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
一道單薄的身影走在永巷的小道上。
時不時有太監宮女迎面走來,她全都施禮避讓,動作行雲流水,叫人絲毫看不出她隻是個初來乍到的才人。
尤其她對皇宮的熟悉程度,連許多有經驗的嬷嬷都比不上。
可不是比不上麽?她前世做皇貴妃的時候,不知把皇宮走了多少遍呢。
曆經兩任皇帝的後宮,雖然格局上有了些許改動,但十天以來,她已經摸得一清二楚了。
至于東宮,她沒住過,但因着世宗在位時并無太子,也沒旁人住過,她倒是在裏邊兒溜達了幾回,隻是要找準小寶的寝殿,仍舊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諸葛夜的……卻是一眼就看到了。
因爲,她認得那個在徐州見過的太監。
太監姓孫,四十來歲,眉清目秀,皮膚纖白,看上去是個精明能幹的。
他擰着一個食盒,食盒裏隐隐飄着一股藥香。
整個東宮,需要吃藥的,隻有那個無恥下流的諸葛夜了。
楚芊芊不動聲色地端着手中放了一套新衣衫的托盤,不遠不近地跟在了孫内侍身後。
如果她運氣好,說不定能在諸葛夜的寝殿碰到小寶。
至于諸葛夜那個禽獸,上天保佑,一輩子别再見到他了!
孫内侍把食盒擰進一個内殿。
不多時,傳來他與小宮女的談話聲。
“兩位殿下呢?”
“回孫公公的話,太子殿下抱着長孫殿下去陪皇後娘娘用晚膳了,應該差不多快回來了。”
楚芊芊暗暗點頭,聽這話,小寶是跟諸葛夜住一塊兒的,那麽她隻要守在諸葛夜的房間,便能順利見到小寶了。
一念至此,楚芊芊等孫公公與小宮女離開後,捧着衣衫進了内殿。
一開始,她還有些忐忑,怕東宮守衛太森嚴不好混進去,于是自己做了個尚衣局的令牌,但一路走來,竟是半個看守都沒有,就連諸葛夜的卧房,都在小宮女與孫内侍走後,空無一人了。
楚芊芊暗罵諸葛夜粗枝大葉,她一個才人都混得進來,若是有些經驗的刺客也混進來怎麽辦?他死了傷了不要緊,她心疼她的小寶!
安全是指望不上了,不知道住宿環境怎麽樣!
楚芊芊把托盤放在桌上後,開始審視父子倆的房間。
不得不說,這個屋子,兩個爺們兒住的屋子,還挺溫馨的。
所有家具,不論桌椅闆凳多寶閣,全都沒有棱角,而且能被小寶碰到的邊緣,桌子邊緣,椅子扶手等等,又全都裹了一層皮革,這樣,即便小寶一不小心摔倒,也不至于磕傷或磕得太疼。
就這點來看,倒是比度假山莊貼心許多。
多寶閣上,沒有琳琅滿目的金玉瓷器,一應小孩子的玩具,并幾幅字畫與小屏風。
再看正對着床的牆壁上,挂着幾幅小寶的手印與腳印,作品下還附了日期:正月初一辰時、二月初一辰時。
辰時,是小寶出生的時辰。
楚芊芊情不自禁地拿手貼上了那些手印腳印,兩個月不見,好像……長大了一些呢。
這兩個月,小寶到底過得怎麽樣?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有沒有生過病?有沒有哭着找她?會不會已經忘了她?
想着想着,心裏像被刀子剜了一塊似的,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楚芊芊随手擦了淚,來到梳妝台前,想看看有沒有把人皮面具給哭出端倪,卻發現梳妝台上除了父子倆的發冠與梳子外,還擺了許多女人用的東西——雪花膏、胭脂水粉、珠钗環佩……
這屋子,莫非還有女主人?
那個混蛋不是都昭告天下說她死了麽?
啊,對了,他有個靈側妃,據說……是自己的外甥女兒。
皇家人,果然重口!隔了一輩還能湊成一對。
就不知那個側妃對小寶怎麽樣,會不會欺負小寶?
