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赤一棕,兩匹馬停在别院外面,溫順地等待着它們各自的主人。
别院裏,蒼鳳修側坐在涼亭的長椅上,正要聽月流殇彙報整件事情的内幕,青鸾剛好從屋裏出來,她的身後,跟着安靜溫順的新月和新辰二人。
沐浴之後小睡了片刻,精力又是充沛,便是晚上連夜趕路,也不會覺得太過疲憊。
偌大的庭院裏,月流殇和宮祈、慕雲楓都在,還有一個年紀在三十五歲上下,錦衣壯碩的男子,四人皆是跪在地上。月流殇跪得最近,而那個青鸾不認識的男子,卻遠遠在跪在一處,神色慘白頹靡,雙眼無神。
新月和新辰的目光觸及到那個神色頹廢的男人時,眼神驟縮,臉色迅速變得蒼白,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吓,卻極力克制着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沉默地跟在青鸾身邊。
有淡淡的血腥味鑽進鼻尖,青鸾眸光淡漠地掃過幾個人,走上涼亭,在蒼鳳修身旁坐下。
“審出什麽結果來了?”
蒼鳳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全部在你的意料之中。”
事實上,霁月山莊處置手下一事,根本不需要蒼鳳修親自過問,月流殇這個莊主不是挂着名字好聽的,對于自己莊裏的任何事情,自會處置得妥妥當當。之所以坐在這裏聽完整件事情,不過是因爲此刻他們恰巧身在此處,恰巧得知了此事,又恰巧,與青鸾身邊的兩個陪嫁丫頭有關,而且,蒼鳳修限定月流殇一個時辰之内給出一個解釋,如此而已。
出于心裏的那點疑惑,以及想确認自己心裏的那點猜測,青鸾決定花上小半個時辰才聆聽一下,然後再确定,是否要帶着那兩個丫頭回帝都。
霁月山莊與鳳衣樓雖然是兩個獨立的勢力,一個是商界霸主,掌控在整個天下的經濟命脈,一個是江湖上的魁首,一令既出四方俯首,但說到底,這兩股勢力實則爲一家。
不但是因爲他們效忠于同一個主子,也是因爲,從幾百年前開始,鳳衣樓除了負責作爲皇室幕後一股不容小觑的勢力之外,還暗中負責爲霁月山莊保駕護航,霁月山莊遍布于天下各處的産業,皆有鳳衣樓的勢力庇護。
幾百年來,霁月山莊曆經一代代傳承,自己本身的勢力已經足夠強大,不止在經濟方面,曆任莊主掌權之時,都會訓練出屬于自己的暗衛與死士,這些暗衛與死士平時并不露面,也不參與任何形式的暗殺,他們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爲了确保霁月山莊本身有自保的能力。
當然,幾百年下來,很多局勢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比如,但凡有霁月山莊産業的地方,基本上依舊還有鳳衣樓的分舵所在,虎城這裏也不例外。
鳳衣樓位于虎城分舵的堂主是宮祈,而霁月山莊位于西域之地的所有産業,則有兩位主事共同負責,一人主外,一人主内,分工明确,并且一直做得僅僅有條。
這兩位主事,一個是負責對外的慕雲楓,另一個是掌管内務的蕭航,也就是正跪在院子裏的那個三十五歲左右的男子。
蕭航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向是沉默寡言,甚至是有些孤僻,但是無疑,他的能力很強,慕雲楓負責外面各項生意,蕭航負責内務,兩人幾年合作下來,從無出過一丁點差錯。
被選爲陪嫁之前,新月和新辰就是在他的院子裏伺候的,外人眼裏,這兩個美貌的丫頭很有福氣,身爲女子之身卻能得到管事破格重用,無論是年關的議事,還是平素,大到賬目整理,小到端茶倒水,新月新辰幾乎從來與蕭管事形影不離,讓許多下人很是羨慕。
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新月新辰每日十二個時辰,一年三百六十多天,日夜面對的,是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這個人折磨人的手段花樣百出,每一種都能讓人生不如死,而且,能使人身上看不處任何痕迹。
而所有人不知道的卻是,蕭航與玲珑閣的老鸨花姐有着不可告人的關系,新月新辰在玲珑閣時,因爲性子太倔,甯死不願接客,曾多少次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卻死咬着牙關不妥協,最後老鸨實在被氣得無計可施,隻恨不得立即殺了她們兩個解氣,偏又舍不得到手的搖錢樹就這樣飛了,最後在蕭航的三言兩語之下,答應把兩人交給他秘密調教。
所以,以院裏需要人手爲由,新月新辰從玲珑閣被賣到了他的手裏,自然,是以霁月山莊的名義買下來的兩個侍女。
玲珑閣老鸨與蕭航有協議,答應給他一年時間調教,姑娘家的年華耽誤不得,若不能在她芳華正茂時大賺一筆,年紀一大,身價定會大打折扣。
一年的時間,外面沒有親眼見過的人,誰也想象不到這兩個看起來風光的人,背後是生活在什麽樣殘酷的人間煉獄裏。
這件事從沒有任何人知道,若不是蒼鳳修和青鸾突然決定在這裏成親,而且需要兩個陪嫁丫頭,這件事到現在依舊不會有人察覺到什麽不對勁之處,因爲兩個女子的賣身契還窩在玲珑閣老鸨的手裏,隻要她們一日不死,她們就永遠脫離不了玲珑閣的掌控。
而若不是新月新辰被帶過來這裏時,又剛好逢蕭航有事外出,她們倆也絕對不可能有機會離開他的院子半步。
隻有新辰與新月兩人知道,蕭航昨天離開别院,正是去了西域最有名的那家青樓,因爲一年期限已到,她們很快将要以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被送回到那裏去,正式接客。
所以,此時此刻,在新月和新辰的眼裏,青鸾無異于從天而降的九天玄女,是她們命中注定的貴人,是專門過來解救她們脫離苦海的,也是唯一能壓制得住蕭航與玲珑閣勢力的高人。
青鸾皺了皺眉,喃喃自語,“本郡主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這個玲珑閣……應該與扶桑皇室脫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