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眼神平靜地看了她一眼,輕飄飄地道:“本郡主缺一個兒子。”
“什麽?”肖雨熙瞬間呆滞。
撲通!
小樓外不遠處,一個冰藍色身影腳下一個打滑,身子重心不穩,狼狽摔倒在地上。
青鸾嘴角一抽,望了望庭院裏正慢慢爬起來的那個妖孽一般的男人,轉眼看向肖家姑娘,淡定地重複了一遍,“本郡主想要一個兒子,在明年開春的時候。”
肖雨熙沉默,白皙的腦門上卻有一條條黑線在爬。
兒子?
這位攝政王府的青鸾郡主說——她想要一個兒子?
然後,這件事……誰能告訴她,這件事跟她或者皇上有關系嗎?
他們不是送子觀音,也不是點石成金的神仙,可以在她的肚子上這麽輕輕一點,然後就平白無故蹦一個兒子出來。
她想要兒子……就如她自己方才所說,想盡一切辦法把攝政王撲倒……兒子不就來了?
就算第一次不一定是兒子,但她還年輕不是嗎?才十六歲……
誰能告訴她,爲什麽一個才剛剛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片子,腦子裏居然裝了這麽多大膽且荒唐的想法?
肖雨熙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甚至完全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十六年來面對外人時心如止水的修養,隻這一會兒,就宣布前功盡棄。
青鸾郡主的功力太深,尋常人誰也招架不住。
一身冰藍色長衫,風姿綽約的月流殇月妖孽站直了身子,從容地撣去衣服上沾到的塵土,整了整衣襟和袍袖,面無表情地看向青鸾的方向,仿佛那個方才在院裏子狼狽摔了一跤的人并不是他。
搖着扇子從院子裏款款走來,一步步踩着樓梯走了上來,走到近處才發現他的臉色黑黑的,額頭上還有一根根的青筋突突地跳。
青鸾淡淡瞥他一眼,“妖孽,隻不過養傷一段時間而已,本郡主似乎并沒有真的廢了你的武功吧?怎麽走個路也能摔跤?碰到什麽髒東西了?”
“你才碰上髒東西了呢。”月流殇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女孩子家家,從來說話沒個分寸,什麽叫語不驚人死不休你知道嗎?這樣人吓人,遲早會吓死人的。”
頓了頓,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郡主丫頭,咱能說些正常人說的話嗎?肖姑娘是個無比正常的姑娘,你這樣驚吓她,于心何忍?”
“月流殇,你什麽意思?”青鸾皺眉,眼底閃爍着危險的光澤,“你的意思是說,本郡主不是正常人嗎?”
月流殇撇嘴,在她身旁的另一張凳子上坐了下來,在果盤裏撚起一粒葡萄,漫不經心地丢進嘴裏,“本座可沒這麽說,你自己是不是正常人,你自己不知道嗎?還需要本座置評?”
“找死!”
“君子動口不動手——”月流殇身子靈敏地一閃,輕松地躲過了她的攻擊,“本座還是傷患呢,你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傷患有成就感嗎?”
“你這樣的傷患,本郡主最喜歡欺負了。”青鸾冷哼,毫不留情地在桌下送他一記無影腳。
月流殇沒再閃躲,任由她發洩了一通,才淡淡朝肖雨熙道:“青鸾性子被寵壞了,肖姑娘不要介意才好。”
肖雨熙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會……不會介意。”
她現在嚴重懷疑,特意讓皇上與她一道過來攝政王府道謝,究竟是不是一個失策的決定?
早知道,方才還不如讓皇上和攝政王就待在這裏把話說清楚呢,也免得這個郡主老是語出驚人。
而且,全部是她無法招架的驚人之語。
“公子是四王之一?”出于禮貌,肖雨熙随口一問。
“本座有那麽掉價嗎?”月流殇眉頭一皺,非常不滿,“爲什麽總有人喜歡拿本座跟那群無趣得直掉身價的人相提并論?”
肖雨熙一靜,好吧,又說錯話了。
“本座姓月,你喊我月公子就可以了。”月流殇道,“當然,看在你已不久于人世的份上,本座格外開恩,允許你叫一聲月大哥。”
“……”肖雨熙嘴角暗抽。
雖然說她并在意,但是……說别人不久于人世的時候,能不要用那種奇怪的語氣嗎?
果然,物以類聚。
能與青鸾交上朋友的,能期待他有多風度翩翩?
拿着竹簽,桌上的西瓜已經被戳得不成樣的,肖雨熙努力想保持面上的平靜,沉默的片刻,才淡淡道:“聽皇上說,他的計劃月公子也參與幫忙了,雨熙在此說聲謝謝——”
“不謝。”月流殇不等她說完,就蓦然打斷,并且是毫不客氣的語調,“本座可不是爲了幫他,本座早看他不順眼了,皇帝沒有皇帝的樣兒,不但愚昧無知,還昏庸懶惰,腦子裏整天裝的除了漿糊還是漿糊,哪裏有一點爲君者的風範?本座是不想蒼氏的江山毀在他的手裏,也想看到主上君臨天下的豐儀而已。”
肖雨熙:“……”
愚昧無知?昏庸懶惰?
嘴巴能别這麽毒嗎?
就算是事實,也完全就可以以稍微委婉一點的語調說出來吧——況且,皇上懶于朝政是真,但是說他愚昧無知就真的是冤枉他了。
月流殇卻似乎完全聽不到她心裏的想法,淡淡地又補充了一句,“況且,說句實話,以皇上的腦子,本座真沒覺得他想出了什麽好的計劃,被人一眼看穿了不說,需要本座和四隻王配合,還需要青鸾丫頭去給他招魂……這其中萬一有一個步驟出現了失誤,隻怕你們欲哭都無淚。”
肖雨熙:“……”
青鸾:“……”
月流殇說完,拿起竹簽打算叉一塊西瓜解解渴,結果垂眼一看,“肖姑娘,你打算拿這些冰鎮西瓜喂螞蟻嗎?”
肖雨熙聞言,下意識地低頭朝盤子裏看去,然後表情又是一僵。
滿盤切好的冰鎮西瓜,在她手裏的一把竹簽下被破壞殆盡,再看不出原來的形狀,盤子裏狼藉一片,西瓜汁濺得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