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寒風如刃。
上官若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奇裝異服的男子身後,喘着氣道:“不是……說了再巷子裏等他們?你走這麽遠……是要上哪兒啊?他們找不到我們怎麽辦?”
男子回過頭,古怪地睃了上官若一眼:“既然知道不對勁,幹嘛還跟上來?”
傻啊!
上官若愣了愣:“那個……我……不是……他……呃……”
是自己太傻了嗎?
男子陰沉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很快,轉瞬即逝,上官若搖搖頭,以爲自己眼花,又聽得他說道:“放心吧,沖你這份傻勁兒,我也不會害了你的。”
“啊?這……”這什麽道理啊?
男子在林子裏找到了一塊石頭,兀自坐下,那石頭夠大,他又拍了拍旁側:“坐吧。”
上官若快累癱了,二話沒說坐了上去。
二人挨的略近,在男子看來沒什麽,可若有時下的眼光判斷,屬于有些逾越了。
男子就問:“男女不授受不親?”
上官若用袖子擦了汗:“什麽啊?哦,你說中原那一套啊,我們草原姑娘學不來。”
男子從背包裏取出兩條長方形的東西,撕開,給了她一條。
上官若接在手裏,左看右看:“這是什麽?”
黑乎乎的,但聞起來又有些香香的。
男子咬了一口:“能補充能量,很甜的。”
上官若對美食素來沒有抵抗力,他又吃的那麽歡騰,上官若當即也咬了一小口,嘗到味兒後眼睛遽然一亮:“哇!這……這黑糖……好好吃啊!”
就是有點兒粘牙,不過她牙齒好,倒也不介意這些。
“你在哪家鋪子買的?回頭我也讓人買一些!”
男子三兩口幹掉手裏的“黑糖”道,對她道:“你們這兒買不到。”
上官若眨巴了一下眸子:“你們是哪兒的呀?我上你們那兒買也成!”
“我們那兒……”男子頓了頓,面色有一絲躊躇,似乎不知如何向她解釋,好半晌,才道,“你去不了我們那兒。”
“嗯?”上官若的身子坐直了,眼睛也瞪直了,“我去的了!這天下呀,就沒我上官若去不了的地方!”
“你是上官氏的後人?”男子忽然朝她看了過來,“這是北齊?”
上官若笑着點頭:“當然是北齊呀!你以爲是哪兒?話說……你知道我們家呀?你叫什麽名字?保準我也聽說過你們家呢!”
男子拿出一瓶水,擰掉瓶蓋喝了幾口,面色有了一絲凝重:“無名小卒罷了,比不得草原第一大世家。”
聽到自己家門被誇贊,上官若得意地挑了挑眉:“你現在認識我,就不算無名小卒啦!等回頭我向我父親引薦你,給你個一官半職!你若夠聰明啊,升起來很快的!”
男子沉默,若有所思。
上官若拍了拍他肩膀:“你别不信呀!我父親是草原大君,連皇帝都要讓他三分呢!”
“草原大君?”男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什麽年代,怎麽草原上還有大君?”
上官若撓頭:“草原上當然有大君啦!”至于對方問的年代,她沒聽懂,自動屏蔽了。
男子改口問道:“如今的國号是……”
“國号就國号嘛,弄什麽年代,我都沒聽懂。”上官若把最後一口“黑糖”塞進嘴裏,吃完後道,“昌隆三十一年。”
男子的眉頭恨不得擰成一個“川”字了,垂眸想了想,道:“你們皇帝姓雲還是姓荀?”
“雲?荀?”這一下,輪到上官若濃眉緊蹙了,“大周的權貴中,從未聽過這兩個姓氏,我們的皇姓是諸葛。”
男子拿了根枯枝在地上畫了起來:“大周,諸葛皇室,昌隆二十二年……比雲家接管江山早了整整三百年,比荀家……早了差不多九百年。”
“你嘀嘀咕咕地在說什麽呀?”上官若好奇地瞅着他問。
男子把畫出來的數據用枯枝抹掉:“沒什麽。”
上官若癟癟嘴兒,她對太深奧的東西好奇心其實并不重,何況眼下還有個更令她垂涎三尺的東西。
男子一轉頭,就見上官若盯着他的背包,口水橫流。
“沒吃飽?”
