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芊芊丢給歐陽瑾一瓶解藥:“七天的量。”
歐陽瑾咬牙,你就不能多給點兒嗎?我立了多大的功啊!要不是我,皇後現在已經死了!
楚芊芊淡淡看向她:“怎麽?不滿意?”
“不敢。”
一出口,歐陽瑾自己都恨不得咬死自己,一場淩虐過後,自己再見楚芊芊,總像見了老鼠見了貓似的,連汗毛都充斥着一股恐懼。
但這……真的很丢臉,好不好?
“那個……咳咳。”歐陽瑾清了清嗓子,用腳尖在地上畫着圈圈,道,“納蘭嫣不會懷疑我吧?”
楚芊芊淡淡一笑,倒也不笨嘛,竟想到了這個問題。納蘭嫣自然是懷疑歐陽瑾的,不然,爲何會帶着歐陽瑾出來捉奸呢?她不出現還好,她出現了,納蘭嫣要不懷疑是歐陽瑾告的密都不可能了。比起一心撲在權勢的年四爺,納蘭嫣的心機顯然更爲細膩深沉一些。
不過,歐陽瑾這顆棋子,還不到舍棄的時候。
楚芊芊就道:“我會給你一個消息,讓你再次換取納蘭嫣的信任。”
歐陽瑾怔了怔。
楚芊芊朝她勾了勾手指:“你且附耳過來。”
……
歐陽瑾離開後,楚芊芊望向前方,似歎非歎道:“你确定這麽做是對的?”
諸葛夜從暗處走來,自背後抱住了楚芊芊,輕輕說道:“确定。”
……
歐陽瑾上了馬車。
納蘭嫣輕蔑地哼了一聲:“今晚你吃啥了,竟跑了那麽多趟茅房?該不會……是去見什麽不該見的人了吧?”
歐陽瑾垂眸,掩住微閃的目光:“我沒見什麽,不過……”
她打住。
納蘭嫣眉梢一挑:“不過什麽?”
歐陽瑾四下看了看,一副很謹慎的樣子:“我偷聽到楚芊芊和諸葛夜的談話了,就在茶肆邊的巷子裏。”
納蘭嫣一邊狐疑一邊又來了興趣:“他們說什麽了?”
歐陽瑾仿佛很是害怕,手拽着裙裾,微微顫抖了起來:“他們說……他們說……下個月……有日食!”
“什麽?諸葛夜居然算出了日食?”年四爺一臉不可置信,跌在了椅子上。
納蘭嫣倒了一杯茶水,卻不是給年四爺,而是給自己的。
她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說道:“看來那小子,比我們想象的難對付一些。”
年四爺冷冷一哼:“你不是說他是個病秧子嗎?連朝堂都沒怎麽去過!”
納蘭嫣不可置否:“是,他自幼身子羸弱,尤其到了冬天,三天兩頭昏迷,上朝還是這兩天的事兒。”
“那他能算出日食是見了鬼了?”年四爺一把砸碎了納蘭嫣手中的杯子。
納蘭嫣倒是沒那麽生氣:“說不定是你的好傾兒走漏了風聲呢?”
年四爺怒眼一瞪:“傾兒不知道日食的事!”
納蘭嫣勾了勾唇角。
年四爺又道:“他知道有日食也沒關系,反正他查不出我們的計劃。”
知道日食了,離知道你的計劃還遠嗎?
納蘭嫣笑着不說話。
年四爺凝思片刻,又道:“他爲什麽突然要查天象?莫非……是猜出我的身份了?”
納蘭嫣拿起一粒瓜子,用蔥白指尖掰開:“你真以爲歐陽傾不會告訴他?”
年四爺握緊了拳頭:“她不會!暴露我,也就暴露了歐陽珏與諸葛琰。”
納蘭嫣笑了笑:“要是諸葛夜答應不追究歐陽珏與諸葛琰的過錯呢?”
年四爺噎住了。
納蘭嫣呵呵笑了良久。
年四爺咬牙:“不,我還是不信傾兒會出賣我。我要是死了,諸葛琰會恨她。她本就對不起諸葛琰,絕不忍心讓母子關系徹底崩裂!”
