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它們視線的獵物,焉能有逃脫掉的機會?
影衛二人心驚地發現,不止是群狼追擊上來,隻這刹那間的功夫,密林中原本并未露面的一隻龐然大物,不知何時于也跟随在群狼之後姗姗而來,好整以暇地以它那粗壯結實的尾巴盤住最近的一顆參天大樹,将龐大的身子纏繞在樹幹上,霸道且勢在必得的眼神緊緊盯在他們身上——
那是密林中的王者,蟒蛇。
而且,是一條攻擊性極強的巨蟒。
影衛臉色有些僵硬,月流殇俊邪妖媚的臉上此時也是鐵青一片,挺直的脊背上一陣陣冰冷的寒流劃過。
前有豺狼環伺,背後有主子冰冷可怖的注視,此時此刻,月流殇真的是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腿軟的感覺。
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後悔自己腦子發懵之下的潛意識行爲。
哪裏不好去?偏要跑到這樣危險的死地上來——然而,卻沒有人比他明白,這個時候,後悔早已經無濟于事。
這裏地處畔偏僻,離白渭城僅有四五十裏的路程,但是因爲密林有野獸出沒,幾乎常年無人光顧此地,便是江湖上響當當的高手,也很少有冒險一闖的勇氣。
但是今晚,密林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如此鮮活的人肉食物的家夥們,在好不容易等來一頓大餐之後,自是不會輕易放過到嘴的獵物,眼睛齊齊放着綠光,虎視眈眈,陰森森地注視着他們,顯然已經把他們當成了腹中的食物。
月流殇抛開腦子裏的雜念,暗暗運氣,掌心凝聚着渾厚的内力,蓄勢待發——就算不能立即擊退或者殺死這些兇殘的家夥,但最起碼,不能坐以待斃。
此時不管往哪裏跑,蟒蛇且不必說,光是這些能追着獵物跑上幾天幾夜不知疲憊的狼崽子們,也絕對會讓他精疲力盡,而且,極有可能會給附近城池裏的百姓們也帶去禍患。
爲今之計,隻有拼盡全力,以鐵血的殺招震懾住它們,讓他們膽寒之下,自己退回密林裏——
雖然這樣的可能性太過渺茫,但是月流殇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身子微微上前,周身真氣彌漫,月流殇下意識地擋在了蒼鳳修面前,避免群狼直接朝蒼鳳修發出攻擊的可能。
離天亮愈來愈近,時間一點點流逝,容不得繼續耽擱。
然而,蒼鳳修這個時候卻突然間有了動作。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輕飄飄地提着月流殇的後襟,像是扔貨物一樣朝後一扔。沒有遲疑,沒有猶豫,也沒有憐惜與尊重,完全把月流殇當成了一件衣服,或者包袱,甚至一隻已經死了的兔子一樣,直接扔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月流殇懵了一下,随即怔怔地看着他家主上——一個顯然正處于憤怒中的主上。
雖然心裏已經接近爆發邊緣,但是蒼鳳修面容依舊平靜無波,從容淡然地注視着眼前的狼群,身體盤旋在樹上的那條蟒蛇自動被他忽視了。
不疾不徐地扔掉了手裏的火把,對面的狼群似乎意識到了危險,頭狼蓦然仰頭,對着天空發生一聲嚎叫,“嗷嗚——”
比之前的狼嚎更懾人,幾乎震耳欲聾。
“嗷嗚——”身後的群狼齊齊回應了一聲,待嚎聲歇去,頭狼眼神蓦然變得更加兇殘,弓起身子瞬間撲向蒼鳳修所在的位置。
被蒼鳳修扔出去的月流殇見狀,臉色霍然劇變,“主上!”
蒼鳳修面無表情地看着,眉眼微動,雲絲廣袖蓦然揚起,毀天滅地一般強大的氣流自廣袖疾射而出,帶着渾厚的真氣一掃,恍惚天地間突然響起一道驚雷,接連激起魅影漩渦,氣流激蕩,灌木叢中草根樹枝被一股勁風卷起,漫天飛舞。
飛沙,碎石,激蕩飛竄,猶如沙塵暴制造出的災難現場,沙塵迷了雙眼無法睜開,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隻覺得一股比龍卷風還要可怖的力量正在席卷着天地,制造出毀盡一切的效果。
黑暗中,天地一片混沌。
影衛兩人早已看呆了表情,突然聽聞一聲異響,卻是那率先攻擊的頭狼一聲凄厲的嚎叫之後,身軀如斷了線的風筝一樣,直直朝密林裏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
影衛回過神來,心神劇震。
眼前的一幕一定會讓他們終身難忘,因爲此生,他們從未見過這樣奇異的畫面。
飛沙,碎石,塵土,草根,斷枝……在眼前被一道無形卻強大的氣流控制着,旋轉,翻飛,落地,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地上形成一個凡人看不明白的,奇怪并且淩亂的陣勢。
頭狼被擊斃,群狼仿佛一瞬間瘋狂,沸騰了,他們憤怒地嚎叫,兇殘的欲将敵人撕碎殆盡,他們掙紮着四肢,撲騰着身體,眼神陰森可怖,嘴裏的獠牙尖銳森冷,迫不及待地想吞噬着敵人的身體——然而,面前明明是咫尺距離的一片平地,它們卻始終無法撲過,仿佛面前橫亘着無邊無際的深海,又似一座無邊無際的巨大山脈,隔開了一道永遠無法跨越過的天塹。
影衛呆了,月流殇也怔怔地看着這一幕,久久無法言語。
他武功高強,所以從來自負,但是面對比自己強大兇殘,甚至是比人類更不畏死的冷血動物,遠遠比面對一個深不可測的武功高手,更要難以對付。
一般人,沒有幾個腦殘到會與動物糾纏,都是能躲則躲,能避則避,除非像從動物身上得到什麽,那自然另當别論。
人類有正常的情緒,知道進退,而動物卻從來不會思考這些,所以,才更可怕。
但是因爲這是自己招來的禍端,月流殇不可能由着這樣的禍端蔓延至附近的城池,所以,他心裏早已預料到了最基本的後果。
然而,哪怕是方才,他已經做好了被攻擊至死,甚至是被群狼撕碎的心裏準備,卻也遠遠比不上眼前的這一慕更讓他來得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