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不再管事的蘇侯無疑是一個勁敵,在許多人眼裏,這個人都是個不可小觑的存在,而蒼鳳修如果不想讓他手中的勢力爲别人所用,隻有一個辦法——迎娶蘇家小姐,蘇清韻。
這才是蘇侯真正的目的。
蒼鳳修沒有說話,輕斂着眸子,面上喜怒難測,誰也不知道,此刻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一屋子的沉默之中,廂房的門再度被打開又合上,輕微的聲響打破了沉寂。
“皇叔。”來人開口,語氣沉穩恭敬,卻帶着一絲壓抑的情緒。
蒼鳳修擡眼,淡淡道:“有消息了?”
“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身形高大的青年緩緩跪倒在地,垂着眼,看着膝下紅木紋的地闆,“靜桓先替父王請罪,求皇叔網開一面。”
“……”蒼墨白擡頭,微微皺眉。
蒼鳳修靜靜看着這個許久未見的侄子,秦王府唯一的世子,蒼靜雪的兄長,也是與墨不赦同爲影衛訓練營上将軍之一的蒼靜桓。
冷峻的五官,蒼勁有力的身段,一年四季,烈炎與風霜在他冷硬的臉上刻畫出武将特有的驕傲與不屈,這個與其父性子截然相反的青年,早早就明白了作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該有的擔當,以及身爲蒼氏皇族子嗣,肩上該背負的責任。
然而,此時此刻,這個在任何時候都挺直了脊背的青年,卻似乎一夜之間被風雪折彎了腰,變得如此溫馴卑微。
蒼鳳修眸心微冷,漫不經心地調整了身體的姿勢,“你要替你父王請什麽罪?”
“助纣爲虐。”
簡單明了的四個字,雖分量有些重了,卻足以诠釋一切。
蒼靜桓面無表情地地低垂着眼,眼底神色未明,說完了這四個字之後并沒有多加解釋,心裏也明白,蒼鳳修必不會繼續多問。
然而,他能大概摸得出這位比自己還小上一歲的皇叔一貫的性子,卻顯然低估了他看起來溫和卻并不溫柔的脾氣。
“助纣爲虐?”蒼鳳修淡漠勾唇,“如果這一條罪名成立,足以讓他死得沒有半點尊嚴,靜桓,你憑什麽求本王網開一面?”
蒼靜桓渾身一震。
“你來請罪?”蒼鳳修神色冷沉,一向儒雅的面容此際隻剩雪一般的冰冷,“你覺得自己有資格?”
蒼靜桓呼吸一猝,一瞬間臉色刷白。
蒼鳳修道:“秦王府影衛一事,秦王兄既然先壞了規矩,秦王府以後就不必分配影衛了。”
“……”蒼靜桓嘴角抿緊,低垂着視線,不敢再說話。
“至于你和墨不赦……”蒼鳳修垂眸,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裏的白玉玲珑酒杯,嗓音漸緩,卻依舊幽涼懾人,“失職之罪,待春闱殿試之後,本王會親自與你們清算。”
蒼靜桓垂首,脊背忍不住抽了一下,低聲,緩緩地,應了一個字,“……是。”
“可以說說你的消息了。”
這句話……顯然是不想再繼續方才的話題了。
蒼靜桓心底微沉,卻終是不敢再提,定了定神,恭敬地低應了一聲,道:“太後娘娘這幾日有些神思恍惚,一掃此前每日修佛打坐的安靜,朝陽宮裏經常能看待太後呆坐的身影,看起來總有些魂不守舍,靜桓曾打聽過,自打上次青鸾郡主和雪瑤陪伴太後去了禦花園賞花回來之後,太後就開始變得格外反常了。”
原來,太後那邊的情況……也并沒有被漠視,蒼墨白心忖,隻是太後皇嫂是否知道自己已經在青鸾面前洩了秘密?
她這幾日的不安,大概就是來自于青鸾吧?
“潛心修佛二十餘年,到現在,總算是前功盡棄。”蒼鳳修淡淡一句話做了評語。
蒼墨白對于青鸾是如何從太後嘴裏得到她與皇上不是親生母子這個消息,一直很好奇,但是此際青鸾不在這裏,他即便想問也沒辦法問,蒼鳳修或許知道,但他沒膽子問。
對于勢力遍布天下的鳳衣樓花了三年時間與精力都沒有查到的消息,青鸾一天之間就搞定了,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很大,直到現在隻要一想到,心裏仍然不是滋味。
即使蒼鳳修沒有拿這事問責,他也夠無地自容了,還有何臉面開口去問?
“子時之前,太後還與霍太妃一道去了靜海的府邸。”
這一點,蒼靜桓并不了解其中隐情,以前霍太妃與太後井水不犯河水,一個忙着鞏固地位,一個潛心修佛,完全沒有交集。
不過,風雲将起的帝都,此刻無論再發生什麽,似乎都不該覺得奇怪。
但是,不該覺得奇怪,不代表對這件事漠然視之,蒼墨白凝眉,“太後去了逍遙王府?”
“嗯。”蒼靜桓點頭,“去了一個時辰,此時已經回到宮裏。”
一個時辰,時間并不長,但是可以發生許多事,也可以讓人在某件事裏迅速找到答案。
比如,這幾日一直渾渾噩噩的蒼靜海,自打清醒之後,就正如青鸾所說的那般,瘋癫發狂沒有理智,身邊的人一個不認識,就是連霍太妃,也無計可施,整日憂心忡忡。
“太後皇嫂或許已經有所懷疑。”蒼墨白皺眉深思,“青鸾對她做了什麽,她自己或許并不知道,但是靜海身上的事,太後極有可能猜得出是青鸾動的手,隻怕霍太妃反應過來,會不顧一切置青鸾于死地。”
若是青鸾平叛回來,前有懷王竭盡全力派人刺殺,後有霍太妃不顧一切的瘋狂報複,能平安抵達帝都……隻怕有些難。
蒼鳳修卻顯然并沒有這麽多顧慮,漫不經心地擡眼,看向跪在屋子裏的兩個人,“皇上身邊除了禦林軍,從今天開始,多派些人保護,鳳衣樓抽些好手,影衛也暗中安排一些,不許再出岔子。”
“是。”
蒼鳳修眉眼微動,眼底幽芒隐現,“最近一段時間,讓人盯着蘇塵。”
“是。”
蒼鳳修淡淡道:“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