沒錯,楚芊芊的确不會讓諸葛夜傷害年四爺,但前提是,她看得住諸葛夜。
“不要了……唔……你……你下來……”
楚芊芊被撞得魂飛魄散,像一隻瀕臨滅亡的小鳥,一陣微風都能把她吹倒了。
諸葛夜揮汗如雨,仔細地疼愛着身下的人兒。
終于,在不知來了幾次之後,楚芊芊沉沉地睡過去了。
諸葛夜前一秒将她做暈了,下一秒就操起家夥殺向年四爺的院子了。
年四爺做夢都沒料到諸葛夜的攻擊來得如此迅猛,他連中衣都來不及穿,披了件大氅便奔出了火光四射的屋子。
整個别院都被火光遮掩,下人們四處逃竄,尖叫聲、怒罵聲、哭喊聲,交錯跌起。
諸葛夜手執長劍立在屋檐的頂尖,金蟒黑氅,迎風而舞,在身後揚起飄逸的弧度。
他冰冷的眸光,如幽冥的寒芒,一寸寸打在了年四爺的臉上。
年四爺的步子頓住了,就那麽仰視着如魔神一般與暗夜融爲了一體的他。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世界無聲了,他能看到房屋裂開、火光炸開、下人哭開,像慢鏡頭一般在眼前閃過,然而,他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響。
也正是這一刻,他才從心裏感受到了什麽,那是一種來自血脈的尊卑。
嘭!
他怔愣的空檔,諸葛夜的劍氣毫不留情地劈了過來!
“主子!”暗衛飛身将他撲開。
可躲過了這一擊,躲不了下一擊。
諸葛夜一躍而起,凜冽的劍氣,帶着強悍的殺氣,從他腳踝處一劃而過!
“啊——”年四爺一聲慘叫,栽進了納蘭嫣懷裏。
劍氣的餘波,順着年四爺的腳踝蔓延,一路向上,最後撞到了納蘭嫣的臉上。
納蘭嫣擡手一摸,滿掌血腥。
“我的臉……我的臉……”
歐陽瑾站在廊下,咬唇看着皮肉都翻起來了恨不得看到白骨的納蘭嫣,吓得直打哆嗦!
這真的是那個被斷言活不過一個月的病弱世子嗎?
早知道他這麽能耐,她當初說什麽也不會同意把楚芊芊從莊子裏接回來的呀!
“還愣着幹什麽?快走啊!”年四爺沖歐陽瑾暴喝了一聲。
歐陽瑾不想走,跟着他們,隻有被追殺的份兒,她想回家!想王爺!想父親!
但……
她不能不走!
解藥隻有三天的分量,刺探不到年四爺和納蘭嫣的情報,她會死得很慘!
“四爺!你怎麽了?”她奔過去,扶住了年四爺。
年四爺靠在她身上,一把抓住了瘋一般摸着臉的納蘭嫣:“快逃!”
暗衛丢了個煙霧彈,帶着他們三個逃開了。
煙霧彈有毒,諸葛夜沒有追上去,而是帶着手下上了馬車。
殺不死你沒關系,封了你财路,看你怎麽蹦跶!
這一晚,諸葛夜一連燒了五個小别院、三處莊子,繳獲黃金一百萬兩、白銀五百萬兩,另有珠寶無數、房契、地契無數。
孫内侍感歎:“啧啧啧,這麽多錢,都趕上國庫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麽一大筆财富,哪怕是買雇傭軍,也足夠跟皇城衛隊比上一比了。
諸葛夜冷冷一笑:“果然是狼子野心!”
想買軍隊?
做夢!
“孫内侍!”
“奴才在!”
諸葛夜撣了撣手裏的冊子:“查封歐陽家與親王府!”
“啊?”孫内侍駭然失色,“這……太子妃知道了……會不高興的吧?”
他雖不知楚芊芊與諸葛琰、歐陽珏是什麽關系,但也看得出來她十分在乎他們,不然,也不會裝成歐陽諾入宮了。
孫内侍想到的,諸葛夜自然也想到了,可世宗是諸葛琰的父親,是歐陽珏的妹夫,就憑他們幾個的關系,他要是不封了歐陽家與親王府,難保世宗不靠着他們東山再起。
與其真的在戰場上碰到,不如先發制人,将他們謀逆的種子掐死在萌芽狀态。
“不要把消息傳到東宮!”
孫内侍點頭應下:“是,奴才遵命。”
……
楚芊芊是在諸葛夜的懷裏醒來的。
暖烘烘的被窩,熱乎乎的胸膛,堅實有力的臂膀,真讓人有種幸福的眩暈。
楚芊芊打了個呵欠,又朝他懷裏貼了幾分。
“醒了?”諸葛夜輕撫着她發絲,柔聲問。
他摸得很舒服,楚芊芊不願睜開眼睛,就摟緊他精壯的腰身道:“嗯,剛醒,小寶呢?”
