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應該死了的安七夕,卻眉毛輕顫,黛眉微蹙,如斷翅蝴蝶羽翼般的薄眼皮終于是輕輕擡起,那烏溜溜般的眸子裏一片平靜,卻多了一抹疑惑,目光向着身側那魁梧的大漢看去,眼中終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隻見那大漢還維持着舉大刀揮下的動作,手臂卻僵硬在半空之中,那犀利的令人膽寒的刀鋒距離安七夕的脖子也不過寸許之遠,這千鈞一發的關頭他竟然完全僵住,他滿眼愕然與驚恐,僵直的身體仿佛要向後看去,卻動不了。
安七夕直直地看着大漢的脖子,那裏正有鮮血流出,脖子上從後面被一個尖銳的利器穿透,而大漢的手臂上,險險的被一隻大手從後面硬生生的抓住,這才使得安七夕如此驚現的脫險!
大漢的身體緩緩的向側面倒去,撲通一聲掉落地面,濺起層層塵土,而安七夕卻無暇在看,她的目光直直的凝望着大漢身後那一具偉岸而強健的體魄,陌生而熟悉的容顔,眼眶,刹那間濕潤。
那一刻,安七夕所有的平靜決然完全崩潰,心口仿佛有一道門被打開,千軍萬馬似的奔騰着那個男人的如畫眉眼,音容笑貌,姿态性格!從此落在心尖上,再難抹去那叫北堂弦的名字!
直到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安七夕才恍然明白,她竟然是這樣的渴望見到他,所有的不甘與委屈幾乎是刹那間煙消雲散,隻有滿滿的感動,深深的眷戀,和那奔流不息的情意綿綿。
北堂弦站在那裏,臉上仿佛鍍上了一層寒冰,冷銳的眸光有鮮血染紅,殺氣畢現,他看上去冷靜自持,可是他的手在抖,不可抑制,他的心在沸騰,驚恐在肆虐他本就傷痕累累的心,一點一點的吞噬他的理智!
北堂弦走到安七夕面前,緩緩的單膝跪下,扶起她的身子,用袖子被她擦拭臉上的血迹,凜冽的目光觸及她的胸口沒有緩和,反而更加陰沉。
該死的!她的傷口竟然又裂開了!
“夕兒,我來了……”北堂弦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安七夕唇瓣輕啓,嗓音平靜的可怕,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與嘶啞,目光一直糾纏着北堂弦的面孔,仿佛永遠也看不夠一般。
北堂弦光潤的指尖輕觸她薄嫩冰冷的容顔,淡淡的嗓音卻不容置疑的道:“不會,不管在哪裏,你都不會見不到我!就算是黃泉路上,我也一定緊緊牽着你的手!”
轟地!安七夕心中的弦刹那間被那句話狠狠的振動,冰冷的身體仿佛被他那句話包圍,明明是一句很冰冷的話,她卻覺得是暖春迎來,冰雪融化。
安七夕那仿佛死了一般的平靜容顔終于有了一絲龜裂,緊咬着下唇,緩緩低下頭去!北堂弦見她的表情依然很僵硬與死闆,心中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撞擊,鈍疼鈍疼的,他恨死了她那該死的平靜!
“夕兒,怎麽辦,我好像……愛上你了!”北堂弦靠近安七夕的側臉,在她的耳畔停住,低沉的嗓音裏有緊張過後的沙啞,凝結成一連串性感的仿若糖絲絨的音調,緩緩鑽進安七夕的心裏,都是震撼的甜蜜!
安七夕的瞳孔緊縮,表情呆滞,掩藏不住的震驚,還有那麽一絲絲不願表露了的喜悅與羞澀。
“你被人抓走,我心急如焚,你被人用刀威脅,我怒火中燒,你被人打傷,我感同身受,你被關入天牢,我會徹夜難眠,此刻,你被人砍頭,我卻痛入心扉,安七夕,你告訴我,這樣的我,是不是愛上你了?”北堂弦每一個字都輕輕地說出,卻在安七夕的心中仿若磐石般沉重堅硬。
這個男人,那麽冷酷吓人,此刻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安七夕愣愣的,心裏卻蔓延着無限感動與柔情,和無以言表快樂。
她沒有真正的愛過人,前世那個害死她的男人也隻是她的結婚對象而已,不愛,但卻因他而死,今生,在她終于明白對北堂弦的思念與眷戀的時候,在她兩生以來第一次聽人表白的時候,竟然是她要死的時候,這是不是天大的諷刺?
北堂弦執起安七夕的手,放在他的胸口,目光凝結着他自己都不懂的痛苦,看進安七夕的眼中,同樣刺痛了她的眼。
他說:“安七夕,這裏好疼,從見到你開始,它就痛,想你會痛,念你會痛,有時候痛到我恨你,如果你死了,是不是我就不會痛了?可是安七夕,如果沒有你,我依然會痛怎麽辦,到那時候我卻再也見不到你,你說我是不是很吃虧?”
安七夕本來聽的很感動,可是北堂弦後面那句話實在煞風景,她卻繃不住臉上的淡然,終于透出傷感與一抹淺笑,手指抓緊他的胸口,不想放開。
北堂弦見她臉上終于有了松動,不再是那種讓他恐懼的決然與平靜,不再是那種死而無懼的驕傲與冷淡,他才終于松了口氣,緊緊的将她抱進懷中。
剛才那些話,放在平常或以前,打死他都不會說出口,因爲很肉麻,可是此刻,他不介意讓安七夕知道他是愛上她了的,他不允許她就連面對死亡都那麽平靜,他要讓她在他面前做自己,雖然,可能他們沒有機會了,但在此刻,他要看到一個會哭會笑會傷心的小女人,而不是一個仿佛沒有了靈魂的布娃娃!
“北堂弦,我好想你!”安七夕死死的抓着北堂弦的脊背,完全放松了自己,将自己的恐懼與顫栗傳遞給北堂弦。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洶湧的如同湍急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