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宮。”謝言灏道,“這幾天他一直待在皇上身邊護駕。”
蒼鳳修舉步往丹陛上走去,謝言灏跟随在他身後,簡單明了地禀報着這幾天各地官員送來的奏折,然後才道:“霍炎和方遠之今日都是有備而來,王爺小心些。”
“有備而來?”蒼鳳修勾勾唇角,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背後得了誰的支持?”
“霍太妃自是不用說的。”謝言灏道,臉色有些凝重,“但不知爲何,太後娘娘似乎也同意了他們的建議。”
所以,他們才有恃無恐。
蒼鳳修聞言腳步頓了一下,眼底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卻什麽也沒說,繼續往前走。
待行到殿門口,謝言灏才想起青鸾也在,正想說些什麽,一回頭,卻發現早已不見了鳳郡主的身影。
“王爺,郡主……”
蒼鳳修道:“随她去。”
說罷,慢慢走上了大殿。
“攝政王殿下駕到——”
百官回頭,瞬間跪地俯首,叩拜道:“參見攝政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蒼鳳修目光淡然環視一圈,沒有立即開口,腳步從容地走到了大殿正前方最尊貴的龍椅旁。
以往雖挂着攝政王的尊号,但因皇帝已經成年,他上朝的次數并不多,隻有皇上犯難處理不了的時候,他才會插手。
青鸾閉關三年,他日夜陪伴,朝上之事大多是蒼鳳修和謝峰自己斟酌着辦,需要他過目的奏折則直接有人送到攝政王府。
蒼聿雲的身子愈來愈差,這是事隔三年之後,他第一次真正臨朝。
“平身。”負手站在大殿至高之處,蒼鳳修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衆臣,目光沉靜,卻将各人臉上複雜各異是表情盡收眼底。
“謝攝政王!”
衆人起身站好,左邊以秦王爲首,是衆位皇親貴胄以及保守派的文臣,右邊則以丞相謝言灏爲首,大多是實力派的臣子。
蒼鳳修一掃衆臣,開口之間,嗓音沉穩淡然,“皇上最近龍體欠安,早朝因此耽擱了多日,本王身爲攝政王,自有失職之處——”
話音未落,方禦史首先站出來,躬身道:“攝政王言重了,皇上龍體不适,臣等皆惶恐不安,憂心如焚,太醫再三診脈,卻一直診不出個确切的結果,委實讓人心裏難安。”
蒼鳳修瞥他一眼,神色淡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皇上已經年近弱冠,卻至今後宮空虛,膝下亦沒有子嗣,若萬一……江山後繼無人,社稷必将大亂,還請攝政王做主。”
沒有片刻遲疑,直接進入主題。
“臣有話要說。”戶部尚書霍炎出列,躬身道。
蒼鳳修扯了下嘴角,“說。”
“方禦史所言極爲有理,皇上龍體欠安,太醫卻診不出原因,或許正是因爲宮裏人氣凋零,皇上孤單煩憂,一沒有兒女承歡膝下,二沒有女子陪伴解憂,才導緻精神不佳。當務之急,是該爲皇上選個妃子沖沖喜氣,說不定皇上的病就有好轉了呢。”
“說不定?”蒼鳳修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本王還以爲霍卿是有多大的把握,原來隻憑一己猜測就能判定皇上需要沖喜?”
霍炎臉色一變,“臣不是這個意思。”
“王爺。”方禦史開口力挺,“國舅大人的意思是,皇族子嗣是江山傳承之命脈,皇上選妃封後是朝廷第一件大事,此前皇上一直反對選妃,所以一直被耽擱至今。可如今龍體欠安,選妃對皇上有沒有益處且不說,但斷然不會有任何壞處,王爺何不試上一試?若真的因喜氣而使得皇上龍體恢複康健,豈不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蒼鳳修聞言,淡淡道:“方卿與霍卿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
霍炎和方遠之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霍炎躬身道:“攝政王的意思是……”
“攝政王,臣有話要說。”懷王蒼淮德急急開口,視線從霍炎和方遠之面上掠過,“臣以爲,皇上如今病體沉重,身子虛乏,最需要的卧床休養,根本禁不起選妃的折騰。至于沖喜一說……這向來是民間百姓家的迷信,純屬無稽之談,還望攝政王三思。”
“沖喜一說自來就有,怎可說是無稽之談?”霍炎反駁,“皇上龍體有恙,太醫們又束手無策,臣以爲隻要有一絲希望,就該試上一試,若不然,難道任由皇上一天天虛弱衰竭下去嗎?”
“國舅此話差矣。”蒼墨白輕輕一笑,笑容中帶着顯而易見的嘲諷,“皇上龍體确實有恙,太醫們診不出原因,不是因爲他們無能,也不是病因古怪,不過是有人故弄玄虛,在皇上身上動了手腳而已。”
聞言,霍炎和方遠之臉色微變,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眼底浮現出陰暗的光芒。
懷王帶着審視意味的目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蒼墨白,不明白一向在江湖上混得風生水起而并不喜歡上朝的蒼墨白,怎麽今日不但破例上朝,甚至還挺有興緻地破例發表意見?
蒼墨白對懷王的目光視若未見,徑自道:“沖喜之事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皇上如今整日昏昏沉沉,睡着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即便有時能醒來一會兒,身子也是虛乏無力,什麽事都做不了,既然如此,選秀封妃什麽的,又有什麽意義?”
“怎麽就沒意義了?”霍炎冷冷道,“萬一沖喜把皇上的病沖好了呢?”
“霍尚書。”蒼墨白似是漫不經心地叫出他的名字,語氣沉冷,眼底隐含絲縷不易察覺的殺氣,“請注意你說話的态度,本王好歹也是親王之尊,你一個三品尚書這般态度對着本王說話,不想活了?”
群臣聞言一愕。
果然是江湖上待慣了,金銮大殿上說話也絲毫不改江湖習氣,公然恐吓朝廷命官?
就算霍炎不知好歹以下犯上,也不必把威脅警告的話說得這麽直接吧?那句“不想活了”若是換成“該當何罪”是不是會更貼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