此時的楚芊芊,俨然沒了觀看三口之家的興趣,耷拉着腦袋,在地毯上坐了下來。
自從那晚被冰水泡過後,她變得越發怕冷了,二月天,溫度早不徹骨,她卻沒坐一小會兒便冷得抖了起來。
無奈,隻能站起身走走。
剛走了三兩步,外邊響起孫内侍尖細的嗓音:“太子殿下!長孫殿下!”
楚芊芊眼睛一亮,終于可以見到小寶了!
她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抹布,在多寶閣上擦拭了起來。
“待皇長孫去溫習功課,稍後孤去檢查。”
是諸葛夜不疾不徐的聲音。
都走到門口來了,又讓人抱走了,諸葛夜你一天不檢查小寶功課會死啊?再說了,小寶才三歲,學什麽功課啊?
楚芊芊殺人的心都有了!
諸葛夜高大的身軀邁入内殿。
楚芊芊咬牙福低身子,就見一雙白底黑面的龍紋步履在重紫色下擺的摩擦下,一步一步邁過去了。
空氣裏,浮動起一絲淡淡的藥香,還有一絲來自小寶的淡淡奶香。
楚芊芊更加思念小寶了。
“過來,給孤寬衣。”
楚芊芊長睫一顫,發現諸葛夜已經繞過了屏風,站在一個内置走道的盡頭,朝她發号施令。
楚芊芊四下看了看,确定整個大殿隻有她一個“宮女”,确定自己跑出去就極有可能被杖斃,咬咬牙,心不甘情不願地過去了。
這是一個浴室,确切的說,是一個浴池,清澈的溫泉上方,袅袅升騰着濕熱的輕煙。
大抵是隔了輕煙的緣故,此時的諸葛夜竟憑空生出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如果沒有那晚的淩辱與折磨,楚芊芊會覺得,這樣一個男人,實在是所以女子夢寐以求的男人。
諸葛夜的目光沒在楚芊芊臉上逗留,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隻是張開了雙臂。
這個姿勢,有點兒引人遐思,好像他要擁抱她一般。
但楚芊芊明白,他不過是爲了方便她給他寬衣罷了。
楚芊芊硬着頭皮走過去,給他解了腰帶和扣子。
楚芊芊的個頭兒在生小寶前後,又蹭蹭蹭蹭長了不少,約一米七左右,可在他面前,還是像個小不點兒似的,他每一次灼熱的呼吸,都噴在了她發頂。
給他脫得隻剩一條亵褲時,楚芊芊的汗都流出來了。
“太子殿下請沐浴,奴婢告退。”她僞裝出細細軟軟的聲音,施了一禮。
“嬷嬷沒教你怎麽把事做完?”諸葛夜冷冷地問。
楚芊芊暗惱,我又不是你妃嫔,幹嘛還得扒你褲子,你欠扒啊?
心中這樣想,手裏的動作卻不敢有絲毫怠慢,閉上眼,脫了他亵褲。
因着他非常惡劣的曆史記錄,楚芊芊已經自動将他與禽獸劃上了等号。
他那晚的口氣,分明是覺着她與四爺同房也分明覺着她髒,即便如此,他還是要了她,還不止一次!是以,她得出結論,這就是個饑不擇食、精蟲上腦、無時無刻都能獸性大發的家夥!
聽到嘩啦啦的水聲,楚芊芊知道他走下浴池了,這回,楚芊芊連禀報也不了,直接擡腳走人。
誰料一塊濕漉漉的帕子,啪的一聲,砸在了她臉上。
“搓背。”
惡魔般的聲音!
楚芊芊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這家夥!
這個連洗澡都要折騰死一堆人的家夥!
什麽搓背?
依她看,根本是想趁機揩小宮女的油吧?!
楚芊芊橫了他一眼,索性他背對着她,應該沒發現,随後,楚芊芊非常“抱歉”地說道:“啓禀太子殿下,奴婢手生,怕不能讓殿下盡興,奴婢去給殿下喚姐姐們來。”
爲什麽是姐姐們,而不是姐姐呢?鑒于某人那晚的獸性,楚芊芊果斷認定一個女人滿足不了他。
諸葛夜沒吱聲。
楚芊芊猜,這是一種默認,不由地松了口氣,他洗完澡,要去檢查小寶功課,她又不是貼身侍婢,肯定沒機會見到小寶了,如此,呆着也沒什麽意思,改天再來。
打定了主意的楚芊芊輕手輕腳地朝門外走去,可剛走了沒幾步,隔壁便傳來了小寶與孫内侍的讀書聲。
孫内侍:“一加一等于二。”
小寶:“一加一等于二。”
孫内侍:“一加二等于三。”
小寶:“一加二等于三。”
“一加三等于四。”
“一加三等于四。”
……
闊别兩月,再次聽到兒子的聲音,楚芊芊恨不得長一雙翅膀飛過牆去!
