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莊連環慘案如同臘月飛雪一般迅速傳開了,救了火又抓了人質的普陀寺一夜成名,人們紛紛說,這是佛祖顯靈了,借着普陀寺的手在庇佑大周朝了。
一時間,慕名前來的香客幾乎踏破普陀寺的門檻。
而在聽說皇家祭祀也将在此舉行之後,不少喀什慶的貴族也跑來燒香拜佛了。
看着殿前人山人海的場景,小沙彌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方丈,好……好熱鬧呀。”
“女施主,此等大功,爲何贈與我寺?”
“如果大師沒心存善念下山救火,那些東西、那些人,還有我,大師也是決計碰不到的。所以,是大師的福報,不是我的。”
方丈微笑着點了點頭:“是啊,好熱鬧。”
但也不是每個地方都熱鬧,梅園的禅房,就安靜得能夠聽到細針落地的聲音。
“還要看多久?”楚芊芊靠在床頭的四喜軟枕上,放下書本,看向諸葛夜,問。
諸葛夜從來了就這樣,什麽話也不說,什麽事也不做,也不許楚芊芊做,楚芊芊隻得坐在床上看書,可半本都快看完了,這家夥還一直盯着她。
“說了我沒事。”楚芊芊又道。
諸葛夜依舊不吭聲,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要把她臉上看出一朵花兒來。
楚芊芊無可奈何地摸了摸額頭:“我口渴。”
諸葛夜總算有動靜了,後退一步,反手倒了一杯熱茶,但目光,依舊一瞬不瞬地落在楚芊芊臉上。
茶倒得很好,一滴不灑。
楚芊芊把書本放在床頭櫃上,接過他遞來的茶:“多謝。”
喝完,又遞給他。
諸葛夜将茶杯擱好,又坐回她對面的凳子上,眸光深幽。
楚芊芊淡淡地笑了:“一輩子不說話了?就這樣大眼瞪小眼?”
諸葛夜終于敗下陣來,将她柔若無骨的手握在掌心,緊緊地握着。他不是一個習慣承認錯誤的人,但這一刻,他真覺得自己疏忽了。
“我留兩個人給你,以後有什麽事,叫他們來找我。”他含了一絲自責地說。
楚芊芊搖頭:“人少,有人少的好處,人多,有人多的麻煩。現在這樣,很好。”
好什麽好?差點兒連命都沒了!
楚一凡那個混蛋,大過年的把姨娘都接走了,卻将親生女兒留下,也不管到底有沒有家丁伺候。
他要不是楚芊芊的父親,他都想将他一腳踹出京城!
壓下怒火,諸葛夜輕聲道:“就兩個。”
楚芊芊眨了眨眼:“丫鬟?”
諸葛夜一愣:“不是,是家丁。”
說完,意識到不妥了。家丁是男的,雖說做外院的小厮無可厚非,但以她的性子,恐怕不大習慣,就道,“那我回去挑個機靈點兒的丫鬟送來。”
丹橘和碧珠,都單純有餘,心機不足,照顧飲食起居可以,可一旦出了事,都隻會給她拖後腿。
楚芊芊彎了彎唇角,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諸葛夜低頭,一邊揉着她柔軟的手,一邊道:“芊芊,我們早點成親吧。”
别的姑娘不想太早出嫁,大多是舍不得父母、舍不得兄弟姊妹。可她呢?不管她舍不得下他們,他們已經全都舍棄她了。
楚芊芊看着他,問:“隻有我一個嗎?”
這個問題,她問過一次。上次,問完便走了。他知道,她是希望他知難而退。這回,好戲與上次不一樣了。
她在看着他!
諸葛夜心口微微一震,漾開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嗯,就你一個,嫁不嫁?”
楚芊芊輕輕揚起唇角,清泉般動人的眼眸浮現了一絲淺淺的笑:“你敢娶,我就敢嫁。”
娶,不是納。
娶之爲妻,納之爲妾。
這天下,是諸葛家的天下。
這後宮,是喀什慶的後宮。
諸葛家的男人,曆代以來,都隻娶喀什慶的女人。
莊肅皇後、皇後、王妃,全都來自喀什慶。
娶漢家女子爲妻,對諸葛夜來說,對王府來說,都絕對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楚芊芊定定地看着他,想知道他是選擇知難而退,還是選擇迎難而上。
要說楚芊芊不在乎名分,那是不可能的,天下女子,若能爲妻,誰願做妾?
