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人最終被官府的侍衛帶走了,他們是慣犯,侍衛看見他們頭疼得不行,狠踹了幾腳便将人押回衙門了。
他們被押走時,七殿下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古怪的神情,我知道,他們出不來了,一定要出來,也隻能是三具屍體了。
我看看七殿下,再看看抱着他胳膊的上官若,心髒一陣絞痛。
當我絕望地在心中呼喊他名字的時候,他沒有出現。
反倒是上官若被調戲,他便來英雄救美。
如果今天上官若沒碰到我,是不是他也不會順便救下我?
一想到這裏,我心如刀絞。
七殿下安撫好上官若,将上官若抱上馬車,看着他們郎情妾意的樣子,我鼻子一酸,掉頭就走!
突然,胳膊被扯住,是七殿下追了上來。
“明岚。”七殿下輕輕喚了我名字。
我掙紮着拂開他的手,不敢大聲說放開,隻能默默地較着勁兒。
七殿下捏了捏我手指:“怎麽了?生氣了?”
我低頭,咬了咬唇:“奴婢不敢。”
我一生氣,就會把自稱改成奴婢,七殿下約莫是聽出來了,回頭望了馬車一眼,馬車簾幕緊閉,他朝我湊了湊,低聲道:“氣我跟上官若在一起?”
我哪裏是氣你們在一起?我是氣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她需要你時你一刻也不耽誤!
她與你認識多久,我又與你認識多久?
我對你來說,究竟算什麽?
七殿下忙又解釋道:“她約我出來玩,我沒理由拒絕,馬上就是貴妃的生辰宴了,我需要進宮一趟。”
頓了頓,他接着道,“我想知道諸葛烨怎麽樣了。”
皇長孫……許久沒來行宮了。
我心口微微一顫,态度軟了下來。
“真的,隻是爲了長孫殿下嗎?”我半信半疑地問。
七殿下“嗯”了一聲,一本正經道:“不然呢?你覺得我真的喜歡上官若?”
我一臉質疑地看向他。
他扯了扯領口,有些煩躁地說道:“她那種富家千金,永遠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不喜歡她,不會喜歡,一輩子都不會。”
語畢,眸色一冷,上了馬車。
上官若給我安排了另一輛馬車,她其實從沒把我列入情敵的行列,我這樣的身份,沒資格,可說不上來爲什麽,我就是覺得她在故意阻斷我與七殿下的接觸。
透過馬車的簾幕,我能清楚看到上官若的頭枕在七殿下腿上,笑呵呵地與他說着什麽,七殿下時不時捏了捏她鼻尖,惹來她一頓粉拳。
七殿下也不惱,隻寵溺地看着她。
我一遍遍告訴自己,七殿下是逢場作戲,我沒必要爲了她自亂陣腳,反正她總一天是要回喀什慶的,等她走後,七殿下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了。
我強迫自己上了馬車。
爲了不被他們倆的談笑風生摧殘,我刻意讓車夫放慢了速度,走到後面,已經落後他們兩條街了。
日暮時分,我回到了行宮,跨過二進門時,我碰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六……太子殿下!”我斂起驚訝,施了一禮。
六皇子一襲藏青色錦服,面色冷沉地立在光影裏,等我問安後,他擡了擡手:“平身。”
我微微直起身來,心中納悶,他跑來行宮做什麽?又是找上官若的嗎?上官若早進去了好不好?他堵門有什麽用?難不成在上官若那兒吃了閉門羹,唯有在門口守住一個與上官若一同回宮的機會?
腦海中百轉千回,完全沒料到六皇子的真正目的竟然是我。
六皇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後,輕輕地笑了:“長得倒是不賴,若非我心裏早已有了若兒,會看上你也說不定。”
我腦門兒涼了涼,被六皇子“告白”的滋味真不怎麽樣。
六皇子踱了幾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問:“我想,七弟也是這麽想的吧?我聽說上官若出現之前,你與七弟十分要好。”
他說的非常笃定,可我不是傻子,我聽得出他話語中的試探。
七殿下待我與常人不同的事兒,六皇子打聽打聽,不可能不知道,可他想借此挑撥我與七殿下的關系,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我沉默着不答話。
六皇子在我身前停下腳步:“你喜歡我七弟吧?”