上官若點頭。
男子拉開背包的拉鏈,在裏面找了起來:“士力架沒了,巧克力吃不吃?”
上官若點頭如搗蒜:“吃!”
聽懂麽了你,就吃?不怕我下毒?
男子撫額,就這智商,她男朋友怎麽放心把她交給他的?
上官若毫不客氣地吃起了巧克力:“哎我說,你怎麽穿這麽少啊?冷不冷?”
“當然冷了。”可他來之前,他們那兒是夏天!
上官若很仗義地脫了一件外套給他,她穿的是男裝,外袍下還有一層薄襖:“你先披着吧!我吃東西的時候不冷。”
男子将這明顯小了幾号的外袍披在了背上。
上官若吃完巧克力後,意猶未盡地咂咂嘴,而後,繼續盯着他的背包,兩眼泛綠光。
什麽叫拿人手短?
披着人家衣裳,都不太好意思不給人“飯”吃。
男子又給了她一瓶八寶粥。
上官若看着那可以折疊的半透明勺子,興奮得哇哇大叫:“好奇特的勺子呀!”再看向男子,眼底已充滿崇
向男子,眼底已充滿崇拜和敬仰了。
男子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側了側身,後背靠上大樹,開始閉目養神。
上官若毫不客氣地幹光了一瓶八寶粥。
這回,男子“睡”了,打擾人家吧,有點兒難爲情。
上官若便慘兮兮地坐在一旁,一個勁地咽口水。
男子實在聽不下去了,打開背包,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布盒子:“想吃什麽自己拿。”
上官若開心壞了:“謝謝啊!”
這些東西全都是上官若沒吃過的,什麽果凍啊、雪麗糍啊、薯片、果汁軟糖、提拉米蘇、水饅頭、三明治、火腿腸、壽司……
好吃的差點兒把舌頭都給吞了。
然而當上官若将一包綠綠的東西一口喂進嘴裏時,她一個激靈跳起來了!
“辣!辣!辣!好辣!”
不是那種辣嘴兒、辣喉嚨的辣,是……是感覺鼻子和腦袋裏,有無數根刺,一下子由下往上戳了起來!
好難受,嗚嗚……
男子睜眼一看,呃……糟糕,忘記把芥末包摘出來了。
等諸葛冥與那名短袖短褲女子沿着男子留下的記号趕來時,上官若已經哭紅鼻子了。
諸葛冥看着一地稀奇古怪的袋子,一把将上官若摟進了懷裏,而後,鳳眸微眯道:“你給她下毒?”
男子的嘴角抽了抽。
女子“哎呀”一聲:“我……我的零食都沒啦?”
……
對于上官若貪吃了人家所有口糧的事,諸葛冥表示深深的無奈,幾次三番想道謝,奈何人家兩口子坐在另一顆樹後聊的火熱,他不便打擾。
“你的意思是我們來錯地方了?這兒不是北齊,是大周?”女子一臉焦急地問。
男子低聲道:“不止地方弄錯了,年代也錯了,北齊佑成帝三十一年時,大周這邊應該是雲家最後一任皇帝雲禮和荀家第一任皇帝荀楓奪位的時候。現在大周還是諸葛家的天下,等過三百年,雲家取而代之,之後再過六百年,才是荀家的江山。”
“我們要找的是雲、荀兩家交替的年代……啊,天啦,我們早了九百年?”女子驚得瞠目結舌。
男子歎了口氣:“恐怕是的。”
女子撓頭抓腮:“第三次了,還是錯了。”
男子輕摟住她肩膀:“比起第一次跑到冰河時代差點凍死,以及第二次的末世險些被喪屍吃掉,這一回,還算比較樂觀了。”
“樂觀什麽呀?一來就攤上命案,弄得現在東躲西藏的!”女子憤憤地咬緊了下唇,男子怕她咬出血來,湊過去親了她一口,她身子一軟,靠上了他肩膀,“天快亮了吧,等天亮我們就走。”
男子凝了凝眸:“恐怕沒那麽容易。”說着,他指了指正在研究一地食品包裝的諸葛冥。
諸葛冥站起身,拍了拍手,面色冰冷地走向二人:“那些都不是大周的東西,說,你們是哪國人?”