諸葛夜擡手,理了理楚芊芊的發鬓,問:“你就對我這麽沒信心?”
楚芊芊笑着,不說話。
這時,門外響起了丹橘的聲音:“小姐,姚公子求見!”
諸葛夜濃眉一蹙,他來做什麽?
眸光動了動,又道:“有件事我要和你說一下,姚汐不是我放的,有人提前救走她了。”
“誰?”楚芊芊問。
“諸葛琰。”
想起諸葛琰與張太爺的關系,楚芊芊沒感到多麽意外,隻道:“那我,還欠着姚琅一個人情。”
諸葛夜勾了勾唇角:“不欠了。”
楚芊芊疑惑地“嗯”了一聲。
諸葛夜寵溺地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臉蛋,說:“我怎麽會讓我女人一直欠着别的男人的人情?等着,我出去看看。”
什麽叫你出去看看?
姚琅是來我的!
外院,碧珠正在漿洗衣裳。
她穿着一條杏色襦裙,一件豆綠色斜領長襖,頭發梳成了丫鬟的雙螺髻,他送給她的珠钗她一樣沒戴,又換上了寒酸的銀钗。
姚琅的喉頭滑動了一下。
再一看她洗衣裳把一雙手都凍腫凍紅了,這心裏,就更不是滋味兒。
“碧珠。”他鼓足勇氣,喚了一聲。
碧珠早在他跨過門檻的時候就發現他了,但尴尬得不知如何面對,就悶頭洗着衣裳,隻盼他也别與她說話,偏偏,他說了。
碧珠起身,行了一禮:“姚公子。”
姚琅已經知道姚汐不是楚芊芊救的了,如果他當時再多堅持一會兒,也許結局不是現在這樣。
“張太爺叫我過來看看大小姐,聽說大小姐的莊子走水了,大小姐有沒有傷到?”他靜靜地看着她問。
碧珠始終低垂着眉眼:“小姐沒有受傷,世子在禅房陪小姐說話,你等一下吧。”
語畢,端起盆子,朝漿洗房走去。
姚琅拉住她胳膊:“碧珠……”
碧珠忍住喉頭的脹痛,語氣如常道:“我還有很多活兒要幹,不能奉陪,請姚公子見諒。”
姚琅咬牙:“我是來跟你辭行的!我要走了!”
碧珠的手拽緊了盆子:“一路順風。”
諸葛夜看完這一幕,凝了凝眸,邁步,走了出來:“姚琅。”
姚琅側過身,抱拳行了一禮:“世子。”他也是剛剛知道,怡紅院門口,吓得京兆尹魂飛魄散的公子爺是諸葛夜,難怪京兆尹會對他格外照顧,還幫他争取到了出差徐州的機會,敢情,是想通過他巴結諸葛夜。
有時他也會想,如果沒有這個小小的誤會,如果京兆尹沒對他另眼相待,他是不是就不用那麽急着去徐州?是不是,就不會招呼都不打便帶走了碧珠?
諸葛夜拍了拍他肩膀,不怒而威道:“過去的事都别想了,到了喀什慶會有人安排你入營,活着回來。”
姚琅鄭重地應下:“是。”
諸葛夜颔了颔首,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芊芊歇下了,告訴太爺她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回到王府後,諸葛夜第一時間找到了攝政王。
這次漠北大軍壓境的事在朝堂和西北造成了非常大的動蕩。有人說,西北督查使監管不力、不能幾時體察軍情,當革職查辦。也有人說,西北經略使知情不報,通敵叛國,當斬首示衆。
兩派官員在朝堂上吵得烏煙瘴氣,陛下也跟着瞎攪和,說非得派欽差大臣查出個子醜寅某來。
這事固然是要查的,但不是現在。
現在最緊要的任務是怎麽讓漠北退兵,把小郡王送回去,還是留小郡王做質子。
攝政王正在思量對策時,諸葛夜進來了。
“父王。”諸葛夜行了一禮。
攝政王看着他又白了一分的臉色,問:“又跑出去了?”
每次出門,回來都要病幾天,說了也不聽。
諸葛夜垂下視線,道:“我什麽時候可以娶楚芊芊過門?”
娶?
上次說的是要。
攝政王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你要娶個漢人?”