我張嘴。
他立刻道:“不用急着否認,我對你喜不喜歡我七弟其實沒興趣,我想說的是,七弟繼續糾纏若兒,絕不是一個明智之舉。若兒自幼便被當做皇後撫養,她要嫁的,必是真龍天子,你認爲一個青樓女子的兒子有一天能坐上皇位嗎?别說皇位了,能不能順利長大都是一件說不準的事兒呢!”
我警惕地看向了他!
他揚眉一笑:“七弟尚且年幼,有些道理可能一時間明白不過來,我作爲他哥哥,不至于小肚雞腸與他計較。左不過将來我做了皇帝,将他放到遠一些的封地便是,又礙不着我什麽,還能博個賢良的美名。可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寬厚仁慈的,你想想,若大君知道他辛辛苦苦培養的‘皇後女兒’跟了個永遠上不了台面的皇子,他是會斬草除根呢還是會斬草除根呢?”
我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盡了!
我千算萬算,怎麽沒算到大君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暴君呢?
膽的暴君呢?
大君寶貝上官若,舍不得她受一丁點兒委屈,可爲人父母的,再寵愛孩子也不會拿孩子的前程開玩笑,眼下上官若在跟前兒,大君不一定會動七殿下,可上官若走了呢?
孩子,七殿下得了天花,不幸殁了。
孩子,七殿下摔下馬,救治無效了。
孩子……
随便扯個理由,都能絕了上官若的心思。
況且,上官若對七殿下究竟有幾分心思?
“若那麽小,根本不知情爲何物,不過是覺着我七弟能與她玩到一塊兒去罷了。七弟真要出了事,若兒哭兩天鼻子也就過了。她養過許多小狗,每一條死的時候她都哭的很傷心,可沒過幾天,她又活蹦亂跳了。”
六皇子這一番話,幾乎成了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七殿下與上官若是不是逢場作戲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萬一七殿下因此遭了大君的厭惡,上官若是不是能爲七殿下忤逆大君呢?
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六皇子拍了拍我肩膀,喟歎道:“和你說這麽多,絕無吓唬你的意思,你是個明白人,應該知道怎樣做是對我七弟最有利的。”
我蒼白着臉,還是沒接話。
“我幫你得到我七弟,你幫我赢回若兒,咱們誰都不虧。”六皇子笑着說完,從懷中掏出兩張請帖和一個錦囊:“我母妃的生辰要到了,我請了你和七弟前來赴宴,我母妃身體抱恙,想找個好點的醫女診治一番,你再合适不過了。”
這個理由……真是合情又合理。
我一時間,竟找不到反駁的話。
我愣愣地接了請帖和錦囊,看着錦囊問:“這是什麽?”
六皇子道:“你若是想通了,要與我合作,就打開它看看,若是不信任我……嗯,随便你處置吧。”
我捏着仿佛能灼傷我的東西,回了柳春閣。
晚飯時分,我照例給七殿下送去了劉姑娘做的菜肴,而七殿下照例把最好的部分喂進了上官若嘴裏。上官若笑得看不見眼睛,吃完,拉着七殿下的手,死活不肯松開。
她隻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能想到的親密方式不多,再過兩年……
上官若與七殿下擁吻的場面在腦海裏不受控制地閃過,像錐子,從心房最脆弱的地方刮過,我難受得倒抽一口涼氣,逮住七殿下如廁的空檔,我終于走近了上官若。
上官若百無聊賴地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腳尖離地,她晃動着雙腿兒,有些急切。
七殿下不過是走了一會兒,就急成這樣。
我端着一盆溫水入内:“上官小姐,奴婢給您淨手。”
“好呀。”上官若高興地伸出了蔥白如玉的手。
那手可真好,玉雕似的,灼灼生輝。
我将她的手放在溫水中,一邊擦拭,一邊道:“上官小姐,你喜歡七殿下嗎?”
上官若不假思索地點頭:“喜歡呀!”
我心口刺了一下,又道:“有多喜歡?”
上官若想了想,歪着腦袋道:“很喜歡很喜歡。”
這樣不害臊的話也隻有她能講出口,換作漢家姑娘,早羞得鑽床底下去了。
真不明白,被漢文化泡大的七殿下,怎麽還會喜歡這麽孟浪的姑娘?
我擰了帕子,把她手擦幹,說:“那……上官小姐覺得七殿下喜不喜歡你呢?”