“出去玩了。”
諸葛夜低頭,吻了吻她仍有些紅腫的唇瓣。
最近的身子被調教得極好,一碰便來了反應,楚芊芊努力回應了起來。
一吻作罷,二人都有些情難自控。
楚芊芊睜大霧蒙蒙的眸子看着他,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他沒急吼吼地占有她,而是問:“睡好了沒?”
楚芊芊微微一笑,帶着一種被疼愛的餍足:“挺好的,夢都沒做一個,一直都在嗎?”
睡得太沉,都不知道你在不在。
諸葛夜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當然在,你覺得我會去哪兒?”
“說不定你背着我幹了什麽壞事。”楚芊芊随口一說,諸葛夜眸光一閃,又聽得她道,“有沒有去永巷采幾朵小野花兒?”
諸葛夜失笑:“野花兒哪裏有家裏的花兒香?”
說着,抱着她又是一陣深吻。
楚芊芊舔了舔唇瓣:“諸葛夜,你身上有血腥味兒!”
狗鼻子!
諸葛夜一本正經道:“不是我的,是你的。”
楚芊芊瞪大眸子。
諸葛夜道:“你月信來了。”
楚芊芊挑開棉被一看,還真是!
……
小寶得了個新寵物,漸漸沒那麽黏糊楚芊芊了。
吃早餐的時候,小寶手抓着餅子,自己咬一口,喂小狼崽咬一口,再自己咬一口。
楚芊芊看不過眼了:“小寶!”
小寶眨巴着眸子:“我有給小白刷牙的。”
諸葛夜喝了一口玉米羹,漫不經心道:“扔了它?”
小寶把小狼崽死死地護進懷裏:“不要!不許你們扔掉它!這是外公送我的!我名字都給它取好了,叫諸葛小白。從今天起,我是它爹爹。”
楚芊芊:“……”
早膳過後,孫公公前來禀報,皇上讓太子代爲上朝。
在皇家,父子之情、手足之情,基本上都會被滔天的權勢磨平,但照目前來看,諸葛夜與皇帝以及曦兒之間并沒這種煩惱。哪怕他二話不說抄了查封了歐陽家與親王府,皇帝也沒質問他一句。
諸葛夜“嗯”了一聲,去了。
楚芊芊記挂着諸葛琰的病情,讓宮女帶小寶去學習後,便前往了東廂。
臨走時,她深深地看了孫内侍一眼:“孫内侍,你們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孫内侍是老油條了,不該讓人看出破綻的絕不露餡,笑了笑,說道:“您又說笑了不是?奴才不是一直跟着您嗎?”
這話有些含糊不清,不過楚芊芊也沒往深處想,左右她這麽在乎諸葛琰,也有些心虛諸葛夜會懷疑她與諸葛琰的關系,所以諸葛夜不主動找她“喝茶”,她就該慶幸了。
見楚芊芊沒揪住此事不放,孫内侍悄然松了口氣。
小王爺這是昏迷着,逃過了一劫,歐陽将軍卻是已經被押入天牢了。
至于歐陽瑾與納蘭嫣、年四爺,殿下也已發了告示通緝他們了。
他們躲在何處,暫時無人知曉,但可以肯定的是,納蘭嫣與年四爺都傷得不輕,想連夜逃出皇城壓根兒是癡人說夢。
諸葛夜斬斷了他們的一切退路,把他們在往死裏逼,一定逼到他們現身爲止。
比起外邊的風聲鶴唳,鳳熙宮内則是一片甯靜。
上官若洗臉,皇帝在一旁看着。
上官若換衣裳,皇帝在一旁看着。
就連上廁所,皇帝都恨不得貼上去跟着。
上官若紅了臉:“不用早朝嗎?”
皇帝面色如常地道:“兒子大了,讓他鍛煉鍛煉。”
是你自己偷懶,偏要奴役我兒子!
上官若瞪了他一眼,坐到梳妝台前。
皇帝走過來,從她手中接過眉筆:“朕來做一次唐明皇怎麽樣?”
上官若失笑:“我才不做楊貴妃!”
皇帝是左撇子,左手拿着眉筆,右手挑起了她下颚:“楊貴妃沒你漂亮。”
一把年紀了,講這麽不害臊的話真的好麽?
