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這個溫潤的青年白虎王,根本無法猜透這個年僅十九歲的少年天子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朕的計劃不會改變,白虎王回去隻要好好思索,該怎樣萬無一失地配合朕的計劃即可。”蒼聿雲語氣平靜而堅定,眼底一刹那間似乎有什麽令人眷戀的情愫一閃而逝。
蘇煜以爲自己看花眼,眼神微怔,再看蒼聿雲已經恢複平靜的表情,分明什麽情緒也沒有。
沒有再多想,朝蒼聿雲微一颔首之後,蘇煜轉身與青鸾一道離開了禦書房。
現在才是三月,離中元節還有近四個月,時間上是綽綽有餘了,但是,這種提心吊膽的折磨,對他們來說,才真是無比新鮮的體驗。
回到攝政王府,青鸾淡淡道别與蘇煜道别,就回梅苑了,她知道接下來的時間裏,蒼鳳修和四王會在書房裏待到天黑,殿試的結果,職務的安排,往常這些天子一言堂就能解決的事情,如今都需要他們親力親爲。
安排合适的人在合适的位子上,才是蒼鳳修真正想要的結果。
然後,東扯西拉,随随便便再說些别的雜七雜八的事情,青鸾知道,蒼鳳修極有可能又将忙到深夜。
心裏氣惱又心疼,偏偏現在他們兩個似乎正處在冷戰階段,她不想再去自讨沒趣,況且,她現在真的很累了。
總是習慣一個人沐浴,可今天沒來由的渾身疲乏,讓青鸾整個人都提不起勁,所以在落雁準備好了沐浴的熱水之後,恭敬地請示“需要奴婢留下來伺候嗎?”時,她略作思索,沒有如往常一般拒絕,淡淡點了點頭。
褪去了全身衣物,讓疲憊的身體整個進入鋪滿花瓣泛着馨香的浴桶裏,青鸾靠着浴桶邊沿,輕輕閉上眼。
腦子裏浮現的是蒼鳳修清貴溫雅的容顔,一身雪衣的男子眼底總是泛着幽深難測的光澤,讓人無從分辨他心裏的想法,偏偏第一眼見到他,就像中了魔咒一樣,毫無征兆地跌進了他無意之中編織的情網裏面,無法自拔。
一眼,萬年。
真的是一眼萬年。
僅僅一眼,她就失了心中了魔,從此萬劫不複。
青鸾自嘲地勾起唇角,不管在外人眼裏,她時幼稚還是驕狂,是不懂矜持還是大膽直接,她都無所謂,世俗眼光對她來說從來無關緊要,但是,如果她心心念念愛上的男子,這一輩心裏始終是胸懷天下,而不是心系于她,她又怎麽能甘心?
青鸾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哀歎,别人家的情敵是美人,她的情敵,是江山社稷。
美人易除,即便是如蘇清韻那般端莊優雅美麗大方的,她也渾然不放在眼裏,來一個滅一個,來兩個滅一雙。然而,偌大的江山社稷卻是看不見摸不着,卻偏偏占據着那人心裏最重的分量,殺不死趕不走……又該怎麽破?
青鸾發現自己不能安靜下來去想這些東西,一想,心裏就郁悶到不行。
“郡主肩上的胎記好漂亮。”身後替她擦背的落雁蓦然發出一聲驚歎,異于尋常的聲音打斷了青鸾的思緒,她不解地皺眉,“什麽胎記?”
她怎麽從來不知道自己肩上有什麽胎記?
“咦?郡主不知道嗎?”落雁顯然有些驚訝,指尖小心翼翼地碰觸着青鸾白玉凝脂一般無瑕的右肩上,“在這裏,有一朵豔紅色的胎記,很漂亮,看起來似乎是梅花,但是又有點不一樣……”
青鸾臉色微變,下意識地想轉頭去看,“在哪兒?”
眼角餘光随着落雁指尖示意的地方瞥去,果然隐約看見了一朵梅花胎記——
那麽妖豔的顔色,那麽熟悉的花型,熟悉到讓青鸾一刹那間容顔變色,眼底浮現震驚與不可思議。
臉上血色盡失,青鸾怔怔地回頭望着那朵綻放極緻美麗的胎記,一時之間,腦子裏隻剩下一片茫然,與絲絲縷縷幾不可察的無措。
她的肩上……怎麽也會有這樣一朵梅花胎記?
穿越過來三年,青鸾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沐浴,沒有人見過她的身體,她自己也從來不曾發現……昏昏沉沉一片,青鸾不知道自己此時時什麽樣的心情,她隻覺得,她需要呼吸新鮮空氣……
“出去。”冷冷地吐出這句命令,青鸾靠在浴桶上,神色有些恍惚,出口的嗓音卻帶着無與倫比的冷靜,“這件事,不許跟任何人提起。”
“郡主是說……胎記嗎?”落雁似乎困惑,随即恭敬地低頭,“是,奴婢什麽也不敢亂說,郡主洗好了就早點睡吧,奴婢先告退了。”
青鸾沒回應,靜靜地坐在浴桶裏,被袅袅霧氣包圍的清麗小臉,此際朦胧之間,看起來竟罕見地多了幾絲脆弱的光澤。
小樓裏隻剩下青鸾一個人。
她并不是一個遇到事情會惶恐不安的人,即便這件事來得如此措手不及,然而短暫的無措之後,青鸾很快就壓下裏心裏的焦躁與恍惚,慢慢清空了腦子裏所有的思緒,然後,将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一一想了個透徹明白。
從十五年前的懷王妃,到曾經出現在紅粉佳人的芳草,再到現在攬月樓裏的秦婉。
懷王妃和芳草身上都有胎記,青鸾大膽地猜測過,如果芳草隻是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那麽她肩上的胎記和後背上的藏寶圖,應該都是假的,或許隻是幕後之人爲了混淆視線而故意做出的假象。
而秦婉,她與懷王妃和芳草都有一模一樣的容貌,那麽,與她真正有關系的,是懷王妃還是芳草?
她的身份是舉足輕重,還是也如芳草一般,隻是個可有可無随時會被丢棄的棋子?
思及這幾天總是無故暈倒,然後陷入莫名其妙的夢境,醒來之後卻又總是忘記夢境裏的一切……還有,那日在靜雪的府裏遇到的那個紅衣男子,他口中那句“我的小公主”,去攬月樓時秦婉太過特别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