“怎麽不走了?”諸葛夜又打斷了楚芊芊心底的漣漪。
楚芊芊抿唇,踅步回了浴池邊,跪在諸葛夜身後道:“奴婢給殿下搓背。”
不能見到,能聽聽聲音也是好的。
就算他真要對她怎樣……
賭一把吧!
兒子在隔壁,他總不好一邊聽着兒子的聲音,一邊還對宮女做那種事吧?
楚芊芊拿起帕子,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慢慢地遊走了起來。
“長孫殿下,您自己背一遍,一加一,開始。”孫内侍溫柔地說着。
“哦。”小寶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一加一等于一,一加二等于二,一加三等于三……”
“長孫殿下!不是的!一加一等于二!”
“哦,一加一等于二。”
“對了!一加二等于三。”
“一加二等于三。”
“再背一遍,一加一等于二,開始!”
“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二等于二,一加三等于三……”
楚芊芊聽着聽着,指甲都快掐到肉裏去了!
怎麽背成這樣了呢?
孫内侍你傻嗎?你不會教小寶乘法口訣嗎?
那不就是一一得一,一二等二,一三得三了?
楚芊芊掐了半天,沒感覺到疼痛,低頭一看,媽呀,她掐的不是自己,是諸葛夜!
……
……
……
走出東宮時,夜已經有些深了。
楚芊芊揉了揉酸痛的手指,慶幸那家夥在池子裏睡着了,沒發現她把他整個後背都掐得慘不忍睹了。
雖然一直到最後都沒見到小寶,但聽了那麽久的聲音,楚芊芊也還是挺高興。看樣子,小寶被照顧得非常精細,或許初離開她時,哭過也鬧過吧,但現在俨然已經比較适應了。
楚芊芊一邊欣慰,也一邊心酸,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憑什麽說抱走就抱走了?他有考慮過她這個娘親的感受嗎?有考慮過小寶的感受嗎?
想着想着,帶小寶離宮的念頭越發堅定了起來。
“歐陽才人!”
不遠處,一道溫柔的嗓音叫住了楚芊芊。
楚芊芊駐足,循聲望了過去,就見側面的小道上,三名衣着靓麗的女子結伴走了過來。
她們是同期參選的秀女,而今都受封了才人,住在永巷。
爲首的叫姚夢,平南侯的妹妹。平南侯有着一段傳奇的草根逆襲史,據說他起先隻是京兆府的一個小小侍衛,後經攝政王府舉薦,進入了喀什慶的飛虎軍,這一去,便如魚得水。之後恰逢攝政王登基,他前前後後立了不少汗馬功勞,皇帝(攝政王)登基後大赦天下,并封了他做侯爺,連帶着遠在徐州的家眷也全都遷入了京城。
楚芊芊入宮時日尚淺,這些信息還是從别的秀女那兒聽來的,更多的,她也不知道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平南侯極受皇帝器重,姚夢在才人中的地位也十分卓然,加上她才貌雙全、性情溫婉,不少小道消息稱,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
剛剛開口叫住自己的就是她。
楚芊芊看向姚夢,不鹹不淡地打了招呼:“姚才人。”
又看向她身邊的甯婉婉、海如月,“甯才人,海才人。”
甯婉婉是登州知州之女,官宦千金。
海如月來自江南織造,商戶千金。
甯婉婉細眉一挑,很少不屑地掃了楚芊芊一眼,姚夢她得罪不起就罷了,這個歐陽諾麽,不過是歐陽将軍撿回來的義妹,冠了歐陽家的姓,就真以爲自己是歐陽家的人了?
甯婉婉絕不會承認自己是嫉妒楚芊芊那種把誰都能比下去的氣質!