上官若紅着臉看他給自己畫好眉,抿唇笑了。
吃飯的時候,曦兒要喂。
四歲的孩子,按理說要自己吃了,偏曦兒昨晚嘗到了甜頭,好想再确定一下父親的疼愛是不是真的。
上官若怕皇帝會拒絕,就拿過粥碗,自己去喂曦兒。
“朕來。”皇帝将碗和勺子拿在手裏,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了起來。
曦兒像傻了似的,瞪大眸子,嘴裏究竟是咽沒咽,自己一點兒也不清楚。
起先,上官若還有些擔心他會弄得很狼狽,但事實上,他喂得很好,比她好。
夜兒小時候,她不舍得讓夜兒跟乳母睡,但也沒起來換過一次尿片,她還以爲孩子夜裏都是不撒尿的,帶了曦兒,才明白都是他給換的。
明明是個粗人,卻一直很會照顧人。
想想也是,他自幼貧寒,那些宮人除了欺負他,還是欺負他。他除了照顧自己,也要照顧多病的娘親,有些事情,不會也會了。
上官若忽然有些心酸,垂眸問道:“對了,娘的忌日是什麽時候啊?”
這個“娘”,當然不是孝惠仁皇後,她一貫稱呼她爲母後。
皇帝困惑地看向了上官若。
上官若輕咳一聲,坐直了身子道:“娘的忌日是幾月幾号?”
這回,皇帝确定自己沒聽錯,也确定上官若沒問錯了。
這還是上官若頭一回承認他娘的身份,這個稱呼,他等了二十三年。
“三月二十。”他捏緊了勺子,語氣如常地說。
那沒幾天了。
上官若深吸了一口氣:“那個……我……我跟你一起去給娘磕個頭。”
皇帝捏着勺子的手不經意地有了一絲顫抖。
“好。”他語氣平靜地應下。
用過膳,皇帝陪曦兒下棋,曦兒總不喜歡跟别人下,看來并不是真的這樣,與父皇對弈,他高興得很。
皇帝時不時誇他一句,他木木的臉上竟閃過了一絲微笑。
上官若靠在貴妃榻上,看着父子倆的互動,仿佛回到了在攝政王府的時候,他們的家,隻有他們,沒有淑妃、沒有明月……
“娘娘,明大家求見。”婢女進門,在上官若的耳畔低聲禀報。
上官若的身子一僵,心虛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落下一枚黑子,摸了摸曦兒腦袋,好似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你告訴他,我暫時不想聽戲,讓他們回夢紅樓吧。”
發生了那樣的事,她說什麽都不敢面對明月了。
“另外,我會繼續幫他找姐姐,一有消息就會通知他,讓他放心。”
這話的潛台詞是,不要再來找我了。
“還有,替我跟他說一聲,抱歉。”
婢女把上官若的話原封不動地轉達給了明月。
明月幹淨的眸子裏,難得的有了一圈暗影,他拽緊了拳頭,呼吸難受:“請娘娘放心,明月……昨日一出宮便回了夢紅樓,娘娘發生了什麽,明月一概不知。”
婢女暗歎,是個明白人兒,可惜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皇後是皇上的,誰都奪不走,趕緊忘了皇後,找個合适的姑娘同度餘生吧!
明月走了。
一家人好似恢複了四年前的甯靜與美好,夫妻和睦,兒子乖巧,他不再召見淑妃,她也沒再爲難淑妃,每天的日子,都幸福得能夠滴出蜜來。
直到那一天,她收到了一幅畫。
“咦?這是誰放在門口的紙條?”婢女跨過鳳熙宮門檻時,拾起了一個小紙條,打開了一看,“皇後娘娘!是給您的!”
“噓——”上官若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皇帝陪曦兒在房中午睡。
婢女抿唇,輕手輕腳地來到她身邊:“奴婢在門口撿到的。”
上官若打開紙條,上面寫着,皇後親啓,戌時三刻,忘憂茶肆天字間,最好獨自前來。
忘憂茶肆,正是她與明月喝醉酒的地方。
别說獨自前去,哪怕找一大堆宮女太監一塊兒,她也不願意再去!
“誰放在門口的?”她沉下臉,問。
婢女搖頭:“奴婢不知。”
上官若的睫羽不規律地顫了幾下,随後,她将紙條丢進爐子燒了:“好了,許是誰鬧着玩兒的。我讓你買的香燭和紙錢買了嗎?”
婢女把籃子放在桌上:“買了!”
上官若擺擺手:“沒事了,你退下吧。”
“是!”
