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同意。”蒼墨白冷冷開口,“先皇的遺诏到底是讓誰當皇帝,蘇侯心裏清楚,本王心裏也明白,能在莊嚴神聖的大殿上撒下彌天大謊,蘇侯顯然是真的置蘇家百年聲譽與命運于不顧了吧?”
蘇侯臉色一變,眼底閃過一絲掙紮之色,卻是垂下眼,蓋住了眼底所有情緒,“墨王殿下的話,臣卻聽不明白。”
“聽不明白就算了。”蒼墨白面無表情地環視衆臣,“蒼氏皇族的江山,還由不得你一個蘇侯說了算。”
群臣之中,蒼靜海眸色冰冷詭谲,面上猙獰之色一閃而逝。
“我也同意,此事必須等攝政王殿下回到帝都之後,再做定奪。”沉默了良久的丞相謝言灏,淡淡開口,語調沉穩,擲地有聲,“江山社稷不是兒戲,至尊皇位也不是人人都能坐得,攝政王殿下是公認的帝王人選,這一點毋庸置疑——任何人企圖在攝政王殿下離朝之際興風作浪,都不會有好下場。”
這句話顯然說得極爲不客氣了,與年輕的丞相一貫沉穩淡定的作風完全不相符,但是這番話說完,群臣卻誰也不敢輕慢。
謝家是真正的貴胄之家,曆代謝家子弟皆是皇族的丞相,五百年的蒼氏皇族曆史,謝家伴随着亦整整五百年,除了蒼氏皇族,沒有任何人能輕易動搖謝家在帝都的地位。
謝言灏雖然才剛剛從父親手裏接過丞相一職,但這些日子,他處理朝政的手腕人人皆已見識,滿朝文武無人不服。況且,在接任丞相之前,他曾經拜在攝政王身邊曆練了三年,這一點更是無人敢小觑分毫。
他說的話,便是兩朝元老蘇侯,也不得不顧忌三分。
“就算蘇侯說的話不起作用,難道皇祖父的遺诏你們也不看在眼裏?”蒼靜海神色冰冷欲怒,眉眼間煞氣隐現,“我并不是非要當這個皇帝,但是皇祖父的遺诏在前,身爲後輩,靜海不想違背他的遺願而已。再者,聿雲即位爲帝九年,卻從來握過一天實權,這難道不是攝政王的私心作祟嗎?如今皇上龍體康健無疾無災,卻無緣無故駕崩,誰又知道這是不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天下江山是蒼氏皇族的江山,不是屬于哪一個人的,誰也沒有權利以一己之力撥弄風雲,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以江山社稷爲籌碼,爲所欲爲!”
啪,啪,啪。
話音落下,一陣掌聲緩緩響起,群臣轉頭,看向悠然撫掌的俊雅男子——謝言灏的父親,前丞相謝峰。
他什麽時候來的?
“說的真好。”謝峰悠哉含笑,眉眼溫潤,嗓音怡然動聽,仿佛剛剛看出一出精彩絕倫的熱鬧,“慷慨激昂,正氣凜然,逍遙王爺的口才原來這麽好,謝某今日才剛剛發現,錯過了這麽些年,真是可惜,可惜。”
邊說着,便撫掌走到了大殿正前方,群臣不由自主地紛紛讓道,讓他從容而過。
父親大人到場,謝言灏雖貴爲丞相,自然也是要恭謹退讓,不發一語地退後三步,讓父親有足夠大的地方站立。
蒼靜海臉色鐵青,“謝峰,這裏是衆人議事的金銮殿,你已經不是朝官了,來這裏做什麽?不覺得越權了嗎?”
“越權?”謝峰漫不經心地一笑,笑容之下,是從不輕易露于人前的,屬于謝家人骨子裏獨有的驕傲,“難道先皇——哦,我說的是你的皇祖父,他在位的時候難道沒有告訴過你,謝家曆代伺候蒼氏皇族,隻要沒有謀反叛逆之舉,丞相一職便永遠世襲下去,而所有已經卸任的丞相,隻要腦子還沒有糊塗,也一樣可以在社稷朝綱的關鍵時刻參與朝政,充分發表自己的意見?”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頓時靜默下來。
丞相謝峰,雖然從來都是一副溫雅無害的模樣,從沒有人見過他笑容之下冷酷無情的手段,但是擔任丞相二十年,朝上沒有一個人能找出他一份錯處。從先皇時候開始,朝政上,他的意見大多時候都是代表了皇上的意見——自然,這不是皇上昏庸無能偏聽偏信,而是丞相之言,從來都是從江山社稷的角度考慮,并且言語精辟,常常切中要害,他所提出的意見和建議,幾乎很少有人能夠反駁。
此時此刻,他的話代表了什麽意思,朝上群臣皆不是庸人,誰人聽不明白?
蒼靜海想當皇帝麽?
抱歉,謝家不同意,他這個癡心妄想不過平添笑料而已。
蒼靜海右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因爲憤怒,指關節捏得卡卡作響。
“你的意思是,蘇侯捏造皇祖父的遺诏嗎?”他冷冷質問,表情陰狠冷鸷,“那麽皇上的突然駕崩,你們作何解釋?皇上即位九年卻一直不能親政,這難道不是攝政王攬權不放嗎?攝政王對皇上打壓,你們身爲臣子,卻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爲畏懼而選擇閉口不言,這難道就是你們所謂的爲臣之道,所謂的忠心耿耿嗎?!”
群臣聞言,頓時齊齊變色,“逍遙王爺這話說得有些沒道理吧?皇上自己不想親政,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攝政王何曾打壓過皇上?”
“攝政王殿下曾幾次決定要還政于皇上,每一次皆是皇上一推再推,逍遙王爺自己以前不也是知道,那個時候爲什麽不勸說皇上親政?此時再來指責我們,呵,真不知道王爺安的是什麽居心?”
蒼靜海眯眼,眼底的猙獰詭谲之色愈發深沉。
“攝政王與皇上之間如何,逍遙王爺若是不明内情,不妨等攝政王回來之後親自問個清楚。”謝峰不疾不徐地說道,漫然的視線掠過大殿之上,“攝政王爲社稷操心勞力這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