“這麽晚了,你去哪兒了啊?”海如月精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轉着,好奇地問。
姚夢接過海如月的話頭,輕言細語地道:“是啊,歐陽才人,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在宮裏溜達,萬一沖撞貴人可就不妙了,你剛剛去的哪兒?”
楚芊芊神色無波地看着她們:“我去哪兒有必要告訴你們嗎?”
“你……”甯婉婉鄙夷地瞪了楚芊芊一眼,“别以爲有歐陽将軍給你撐腰,你就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姚夢笑着打了個圓場:“好了,甯妹妹,歐陽姐姐想必是無心的。咱們同是才人……嗯,算了,歐陽姐姐不願意說,咱們别問了。”
甯婉婉挽住姚夢的胳膊,姚夢的面子,她是無論如何都會給的:“就她那樣的醜八怪,也不知怎麽通過初選的!姚姐姐我們走,别跟這種給臉不要臉的人講理!”
一想到她們之中的某人或者她們所有人都有可能成爲小寶的繼母,楚芊芊就對她們一點好感都沒有了。
而她們幾個表面一團和諧,但内心又真的情緣對方爬到自己頭頂上嗎?
一邊詛咒大家恨不得全都死光,一邊又腆着笑臉姐妹短姐妹長,想想也是夠了。
楚芊芊冷笑一聲,走了。
可就在這時,一隊宮人打着燈籠過來了。
“淑妃娘娘到,回避回避!”
楚芊芊入宮的第一天便聽宮女們說了,皇後尊貴,淑妃矜貴,都是千萬不能得罪的主兒。
楚芊芊側身,面向道路中央,福低了身子。
姚夢、甯婉婉、海明月也紛紛找了位置站好,福低了身子。
楚芊芊眼觀鼻、鼻觀心,淑妃長什麽樣,她也沒打算看,據說是美得勾人心魄,但在見了諸葛夜那樣的容貌後,已經很難用“美”這一字去形容别的人了。
宮女太監們有條不紊地從她們面前走過,淑妃坐在轎子上,沒有停下來與她們說哪怕一句話的意思。
想想也對,太子妃已“死”,整個後宮,除了皇後之外,便屬淑妃地位最高,她們這些小小的才人,連給淑妃提鞋都不配,又怎會勞動淑妃停下轎子?
眼看着淑妃的轎子就要路過了,突然,一隻冰涼的手,對着楚芊芊的背狠狠地推了過來!
這一受力,定要撞上淑妃的轎子!
自己受傷沒什麽,關鍵是沖撞淑妃的鳳駕,不死也會被趕出永巷了!
楚芊芊淡漠地眨了眨眼,死過一次的人了,若還這麽容易遭了宮裏的算計,就活該再死第二次!
眸光一閃,楚芊芊側移半步,那手,撞上她肩膀的一瞬,她也撞上了前面的姚夢!
姚夢與她同時跌了出去!
“啊——”
姚夢額頭一痛,叫出了聲。
領頭的年輕女官眉頭一皺,呵斥道:“大膽!竟敢沖撞淑妃娘娘的鳳駕,來人!”
幾名孔武有力的太監圍了過來,等候女官發号施令。
楚芊芊趁着跪在地上的功夫,朝這女官瞄了一眼,依稀覺得這女官的面相有點兒眼熟,仿佛在哪兒見過。
但她沒工夫計較這麽多,便開始盤算拽姚夢下水,究竟有幾分免責的把握。
倒不是她多麽厭惡姚夢,非得算計姚夢一把——
好吧,她承認,她是挺讨厭姚夢的,一切有可能成爲小寶繼母的女人,她都不喜歡。
當時她已然躲避不及,就這麽貿貿然沖出去,鐵定逃不過責罰。若拉上姚夢,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因爲——
她又看了那女官一眼,想起三天前在林子裏無意聽到的話,覺得自己應該能夠逃過一劫。
果然,女官在看清姚夢的容貌後,氣焰立馬變了:“喲,這誰,怎麽還受傷了?”
