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果?”方媛媛目光如猝了毒的冰刀,死死地盯在肖雨熙的臉上,須臾,冰冷嗤笑,“肖雨熙,你真是大言不慚!我現在就已經打了你了,你不妨告訴我,會有什麽後果?你以爲皇上會替你出頭嗎?方家和肖家,誰對皇上更重要,皇上心裏比你清楚明白,你最好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肖雨熙沒有說話,隻是目光平靜地看着她。
“你與皇上兩情相悅?兩情相悅你爲什麽不願意進宮?奉了皇上聖旨……聖旨在哪裏?”方媛媛一字一句,嘲諷地道,“你的意思不會是說,我和蘇清韻都是因爲你的承讓,才有幸被皇上選中的吧?肖雨熙,你未免太狂妄了,你知道什麽叫要臉嗎?本宮現在就算殺了你,你那尚書哥哥隻怕都不敢對我皺一下眉頭,你信不信?”
“我不信。”肖雨熙道,嗓音依舊平靜如初,“你可以動我一下試試。”
方媛媛眼底瞬間閃過一層戾氣,冷冷地看着肖雨熙須臾,身子後退了兩步,緩緩轉頭,“嬷嬷,替本宮教教肖姑娘,什麽叫禮儀尊卑。”
“這……”那嬷嬷是個知道輕重的人,雖然沒有制止,卻不代表她想惹禍上身。
方媛媛的意思很明顯,若是用自己的人動手,萬一事情鬧大了,她不好在皇上面前解釋,而由宮裏的教習嬷嬷動手,則隻要說肖雨熙對她不恭敬,教習嬷嬷主動替未來的德妃娘娘教訓臣女即可,皇上即便是看在方禦史的份上,也不會與她計較,就算要懲罰誰來給肖家一個交代,隻要懲罰教習嬷嬷一個人就可以了。
這一點,不止是方媛媛自己的算盤打得好,便是肖雨熙和那教習的嬷嬷自己心裏也同樣雪亮,所以她此時才遲疑,并且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若是照做了,驚怒了皇上,她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違抗,以後進了宮,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想要整治她一個教習嬷嬷,那還不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正左右爲難之際,肖雨熙身邊的露兒朝前一站,冷冷一笑:“有我在,我看誰敢動我家小姐?”
“放肆!”方媛媛的婢女再度狐假虎威地出聲喝了一句,轉頭怒道,“林嬷嬷,你還不動手嗎?一個小小禮部尚書的家眷狂妄不說,身連她邊的丫鬟都能如此嚣張,對德妃娘娘如此無禮,身爲教習嬷嬷,難道不該先教教她們何謂規矩嗎?”
本來身爲教習嬷嬷,她的地位是受人尊重的,宮裏的太監侍女,皇上選的秀女在學規矩的這段時間裏,會維持最起碼的尊敬,什麽時候會任由一個丫鬟對自己大呼小叫?
然而,莫說皇上的後宮一直空了這麽些年,她這個嬷嬷除了在宮女身上發發威,根本毫無用武之地,皇上好不容易選妃了,隻有兩個人不說,還都是家世顯赫的大家之女,一上來就是僅次于皇後的貴妃與德妃,這以後保不齊就有一個是皇後,身份如此顯貴,她一個小小的嬷嬷,有幾條命敢得罪?
就算不會繼續加封,隻這德妃的品級,也足夠方媛媛威風了,想要弄死一個嬷嬷,也是眨眼間的事情。
所以,嬷嬷心裏這個郁悶啊,本來以爲跟着這個娘娘打好關系,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愁,可現在,香的辣的還沒影呢,就先得惹上一身麻煩。
萬一出了事,她的小命也就到頭了。
當然,她心裏的糾結與爲難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爲已經有人替她作了決定了。
“朕也想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嬷嬷是怎樣教導規矩與禮儀的?”
一聲清潤卻淡漠的嗓音傳進了衆人耳朵裏,讓涼亭裏的幾個人同時一凜,轉頭的瞬間,看見正頂着太陽走過來的皇帝,方媛媛心裏一驚,隻覺小腿部無法控制地開始虛軟。
撲通!
林嬷嬷率先跪了下去,五體投地的姿勢,心裏一陣不祥的預感襲來,卻同時又感到慶幸,慶幸自己終于不再需要作出選擇。
“老奴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方媛媛和她身邊的兩個侍女也瞬間走下石階,伏跪下去在花園裏的青石闆小路上,“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蒼聿雲面無表情地掃了她們一眼,徑自越過她們身側,擡腳走上涼亭。
露兒也跪下了,肖雨熙卻并沒有下跪,而是淡淡地看着皇上,“早朝結束了?”
“嗯。”蒼聿雲輕應了一聲,視線落在她臉上那片清晰的紅腫之上,眼神緩緩變得森寒,“誰動的手?”
肖雨熙沒說話。
蒼聿雲視線下垂,落到露兒身上,嗓音淡淡卻隐含不易差覺的冰冷,“露兒,你先起來,告訴朕……是誰動的手?”
随着這句話音落下,跪在下面的方媛媛突然覺得渾身一冷,從腳底冒起了一陣陣寒意。
忍不住擡起頭,怯怯地道:“皇上……”
嗓音低柔,我見猶憐。
蒼聿雲卻看也不看她一眼,視線徑自盯着露兒,“說。”
“是方小姐動手打的我家小姐。”露兒開口,神情不驚不懼,一字一句說的清晰明了,“方小姐說,我家小姐下賤,企圖勾引皇上,還說我家小姐身體不好隻是爲了吊皇上胃口,方家家世比肖家顯赫,方小姐說皇上不會替我家小姐出頭,她就打了我家小姐了又怎樣?莫說打了,就是殺了我家小姐,我家少爺也不敢對她皺一下眉頭,方家和肖家,誰在皇上心裏的地位比較重,皇上心裏清楚,她還說,她是皇上親封的德妃娘娘,我家小姐對她無禮,讓教習的林嬷嬷好好教教我家小姐規矩。”
雙眼微垂,露兒一字不漏地重複了方媛媛說過的所有話,末了,擡起頭看了皇上比冰雕還冷寒的龍顔,恭敬地說了最後一句話:“皇上,就這些,沒了。”
是的,就這些。
但是隻是這些,已經足以讓方媛媛死上一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