作爲一個皇族,對外邦人員是相當警惕的,特别這倆人,吃穿都如此怪異,簡直聞所未聞!
男子神色從容地站起來,迎上諸葛冥審視的眸光,本想撒個謊說我們來自西洋,可對方的眼神裏俨然有種令人無所遁形的威嚴,思量一瞬,男子給出了誠實答案:“實不相瞞,我們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我們來自九百年後。”
“大丈夫不語怪力亂神!”諸葛冥冷冷地駁斥道。
男子定定地望進對方的眼眸:“我沒撒謊,也沒必要撒謊,信不信由你。”
有沒有必要撒謊諸葛冥不知道,但對方的眼神沒有絲毫閃躲,看起來不像胡言亂語之輩。可……九百年後的人?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諸葛冥雙手負于身後,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那……官府爲什麽要抓你們?”
男子道:“我們從時空穿梭機裏掉下來的時候正好落在一處命案現場,驚動官府,官府把我們當成殺人犯了。”
“真的隻是當成?”諸葛冥強調了那個“當”字,男子的身後他看得非常清楚,盡管不懂輕功,卻能借助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飛檐走壁,殺個人……也不是沒那能耐。
男子搖頭:“時間緊迫,我在你們這邊一天,在我們那兒便是一月,天亮後我必須離開,否則,又得再等一個日出。這樣,你若不信我,我帶你到案發現場看看。”
這自然是要看的。
作爲一國皇子,不可以放過任何一個在國家犯了罪的人,特别是一個外邦人。
諸葛冥一邊對他那套未來人的說法持懷疑态度,一邊卻随着他去了案發現場。
案發現場在一個屠戶家的地下冰窖,那屠戶是個光棍兒,家中也無兄嫂叔伯父母,一人獨居,他大概并不在家,官府都把他家宅子封了也沒見到他的影子。
幾人悄悄地翻進院子,男子戴上一副手套,遞給了諸葛冥一雙。
諸葛冥狐疑地蹙了蹙眉,戴上了。
路過廚房時,男子指了指竈台上的鍋:“這些米糊都長黴了,按照而今的氣溫,它至少被擱置了七日,屠戶很有可能七天前便離家了。”
幾人來到地下冰窖,裏邊撲面而來一股肉與鹹魚的腥味兒,上官若的胃裏一陣翻滾。
男子從背包裏取出一個手電筒,照亮地上的男性屍體道:“你過來看看。”
諸葛冥蹲下身,先看了一眼他的手電筒,才又看向那具男屍:“這是個小偷?”他發現了對方口袋裏的鈎子。那鈎子他用過,小頭拉直了可以撬鎖,大頭掰彎了能勾錢袋。
男子對于諸葛冥這麽快發覺異樣感到幾分詫異:“你懂行啊。”
不會……也是小偷?
諸葛冥瞪了他一眼,一股皇子威嚴在眉宇間散了開來。
男子輕輕一笑,繼續驗屍:“他的身上沒有緻命的傷口,隻在虎口與小腿上看得到幾處淤青,但這些都不緻命。”
諸葛冥問:“或許……他中了毒?”
男子捏起死者的指甲:“無黑色,嘴唇不發紫,沒有中毒迹象。”
“心疾呢?有無這種可能?”諸葛冥追問。
“不排除。不過……”男子将手電筒的燈光對準男子的心口,“就算是心疾,我認爲,也應該是由外部原因引起的心疾。”
諸葛冥眸光一凜:“說重點!”
男子撥轉過死者的頭顱道:“你看,屍體的肉色焦黃,渾身軟黑,兩手拳散,口開眼突,耳後發際焦黃,發髻披散,燒着處皮肉緊硬而攣縮,胸項背膊,可見似篆紋痕。他是被雷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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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咧,猜到是誰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