一聽受傷,轎子上的淑妃有了反應。
“傷的重嗎?給本宮瞧瞧。”溫柔似水聲音,若是男人聽了,免不得要将這人疼到骨子裏去。
姚夢其實沒受什麽傷,隻額頭磕到了,略微有些泛紅,姚夢捂住額頭,跪好後說道:“不敢污了淑妃娘娘的尊眼,奴婢的傷,不礙事。奴婢們沒站穩,沖撞了娘娘,還忘娘娘恕罪。”
這個姚夢,還不算太笨,主動将責任攬了下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受過訓練的秀女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跌倒,還跌的那麽奇巧。但她們是太子的女人,即便明辨是非也得桂嬷嬷、太子、或者皇後來辨,若是在淑妃跟前上演一出姐妹互撕的大戲,那可就丢臉丢到姥姥家了。
很快,楚芊芊聽得淑妃輕聲道:“你們……是哪個宮的?”
姚夢很快地答道:“回淑妃娘娘的話,奴婢是永巷的姚才人,她們也都是永巷的才人。”
淑妃還沒反應過來。
女官小聲地提醒了幾句。
淑妃釋然地“哦”了一聲,笑了笑,說道:“原來是平南侯的妹妹,擡起頭來我瞧瞧。”
姚夢微笑着擡頭,手,卻一直護在額前。
淑妃看了一眼,溫聲道:“是個标緻的。”
随後賜了一盒金瘡藥,走了。
整個過程,楚芊芊都像個小透明似的,沒被淑妃提到半句。
倒是那個年輕的女官回過頭來,看了楚芊芊一眼。
感受到女官的注視,楚芊芊擡眸,下意識地朝對方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女官猛的一陣心驚肉跳!
荒蕪如沙漠的眼……
那個女人!
是那個女人!
不!
不可能!
那個女人已經死掉了!
太子昭告天下了!
女官狠勁兒地眨了眨眼,再看向楚芊芊時,楚芊芊已經轉開視線了。
“這位小主是……”女官試探地問。
楚芊芊語氣如常道:“歐陽諾。”
名字不一樣,容貌也不一樣,不是她,一定不是!
女官長長地松了口氣。
望着女官釋然的表情,楚芊芊狐疑地眨了眨眼睛,這女官剛剛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呢。
待到淑妃一行人走遠,姚夢開始算賬了。
姚夢站起身,不悅的眸光掃過楚芊芊、甯婉婉與海如月的臉,問:“是誰撞的我?”
楚芊芊很誠實地說道:“是我。”
姚夢素來以溫柔的一面示人,在聽了楚芊芊如此誠實的回答後,忽而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過了,頓了頓,語氣稍緩道:“你爲什麽撞我?”
楚芊芊很無辜地道:“我也是被人推了一把,沒站穩,才撞到你的!”
姚夢的神色有些松動,又含了一絲嚴厲地看向甯婉婉與海如月:“你們誰推了歐陽才人?”
海如月擺手:“不是我!”
甯婉婉道:“也不是我!”
姚夢的臉色不好看了:“不是你也不是你,難不成是鬼嗎?是鬼推了歐陽才人,她才撞到我的?”
甯婉婉哼道:“我明明看見她自己摔倒的,幹嘛賴給我跟海如月啊?如月你看見沒?是不是她自己摔倒的?現在她不承認,反賴我們兩個推她!”
海如月吞了吞口水:“你真的看見了?”
甯婉婉信誓旦旦點頭:“是啊!她就是自己摔下去的嘛!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要姚姐姐出這個醜呢!”
海如月難爲情地看了看楚芊芊:“這樣的話……我……我……也看到是你自己撞向姚姐姐的。”
楚芊芊笑了:“我的規矩是秀女中學的最好的,我頂着一碗水福半個時辰,都沒灑過一滴,我會沒站穩撞過去嗎?若說我是故意的,那就更沒道理了。我故意害姚才人的話,推她一把就是了,爲何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說不定,你就是看準了姚姐姐面子大呢!”甯婉婉嗆聲道。
楚芊芊笑得更加燦爛了:“你腦子進水了吧?我要是看準姚才人面子大,看準姚才人沖撞了淑妃也不會受罰,那我何苦多此一舉?”
脫褲子放屁麽?
甯婉婉被頂得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了。
楚芊芊又道:“你這麽急着說我是自己摔倒的,該不會……是你推的我吧?”
甯婉婉眼眸一瞪:“我沒有!”
說完,又憤憤不平道,“反正,不是你自己摔倒的,就是海如月推的!”
