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主上真有那個打算,那麽不要說半年了,至少十年之内,他們大概都不會有自由之身。
四王面面相觑,彼此眼底都交換着某種異樣的光芒,片刻之後,舒問、蘇煜和夜無籌齊齊将目光投向了墨不赦。
“……”墨不舍皺眉,眼底隐含戒備。
“不赦。”蘇煜溫和笑言,“我們不要求你配合,但是希望你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墨不赦沉默。
“這大半年的時間裏,朝政一直是我們三個在處理。”舒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玄武王,這句話說的理直氣壯,“不赦,我們之前沒勉強你,今後也不會強迫你做什麽。這一次,你依然什麽也不用做,隻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把嘴巴閉上就可以了。”
什麽也沒有做?什麽也不用做?
這話說得多不公平,他管理影衛訓練營難道不是活嗎?皇後一聲令下,跑動跑西探查消息的都是影衛,禦林軍統領不也是他提前預料到蘇家會有變化,所以才特意培養出來的?
而且,隻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什麽叫把嘴巴閉上就行了?
當做什麽都不知道,該禀報的消息不禀報,欺上瞞下,他以後還怎麽訓練影衛,還怎麽當一個忠心耿耿的玄武王?
“不赦。”沉穩大度的朱雀王似乎看出了玄武王沉默之下的意思,也淡淡開口了,“我們當初請求主上登基即位,可不是爲了讓主上做一個甩手大掌櫃吧?你應該也不希望主上的權利被逐漸架空是不是?蒼氏皇族名正言順的主子可不是我們四王,有道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權勢這種東西腐蝕人心是最快的,誰也料不準什麽時候會發生什麽事情,萬一我們以後真的習慣了君臨天下,習慣了早朝上的百官俯首,以後隻怕想放開就難了,你說是不是?”
墨不赦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抽,很難想象,遠比其他三人都成熟穩重的朱雀王,爲了擺脫朝政,簡直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這發話直接攻擊人心,若是換做旁人,隻怕一下子就相信權勢腐蝕人心這句話了,就算不完全相信,也定然會提前防備。
可玄武王墨不赦是誰?他相信三王就如同相信自己,自己不會有謀反之心,他們就同樣不會有,這一點他笃定。不過,朱雀王有一句話說對了,蒼氏江山的主子是蒼鳳修,不是四王,就算四王以後不會對君臨天下這樣極緻的尊榮生出眷戀不舍之心,但是如果以後有一天,朝堂上的大臣們習慣了四王,而對江山之主是誰已經漠不關心,那麽江山社稷,同樣離分崩離析就不遠了。
所以,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三人一眼,淡淡轉身,“我去訓練營了,你們身邊除了自己的影衛,本将軍并沒有安排手下随時監視你們的行蹤。剛才這番話,我隻當做沒有聽到。”
三王聞言,幾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三人對視一眼之後,各自回了自己的臨時寝殿,準備收拾收拾開溜了。
他們身邊有沒有被安排其他人監視,他們自己自然知道。墨不赦這番話的意思他們也聽得很明白,他顯然就是告訴他們,三王要離開帝都很簡單,誰也阻止不了他們,在他們離開之後的短時間之内,也不會有人将這件事禀報上去。
等墨不赦覺得可以禀報的時候,三王已經遠走高飛了。
此時他們的主上還沉浸在皇長子剛出生的喜悅當中,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溜之大吉。
雖然這麽做似乎有點不道義,但是,他們自己的封地可是大半年沒有回去了,怠忽職守也有時間限定的是不是?
未央宮内殿裏,青鸾睡了半個時辰就醒了,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床沿上坐着一個人,懷裏抱着剛出生的嬰兒,青鸾慢慢擡眼,看見一身月白色錦袍的蒼鳳修表情沉靜,正以一種别樣的眼神與襁褓中的嬰孩對視着。
“孩子什麽時候醒的?”她開口問了一句,才發現嗓音有點嘶啞,大概是生孩子的時候叫得太慘烈了,還沒有完全恢複。
蒼鳳修擱下孩子,給她将睡姿調成半躺在床頭的姿勢,起身去給她倒了一杯水,親自喂了她喝下,才淡淡道:“我剛進來的時候,他就醒了。”
喝完了一杯溫水,感覺嗓子裏舒服了許多,青鸾挑眉,“你不要告訴你,你們父子倆在玩大眼瞪小眼,瞪了這麽久。”
蒼鳳修聞言輕笑,也沒否認,“我隻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說着,他的視線不由又投向了床頭的嬰兒臉上。
青鸾心裏有數,卻淡笑着問道:“什麽有趣的現象?”
“這個孩子認得我。”蒼鳳修道,“你别問我原因,這是一種感覺。”
青鸾默然。
剛出生的孩子,不要說是認識了,他的視力還很弱,完全不具備辨識事物與人的能力,這一點他們都清楚。但是蒼鳳修說孩子認識他,絕對不是初爲人父時,喜悅之下的胡言亂語。
因爲他的感覺根本就是事實。
看見青鸾沉默,蒼鳳修不解地道:“你不相信我說的?”
“不,我相信。”青鸾搖頭,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清淺的笑容,“因爲我也有這種感覺。”
蒼鳳修靜了一瞬。
夫妻倆彼此對視了一眼,眼底若有所思,随即不約而同地視線投向他們的孩子。
眸心微光輕轉,一時之間皆覺有趣。
對于這麽小的孩子,蒼鳳修不甚了解,所以他問了青鸾,“我們說話,他現在能聽到嗎?”
“應該能。”
蒼鳳修聞言,嘴角揚起輕笑,漫不經心地注視着襁褓中才剛出生了一天的小寶寶,淡淡道:“不管本王的感覺對不對,如果他真的認得本王,或者隻是對本王的氣息敏感,那麽本王在想,以後太傅也不用找了,本王親自來教導他,丫頭你覺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