諸葛夜坦蕩地對上他冷沉的視線:“是。”
攝政王陷入了沉思。
半響後,不知做了怎樣的權衡,道:“好。”
諸葛夜離開後,攝政王去了王妃的院子,諸葛夜不清楚攝政王是怎麽說服王妃放棄與娘家結親的機會,轉而接納楚芊芊爲世子妃的,反正第二天一大早,王妃一張臉紅透了,眼底全是笑意,藏都藏不住,還非常大方地給所有下人都漲了月銀。
之後,王妃拿着帖子入宮,求兩位皇後賜婚。
鳳栖宮内,王妃拜見了上官儀。
上官儀是陛下發妻,與世宗同輩,今年三十有二,膚質細膩,濃眉大眼,非常年輕端麗。
看見王妃行禮,她上前,攜了王妃的手,笑道:“皇嬸今兒怎麽有空來看我了?夜兒還好嗎?我聽說他去參加小王爺的及冠禮了。”
“是,好多了,偶爾能出門。”就是出了回來得躺兩天,王妃笑了笑,與上官儀一道在貴妃榻上坐下,“我來,是爲了夜兒的婚事。”
諸葛夜與姚汐的事在整個皇室傳得沸沸揚揚,上官儀自然也聽了些傳聞,就道:“前兒陛下還與我說,小王爺找他求了個恩典,将姚汐接回親王府待罪養傷了。”
王妃對姚汐已經無所謂了,那種人,永遠不要再在她面前晃蕩就好,小王爺喜歡便拿去吧,她求之不得!
“小王爺到底是給了張太爺面子。”她如是說。
上官儀眼波一轉,莞爾笑道:“也對。啊,皇嬸剛說是爲了夜兒的婚事?是夜兒看中哪家姑娘了嗎?”
王妃點了點頭:“夜兒要娶楚家大小姐楚芊芊,做世子妃。”
“世子妃,漢人?”上官儀驚到了。
她的反應完全在王妃的意料之中,自己聽到這消息時,直接從床上跌下來了呢。
王妃微微一笑:“是,我想知道這有些唐突,但還是請兩位皇後出面,賜下婚約。”
何止唐突?上官儀的眼波再次一轉,道:“夜兒要真心喜歡,我不會有什麽意見,就看皇嫂那邊怎麽說了。”
二人攜手,去了未央宮。
内殿,二人見到了在修建花枝的莊肅皇後。
“皇嫂。”上官儀笑着打了招呼。
莊肅皇後請二人入座,又讓譚嬷嬷奉了茶。
莊肅皇後比上官儀年長兩歲,沒上官儀那麽嬌豔,卻也生得十分清秀。
聽了諸葛夜要娶楚芊芊爲妻的消息後,她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道:“楚小姐,可是治了四皇兒的楚小姐?”
經她這麽一提醒,上官儀也想起來了,拍着手道:“對呀!夜兒的病也是她給治的對不對?我聽說,她還治了張太爺的腿?”
王妃的眼底閃過一絲自豪:“張太爺的腿還沒治,四皇子和夜兒卻都是芊芊給治好的。”
四皇子是莊肅皇後的寶貝疙瘩,救了四皇子,便是救了莊肅皇後的命,莊肅皇後哪兒有不偏向楚芊芊的道理?就道:“賜婚倒是沒什麽,隻不過她到底是漢人,喀什慶那邊,怕是不會這麽容易對付。”
王妃笑着道:“王爺說,喀什慶那邊不用擔心。”
攝政王竟是如此偏向這漢家姑娘!
兩位皇後彼此看了一眼,又用餘光瞟了王妃一眼。
最後,都點了頭。
王妃長長地松了口,這門親事,總算是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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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想說我的口味跟大家是不是不一樣啊?我特别喜歡今天的一更,回看了十幾遍,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讀得我整顆心都是靜的。但是——
但是留言好慘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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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爲可以與小包子一直逍遙下去,一道賜婚聖旨卻打破了她平靜的生活。
婚後倒也算和諧,隻不過……即墨靜雅盯着某男的脖子,覺着礙眼的厲害。
“王爺,你又不是女人,脖子上總戴着個騷氣騰騰的花絲巾做什麽?”
王爺捂着脖子,一把将人擁入懷中,“曾經有個人在我的脖子上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