海如月急了:“怎麽會是我呢?你剛剛不是親口承認,說看見歐陽諾自己摔倒的嗎?你現在又賴我!歐陽諾說的對,就是你推的她!”
“我推她幹嘛?”甯婉婉暴怒。
海如月吓得縮了縮脖子,道:“你剛剛還說歐陽諾是醜八怪,你讨厭歐陽諾!你想讓歐陽諾出醜!誰料,一不小心害了姚姐姐!”
甯婉婉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還不是在賴我?哼!你推的吧!”
海如月跟甯婉婉,差點兒打了起來。
姚夢額頭疼,面露兇光地看着她們兩個,仿佛不知該信誰的話,甩袖走掉了。
海如月、甯婉婉彼此啐了一口,也走掉了!
前一刻還姐妹情長的鐵三角,這一秒戲劇化地崩裂了。
其實楚芊芊也把不準是誰推了她,不過沒關系,這三個,誰都不是她朋友,以後離她們遠遠的便是了。
咕噜~
楚芊芊的肚子叫了。
爲了看小寶,她趁着晚飯換班的空檔溜進東宮的,自己還一口都沒吃。但永巷沒有小廚房,過了飯點,誰都不許吃東西了。
桂嬷嬷名曰:保持身材。
好餓……
楚芊芊回到永巷時,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乃至于她出現了幻覺,聞到了水煮魚、辣子雞丁和蔥爆牛柳的味道,不,還有她最愛的玉米羹。
好香啊!
“歐陽才人!愣着幹嘛?快進來坐呀!”桂嬷嬷筆挺挺地坐在大堂的主位上,心情頗好地沖楚芊芊招了招手。
楚芊芊定睛一看,才知剛剛并非自己幻覺,一屋子才人席地而坐,每個幾案上都擺着豐盛的菜肴。
這什麽情況?
楚芊芊找地方坐下後,一個才人好心提醒道:“姚才人在淑妃的轎子上撞傷了,太子殿下疼惜姚才人,特地給派太醫給姚才人診了脈,還準備了宵夜給姚才人壓驚,咱們啦,全都托了姚才人的福!”
宮裏,果然是個藏不住消息的地方。
這才過了多久,便傳到諸葛夜的耳朵裏了。
哼,她走的時候那家夥還在睡呢,這就醒了?不檢查小寶功課了?眼睛全長在姚夢的身上了?
楚芊芊不爽地咬了一口牛柳!
那個才人似乎說上了瘾,喋喋不休:“你看,她們都去巴結姚才人了,咱們要不要啊?”
巴結姚夢?
是的了,人家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呢!
之前她還不信,眼下瞧了姚夢的待遇,楚芊芊毫不猶豫地懷疑,不出三月,小寶便要多出一個繼母了。
一想到小寶管别的女人叫母親,楚芊芊就恨不得将那女人趕出去!
“喂喂喂!這都晚上了,你别吃那麽多啊!會長胖的!”那個才人看着楚芊芊一口接一口,吃得滿嘴巴通紅,不由地好心提醒道。
楚芊芊莞爾一笑:“我的肉,從來隻長在胸上。”
那才人瞄了瞄楚芊芊傲人的胸部,低頭看看自己塞了棉花還沒擠出點兒波濤的地方,自卑地歎了口氣。
“姚才人,來,喝點兒酒暖暖身子,别着了涼。”桂嬷嬷朝姚才人舉杯,有些敬酒的意思。
姚夢妩媚一笑:“多謝嬷嬷關心。”
小喝了一口。
桂嬷嬷看向她基本沒怎麽動筷子的菜肴,關切地問:“怎麽不吃呢?這可是太子殿下專程給你準備的。”
姚夢含笑的眸光掃過盤子裏的朝天椒、剁椒、青椒……那句“我一吃辣就長痘”遲遲沒說出口。
宮女又給她盛了一碗玉米羹,她聞了一口,險些吐了。
她自幼最讨厭吃的……便是玉米!
今晚的膳食太對胃口了!這是入宮以來,楚芊芊吃的最爽的一頓飯。
楚芊芊摸着圓滾滾的肚子,心滿意足地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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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深深地覺得楚老爹的某種屬性,終于在你體内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