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麽?”海岩劍眉微鎖,有些擔憂地看着她略微失神的臉龐,“起風了,當心着涼。”
“海岩。”蒼靜雪靜靜看着他剛毅的臉上,那雙永遠透着沉穩與深情的眼眸,身子慢慢依偎進他的懷裏,這一瞬間,腦子裏竟是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他們之間那段人爲的緣分,“六年前,如果本宮沒有遇上蒼靜海對本宮使的下作手段,此時我們之間,是否還會是如今這般模樣?”
海岩聞言表情一變,環着她身子的手臂蓦然有些僵硬,垂眼沉默了良久,才艱澀地道:“以我這般卑微的身份,是不可能有資格成爲公主的夫婿的。”
皇族公主選婿,首先要考慮的必定家世背景,帝都名流世家不少,從小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名流貴公子也并在少數,即便是閉着眼挑選,也不可能輪到他頭上。
蒼靜雪擡頭,伸出素手摸摸他的臉頰,唇畔勾起一抹暖融融的笑意,“可本宮很慶幸,你說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海岩一愣,怔怔地沉浸在她的笑容裏,有些反應不過來。
“因爲蒼靜海,本宮曾陷在夢魇中三年,是青鸾的一番開解,才讓本宮走出那段噩夢。”蒼靜雪斂眸,纖弱的身子愈發縮進男子溫暖寬闊的胸膛,感受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帶來的安心,心底不禁發出滿足的歎息,“可是海岩,直到今天,本宮才想通,如果沒有蒼靜海那番下作的手段,本宮與你,又怎會如此順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如果今日站在本宮身邊的,被人稱作驸馬的,是另外一個男子,本宮都無法想象那是怎樣一番怪異的畫面。”
海岩垂眼看着她黑色的頭顱,有些不确定地想着,這位姑娘……是在甜言蜜語哄他開心麽?是不是蘇清韻在她面前說了什麽?
還是,她受了什麽刺激?
此際若秉行沉默是金的原則,顯然就有點潑冷水的感覺了,海岩思索了片刻,低聲道:“隻要你開心,就好。”
“如果我不開心呢?”蒼靜雪挑眉,心情愉悅時突然有了捉弄人的興緻,“海岩,如果六年前本宮失身于你之後,卻一直沒有對你動感情,你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顯然有點爲難人了。
海岩剛剛回恢複正常的臉色再度僵硬了一些,尤其“失身”這兩個敏感的字讓他尴尬得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而且,六年前他曾日夜糾結的問題現在被拿出來問……是不是有點爲時已晚了?
這次沉默的時間顯然更長了些,海岩遲疑了很久,才慢慢開口,“我……當時也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是不知所措,因爲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一瞬間幾乎要懵了。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懵,更不能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去逃避,因爲還有一個美好嬌貴卻受了傷害的女子需要守護。
那時他其實壓根沒想太多,日夜不間斷地守在她身旁不遠處,隻是怕她一個想不開做出什麽事來,倒不曾想過他們會那麽自然地走到一起。
即便是一個失了身的公主,在帝都許多貴公子眼裏,依舊有着緻命的吸引力,娶了皇家公主,他們便可以一步登天成爲皇室宗親,爲此,那一點瑕疵其實完全可以被刻意忽略。
何況,失了身的公主,管不住丈夫三妻四妾,尋花問柳。
所以,即便是在那種情況下,海岩也沒想過,長公主殿下會欽點他爲驸馬——他明白,她完全可以嫁給更好的男人。
成親之後僅僅一年的時間,他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這個性子特别的女子,不因她的身份,也不因她的容貌,甚至,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隻知道當他發現時,已經把這個女子深深地種在心底了。
一記輕笑響起,蒼靜雪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點點笑意,溫暖柔和,脈脈情意,“海岩,其實換個角度來想,我們該感謝蒼靜海。”
海岩雖寡言,卻并不笨,自然明白她這句話裏的意思,隻是,他沉默地抿唇,随即搖頭,“你不能這麽想,如果當時不是王爺掌權,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但事實已經證明,他的龌龊,卻是成全了我們的緣分。”
“這不一樣。”海岩皺眉,垂眼與她對視之間,眼底依舊是不贊同的神色,“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那些傷害都不曾存在過……”
榆木疙瘩。
蒼靜雪忍不住在他堅硬的胸膛上揉了揉頭顱,随即覺得自己的行爲真有些幼稚,不由搖頭失笑,“算了,都過去那麽久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麽?”
聽她這麽說,海岩終于松了口氣,柔聲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房。”
“嗯。”蒼靜雪沒意見,爲了肚子裏的這個還未出生的寶貝,她不能逞強。
“青鸾離開帝都的事情,知道的人多嗎?”
海岩擁着她慢慢走出園子,踩着青石小路,朝寝殿方向漫步走去,聞言淡淡道:“不多,明面上,除了主子,隻有六王爺和丞相知道。”
蒼靜雪心下明白,明面上知道的人不多,但擋不住暗地裏盯着青鸾與青雲騎一舉一動的各方眼線。所以,接下來的一個月,青鸾的日子應該會過得很精彩了。
倒是不擔心她的安危,畢竟憑青鸾如今的身手和機智,不管是朝堂還是江湖,能讓她吃虧的人定然不多,況且,還有七十一位青雲騎高手跟在身旁。
相比青鸾的恣意潇灑,蒼靜雪卻是想感歎一下自己的半囚禁生活狀态了,盼了幾年盼來了一個孩子,喜悅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一想到自己還有七八個月的時間不能出府,更不能動武,心裏不由就郁悶。
若不是怕吓着身旁這個男人,她真想仰天長歎一聲——
好無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