婢女退下了。
奇怪的是,半個時辰後,婢女又來了,手裏,拿着一張一模一樣的字條。
燒了字條就以爲沒事了嗎?皇後娘娘,我耐心有限,不要逼我把你的醜事抖出來!
上官若吓得跌在了貴妃榻上!
“若兒,你沒事吧?”
裏屋,傳來皇帝慵懶而迷離的聲音。
上官若手忙腳亂地藏好字條:“沒……沒事!咳咳!喝茶嗆到了,你陪曦兒睡,我到書房拿字帖來,曦兒醒了要練字的!”
語畢,倉皇地走出了鳳熙宮。
這種感覺糟透了,好像有雙眼睛,藏在暗處,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一樣!
“誰!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她四下張望。
突然,一幅畫,滾到了她腳邊。
她戰戰兢兢地蹲下身,仿佛觸碰着毒藥似的,摸到又收回,如此反複了幾次,最終下定決心将畫展開。
畫中,公子如玉、美人天嬌,纏綿地糾纏在一起,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沒有。
男子将女子抱在懷中,一手攬住她纖腰,一手握住她一側的溫軟,而女子緊閉着雙目,一副似痛苦似享受的神态……
轟!
上官若的腦子仿佛一下子炸開了!
畫中男女,不是明月和她,還會是誰?
她胸脯上的梅華痣,大腿内側的暗紅小胎記,畫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若說沒見過,僅憑想象或者描述,絕不可能畫得這麽逼真!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發生了什麽?
……
回到鳳熙宮時,皇帝起床了,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上官若,問:“怎麽了?”
上官若垂眸,勉強一笑:“沒什麽,就是有些感慨,我們成親這麽多年了,我還沒給娘磕過一次頭。”
皇帝的眸子裏溢出了絲絲寵溺:“現在也不晚。”
上官若掃了一眼桌上的香燭和紙錢,這是她準備的,他看到了,所以很歡喜,認爲她終于孝心大發,要承認他生母了。
上官若的指甲,掐住了皮肉:“我明明告訴蘭兒買個房子的,她竟給忘了,天色還早,我去買。”
皇帝哪裏舍得讓她出宮:“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娘不貪住不貪吃,能見見媳婦兒就心滿意足了。”
上官若的喉頭滑動了一下:“不行,怎麽說也是我的一片孝心,第一次祭拜她老人家,我不想失了禮數。好了,這件事就這麽說定了,你不放心的話,叫多公公跟我一起吧。”
話說到這份兒,他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我陪你。”
“不!”她一叫,皇帝濃眉一蹙,她忙垂眸,掩住慌亂道,“你陪我,哪裏能體現我的孝心?”
皇帝笑了笑:“好,都依你,把你的暗衛也帶上。”
上官若點頭,帶上暗衛也好——
不多時,上官若與多公公和三名女暗衛踏上了出宮的馬車。
馬車行進到一半時,上官若突然“腹痛”,一名女暗衛扶着她進了一間茶肆,正是忘憂茶肆。
多公公要跟上,卻被另外兩名女暗衛攔住。
“女人上廁所,你跟什麽跟?馬上就出來了!”
多公公隻得作罷。
字條上寫的是最好獨自前來,沒說一定不許帶人。
上官若帶着女暗衛進了天字間。
一個戴着面紗的女人,冷笑着看着她們。
上官若眉心一蹙,忍住濃烈的不安與惡心,問:“你是誰?”
女人摘掉面紗,露出那張有着一條猙獰刀疤的臉:“皇嬸,别來無恙啊。”
“嫣兒?!”上官若驚得目瞪口呆,“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你的臉……”
納蘭嫣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忍住怒意道:“我不在這裏,誰會在這裏呢?”
上官若的眸子瞪得越發大了:“你……”
納蘭嫣涼薄一笑:“我,對了,是我。”
上官若整天泡在皇帝的蜜缸裏,對實事一無所知,但她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結合種種奇怪的現象,她的腦海裏,很快浮現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那天是不是你給我下了藥?”
納蘭嫣聳了聳肩:“是又怎樣?”
上官若難以置信:“嫣兒!我是你皇嬸!你爲什麽要這麽害我?”
納蘭嫣摸了摸臉上的刀疤:“啧啧啧,還真是個被保護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臉上的傷可是拜你兒子所賜,你也可以問問你兒子爲什麽要害我呀!”
上官若張大嘴:“你……你就是那個内奸,對不對?”
