“皇後娘娘不要着急,皇上不會的……皇上對娘娘的在乎,奴婢們可是看在眼裏的,就算不要了江山,隻怕皇上也舍不得讓娘娘受絲毫委屈呢。”
這樣稍顯放肆的話,一般情況下新月是不敢說的,說皇上甯願不要江山也舍不得皇後,這要是在外面被人聽了去,隻怕難免引起軒然大波,嚴重一點丢了性命都有可能。但是在這未央宮裏,第一不會有外人聽到,而且新月也明白,皇上與皇後之間的相處原本就不是那麽嚴守規矩,不像是皇後與臣妾之間的關系,反倒更像是一對普通人家的夫妻,感情深度,也互相尊重。
是以,她才敢如此一番安慰。
至少,皇後娘娘在皇上面前,可是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行過一次參拜大禮呢。
安慰的話聽在青鸾耳朵裏,卻無法抑制地引起心房處一陣陣顫栗,她呆了一呆,仰望着帳頂的眸心,終于流露出絲絲動容與怔然。
是啊,連一個丫頭都看出來了,蒼鳳修在乎她勝過江山社稷,她怎麽能……怎麽能在不經他允許的情況下,就擅自決定了自己的生死呢?
就算是僥幸,可又怎麽敵得過那讓人絕望的萬一?
所以,蒼鳳修此時根本不是生氣,而是更多的痛心失望吧?
想到這裏,青鸾心煩氣躁地随手拽過被子蓋在臉上,難得地體會了一回當鴕鳥的滋味,想着若是直接将自己悶死,是不是也就不必面對此時的不知所措了?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的絕望,煩亂透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尤其是那個妖孽,平時獻殷勤獻得滿勤,此時正是最需要他的時候,該死的卻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他現在一定是與蒼鳳修統一戰線了,兩人同仇敵忾,不約而同地決定孤立她是不是?
“娘娘也不必煩躁,有什麽事情解不開的,直接說出來就好了。”新月從未見過她這般無措的模樣,若不是情況不對,她真有點想笑,因爲這時候的皇後娘娘才更像一個符合她年齡的女子,遇到難解的事情也會覺得彷徨無助,而不是時時刻刻像個強大無敵的女王。
“直接說出來?”青鸾挪開被子,輕輕皺眉,“這樣管用嗎?”
新月輕聲笑道:“奴婢不知道皇上和娘娘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隻要不是生死大仇,哪有過不去的坎?誰對誰錯,直接陪個禮認個錯,并且保證下次不再犯,事情說開來不就好了?皇上那般大度之人,難道還能跟娘娘一個女兒家斤斤計較?”
青鸾聞言,沉默了片刻,茅塞頓開。
新月說的簡直是對極了。
從床上跳了起來,青鸾道:“我餓了,蛋黃酥呢。”
新辰抿着嘴輕笑着打開一個食盒,将裏面的蛋黃酥取出來,“娘娘待會兒還要出宮嗎?”
“出宮?”青鸾擰眉沉思,随即冷笑,“出宮不急,本宮要先去天牢一趟。”
她可還沒忘記,造成她如今和蒼鳳修之間這一切折磨和别扭的罪魁禍首是誰,此時剛好閑着無聊,她是不是應該去回點禮給那個腦殘的女人?
吃完了蛋黃酥,因爲新月剛才那番話的開導,青鸾心情輕松了許多,但是仍然覺得自己需要發洩。
于是,讓新月和新辰留在宮裏,自己一個人去了刑部大牢。
獄卒見到青鸾孤身前來,顯然意外極了,慌忙跪地參拜,青鸾淡淡道:“不必多禮,把門打開。”
獄卒一聲不吭,将牢門打開,裏面的重重機關牢門在青鸾進去之後自動開啓,随即自動合上,一直往裏面走,腳步無聲,直到行至關押秦婉的那座牢門外,青鸾駐足眯眼看去,才發現,牢裏居然多了一個人?
幾天不見,秦婉才是真的人形憔悴了,而且臉色看起來真是青白,蓬頭垢面,眼窩深陷,眼神黯然無光,臉上,脖頸上到處都是看得見的淤青,完全看不出以前的半點清麗婉約美麗高雅。
可以看得出來,這幾天月妖孽當真是下了辣手了。
不懂憐香惜玉的家夥……青鸾暗歎,淡淡開口:“秦婉。”
倚着牆出神的秦婉身軀劇烈一震,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的瞬間,眼神一亮:“小姑姑!”
青鸾嘴角一抽,這麽激動做什麽?
秦婉費力地爬了起來,蹒跚走到青鸾面前,“小姑姑,你是來救我出去的嗎?小姑姑,我受不了了,你救救我吧,我不要待在這裏了,小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