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隻知道,有老爹在,大概是不會讓她有事的吧?什麽疑問,都得留待她蘇醒之後。
好累,好困,她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梅苑小樓裏,一瞬間從春風和煦變成了寒冬臘月,北風凜冽。
蒼墨白比太醫來得快,任何時候,隻要蒼鳳修的谕令一出,他永遠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眼前,仿佛他一直都在周圍不遠處,從來不曾離開過。
可這一次,他真心希望自己能消失一段時間,最好能遠離帝都萬裏之遙,才不用親身面對攝政王府裏直接越過了炎炎夏日而提前到來的寒冷徹骨的冬天。
陽光明媚,女子閨房的空氣中卻冷得似是結了冰。
紫檀木軟榻橫設在床邊,陽光透過窗子照射在榻上,照得屋裏一片光潔明亮,照得青鸾白皙光滑的肌膚晶瑩剔透,如玉無瑕。
隻是唇畔還殘留的星點青黑血迹,卻讓人看着總覺心驚。
自打走進青鸾的閨房,蒼墨白渾身的神經就已瞬間繃緊,抿着唇角走到榻前,看着昏迷中氣息微弱的青鸾,頓時心裏一沉。
青黑色的血迹,顯然是中了毒的征兆。
“把脈。”蒼鳳修淡淡開口,嗓音裏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蒼墨白拿起青鸾露在錦被外的一隻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搭上青鸾的腕脈,蒼墨白在心裏不停地祈禱着隻是虛驚一場,否則……心裏沉沉,他不敢繼續往下想。
感覺到來自窗畔前蒼鳳修面無表情的眸光,仿佛刺骨的北風刮着脊背,帶來一陣陣冷徹心扉的寒意。
蒼墨白心頭産生了一種強烈的不安。
指尖下傳來的脈動是那麽清晰,卻又是那麽虛軟無力,明明白白地告知了一個讓人心慌意亂的結果,蒼墨白緩緩吐出一口氣,将青鸾的手塞進了錦被下,緩緩站直了身子。
蒼鳳修淡漠的不含一絲情緒的眸光,仿佛不經意地落在他面上,帶來一陣陣透心的涼意。
“情況如何?”清雅低沉的嗓音,卻是淡到漠然的語調。
蒼墨白一瞬間抿緊了唇,眸光不自覺垂下,不敢與他對視,“……丹田被毒素摧毀,性命……無礙。”
聞言,蒼鳳修眸色驟冷,眼底冰芒乍現。
蒼墨白脊背一抽,竟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垂着眼沉默。
視線從他面上移開,微微轉頭,蒼鳳修看着床榻上如孩子一般靜靜沉睡的青鸾,半晌沒有說話。
而此時,攝政王的旨意早已傳到了宮裏太醫院,一陣人仰馬翻之後,太醫陸陸續續來了十幾個,包括太醫院的首席洪禦醫親自出馬,順着謝言灏的指示,十幾個人戰戰兢兢地踩着樓梯走上了梅苑小樓。
在宮裏當差久了的老禦醫,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辨别風向,這小樓上氣氛凝結,充滿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詳氣息,讓見多了生死狂瀾的老家夥也忍不住一陣腿軟。
恭敬地朝蒼鳳修和蒼墨白行了禮之後,禦醫們簡單問了一句——自然,是對着看起來斯文溫和的謝言灏問的,在對方示意下走向床榻,然後輪流把脈。
個個面上膽戰心驚,卻在把完脈之後仿佛又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蒼鳳修負手站在窗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面上幾不可察的神色變化,待到最後一個人診脈結束,才淡淡道:“情況怎麽樣?”
“回禀攝政王,郡主并無大礙。”首席禦醫躬身回報,表情已不若先前緊張不安,“隻是氣海穴受了損傷,不能動武,并無沒有性命之憂。”
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表示他們的診斷結果相同。
與蒼墨白診斷的結果,也一樣。
練武之人皆熟知丹田的重要性,以及對毒藥亦有一定的認知,他們貫說丹田,而禦醫則稱之爲氣海穴。
在太醫們看來,一個女子氣海穴受損,也不過是身子虧損體質弱些罷了,以後靜心調養,多用些溫補的藥材,便沒什麽大礙。
他們壓根不會想到,青鸾并不是一般嬌弱的大家閨秀,而是個練武的女子,氣海穴毀了,與一個武功高手突然間武功全廢了沒什麽區别,這樣的打擊,足以毀了一個人所有的信念和希望,而就此變得消沉。
蒼鳳修面色冷凝,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徹骨寒氣。
謝言灏眸光淡淡掃了這些年紀一大把的禦醫們一眼,心裏無聲歎了口氣。
蒼墨白同樣爲青鸾把了脈,得出了與太醫們相同的結論。但不同的卻是,他絕不敢在蒼鳳修面前做同樣的禀報。
并無大礙?
對于鐵了心要當大将軍的青鸾來說,氣海穴受損傷隻怕比性命交關更嚴重。
而攝政王對青鸾的特别,以及帶她進王府的目的是什麽?
是想培養一個征戰四方的将軍,絕不僅僅想收一個養女而已——他們居然敢說并無大礙?
氣海穴受損,青鸾的丹田空虛無力,再也不能凝聚内力,所學的武功将形同虛設。
簡而言之,就是她将徹底淪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無法練武,更不可能成爲文武雙全的女将軍。
“并無大礙?”蒼鳳修瞥了一眼低眉垂眼的幾個禦醫,“青鸾體内有毒,如果造成她氣海受傷的原因就是毒素引起,那你們告訴本王,這是什麽毒?有無治愈的辦法?”
蒼鳳修此話一出,蒼墨白不由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而禦醫們卻像是比賽誰的速度快似的,十幾個人撲通撲通,齊齊跪下請罪,
“臣等該死!”
“臣等無能!”
洪太醫道:“請攝政王殿下恕罪,此種毒素乃江湖人所用,臣等從未見過,隻是曾聽聞,這種毒氣味溫淡卻藥性強烈,讓人防不勝防。一旦進入體内,氣海穴破,則毒素在郡主體内便會自動消弭,不會留下任何痕迹,也沒有任何藥物可醫。”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蒼墨白心頭一顫,緩緩握緊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