“當然喜歡啊!”上官若想也沒想地說道。
我牽強一笑,把她的手放在我腿上,取了一瓶玫瑰油爲她輕柔地塗抹:“可是,你是來給六皇子做皇後的,七殿下……可給不了你皇後之位。”
上官若陷入了沉思。
我忐忑地看着她,期待她在皇後之位與七殿下之間選擇前者,如此,才能達到雙赢的局面。我實在不願意她繼續糾纏七殿下,也不願七殿下爲了某些目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寵溺她,盡管,這層寵溺中含了不少利用。
半晌,就在我以爲上官若終于茅塞頓開的時候,上官若開口了:“我嫁給誰,誰就是皇帝。”
哐啷!
我一不小心,把邊上的盆給踢翻了。
水灑了一地。
我怎麽從沒想過,能迎娶上官若的皇子,最有資格成爲太子呢?雖然在我看來,七殿下依然不可能,但難保七殿下最初不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七殿下,爲了帝位,你連自己的終身幸福也能算計進去嗎?
“呀!我鞋子濕了。”上官若翹了翹鞋面。
我意識回籠,這才發現我拿抹布擦地闆時,擦到了上官若的鞋面上。
我垂下頭:“對不起……”
上官若不以爲然地擺了擺手:“馬車上有鞋子,你叫人給我拿一雙來。”
“是。”我走到素蓉房中,與她說了幾句,素蓉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活兒去拿鞋了。
我折回來,給上官若脫了鞋子,上官若坐在椅子上不舒服,索性跳下地,踩着濕漉漉的地闆走到了七殿下床上。
這麽一走,她的足衣也濕了。
這次不等我動手,她自己把足衣脫了下來,然後無所顧忌地在床上曬起了腳丫子。
她的腳長得異常精緻,比手上的肌膚還白,一眼看去,像兩個塑過形的糯米團子似的,我是女人,竟然也看得有些轉不開眼睛。
但我始終記得自己要問的事:“上
的事:“上官小姐,如果在皇後之位和七殿下之間選一個,你會選什麽?”
上官若道:“我兩個都要!”
我說:“隻能要一個呢?”
上官若嘟哝道:“就要兩個!”
我耐着性子解釋:“咱們不是說現實,是打個比方,就像……呃……像玩遊戲一樣,皇後之位和七殿下,遊戲規則隻能選一個,你選誰?”
“哦,遊戲呀。”上官若在床上滾了一圈,“那我要做皇後。”
“如果……如果不是遊戲,是真的呢?”
“真的呀,那我兩個都要啊!我不是告訴你了嗎,蓮蓉?”
“那……那要是隻能有一個呢?我是說,嗯……你想想看,遊戲中隻讓你選一樣,你選了皇後之位,是不是說明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你其實更傾向于皇後之位?”
上官若大概是被我繞暈了,皺着小眉頭使勁兒地想了想:“遊戲是可以再來的嘛!大不了這一盤我要皇後之位,下一盤我要他嘛!”
這……
這沒法兒溝通了。
我氣急敗壞地晾好抹布,上官若抱着七殿下的枕頭,在床上沒心沒肺地翻滾。
這麽大的人了,怎生跟個孩子似的?
我胸口堵得慌,想了一下,又問:“上官小姐,你有沒有想過,七殿下爲什麽會喜歡你?因爲你長得漂亮,還是因爲你是大君的女兒?”
“沒想過哦,不過,這有什麽關系嗎?”上官若愣愣地看向了我。
我的喉頭滑動了一下,說道:“當然有關系了,我們中原有句話,叫日久見人心。就是說,兩個人要相處久了,才知道對方待自己是不是真心的。你覺得,七殿下是真心喜歡你這個人,還是貪戀你美貌,或者想要你背後的權勢?”
上官若又滾了一圈,發帶散了,長長的青絲垂下來,包着她稚嫩的肩膀,如墨染一般,有了一種厚重而妖娆的美。
“你問的問題好奇怪哦。”她說,“美貌是我的,權勢是我的,我這個人也是我的,他喜歡哪一樣,不都還是喜歡我嗎?”
千百年來纏繞了多少癡男怨女的難題,到她這兒竟……變得如此簡單?!
我差點兒被噎死:“你……你……你就不怕七殿下是在利用你?”
上官若眨了眨眼,朝我看了過來。
那一瞬,我心虛得呼吸驟停!
她挑了挑眉,認真地說道:“那說明我有用嘛!随便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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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個單純的萌娃真是好哇,全方位無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