納蘭嫣搖頭一歎:“不知該說你什麽好了,你丈夫跟兒子都把我逼得走投無路了,你居然還不知道我是内奸。我說上官若,你真的配做一國皇後嗎?”
上官若揪住了胸口,她誤會淑妃了,怕她自責,他們父子竟都沒告訴她真相。
納蘭嫣憤憤地瞪了上官若一眼,原本她最嫉妒歐陽傾,可一番相處下來,她發覺自己最看不慣的卻是這個皇嬸!
一生下來,就擁有比别人多的美貌與幸運。
草原的統治者是她父親!
皇權的統治者是她丈夫!
而接管這一切的一切的人,又即将是她兒子!
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他們全都無條件地寵着她!
她是上輩子拯救全人類了嗎?爲什麽過得那麽好!
“上官若,廢話不多說,想拿回你想要的東西,就簽下這份協議!”
納蘭嫣将協議扔向了上官若。
女暗衛接住。
上官若拿過一看,瞬間變了臉色:“五百萬兩黃金?你當我是國庫嗎?”
國庫都沒這麽多錢!
“國庫哪兒有你的嫁妝多呢,皇嬸?”納蘭嫣邪惡地笑了。諸葛夜,你從我這兒搶走的,我會翻倍從你母後的身上要回來!
上官若的确有那麽多錢,隻是,給一個狼子野心的人,她不情願!
納蘭嫣又拿出一幅畫來:“皇嬸,我有底圖的,不要逼我臨摹一千份,發到京城的大街小巷!”
上官若眸色一厲!
女暗衛的劍抵上了納蘭嫣的脖子!
納蘭嫣猙獰的面上泛起一抹詭異的笑:“殺啊,盡管殺了我,看我死了之後,你能不能從我身上找回那份底圖!”
上官若顫抖着身子,淚水簌簌滑落了下來。她意識到自己的沖動給自己帶來了多麽大的麻煩,又給皇帝與夜兒造成了多大的阻撓,甚至,給整個皇權都引來了滅頂一擊。
她知道錯了……
真的知錯了。
但是沒辦法,事已至此,她走投無路了。
“快點簽字吧皇嬸,多公公還在下邊兒等着呢,萬一他沖上來發現了這幅畫,你要怎麽向我皇叔交代呢?”納蘭嫣“好心好意”地提醒着。
“底圖在哪兒?還有臨摹的畫都在哪兒?”上官若咬牙問。
“放心吧皇嬸,我無意與你結仇,要不是你兒子把我逼得沒有活路了,我真不樂意打攪你跟皇叔的甜蜜日子的。隻要你簽字畫押了,我保證将東西銷毀!”
“我憑什麽信你?”
“你可以不信,不過,明天的大街小巷可全都是皇嬸你的豔畫了!”
五百萬兩黃金,對她來說,還不是什麽給不起的東西!
上官若接過筆,狠心簽了字,畫了押。
納蘭嫣滿意地勾了勾唇角:“上官家果然有錢,難怪我姑奶奶,費勁心思也要嫁給大君了。”
“不許你這麽說我娘!”上官若厲聲駁斥。
納蘭嫣站起身:“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現在,隻要皇嬸再幫我最後一個忙,我保證,從此不再煩你!”
上官若氣得發抖:“還要幫忙?你得寸進尺!”
“噓噓噓。”納蘭嫣比了個手勢,“小聲點兒皇嬸,我想,你絕不樂意把多公公給引過來的。”
上官若撇過了臉!
納蘭嫣就道:“我聽姑奶奶說過,大君給皇嬸造了一條安全通道,以防萬一,皇帝對皇嬸不好了,皇嬸可以帶着孩子逃回喀什慶,這條通道,皇嬸還沒用過吧?”
說是通道,實際是一條有專人死守的逃亡路線,每經過一個哨崗,哨崗都會自我銷毀。
所以,它能用,但隻能用一次。
且由于它是一條逃亡路線,一旦啓動,就代表上官若與皇帝決裂了,大君的軍隊,不日便要殺進來,替上官若讨回公道。
不到萬不得已,上官若絕不會啓動它。
哪怕跟皇帝吵成那樣,她也隻是寫信給大君,說自己想他了。
可現在,納蘭嫣竟打了那條它的主意!
“你要幹什麽?”她警惕地問。
納蘭嫣微微一笑:“我不是說了嗎?你兒子逼得我在皇城呆不下去了,我要回喀什慶,請皇嬸開啓逃亡通道,讓我和我的人安全離開!”
上官若怒眼一瞪:“你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