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七夕瞳孔緊縮,目光嗖地看去,借着那明亮的火光,她不能欺騙自己,她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那個被人攙扶着,卻依然孤傲挺拔的身影,火光下,他白發蒼蒼,面目猙獰,眼中帶恨,死死的瞪着安七夕,仿佛恨不得将安七夕拆了入腹般的憎恨!
火光猙獰了他的面目,燃燒了他的白發,他就如同一隻燃燒熊熊火焰的狂暴發怒的雄獅,雖然蒼老,但餘威依然震撼強勢!
安七夕的心不可抑制的一陣急促緊縮,扭曲的痛!
這樣的父親,你能說他無情嗎?不,他比誰都有情,可是他的情太偏激,太吝啬,又太豐滿,全部的,毫不保留的完全的給了那個被他捧在手心之中的掌上寶安初一,所以他在一邊對安初一剜心掏肺寵愛有加的同時,一邊還在不停的,不遺餘力的傷害着别人,哪怕那個人也是他的親生女兒,但隻要是和安初一有沖撞,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鏟除!
她并不悲哀,怪隻怪,她沒有安初一的命,得不到這樣一個全心全意不要命也要寵愛到底的父親,怪隻怪她不是安初一!
可是她不悔,就算有安放的寵愛,但如果讓她做安初一那種自私自利,陰狠歹毒,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毒之人,那麽她甯願自己了結了自己!
更何況,安放并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啊,你隻是一縷幽魂,你重生了而已,所以安七夕呀,不要難過,不要悲傷,不要在乎,什麽都不重要的,你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的一切也就都和你無關了!
倏地!安放的話音剛落,四面八方乃至城牆之上的所有弓箭手全部枕戈待旦,隻待一聲令下,那傳說中的萬箭齊發就會毫不猶豫的與箭雨一般,狂奔而來,傾瀉而下!
屆時,她安七夕就會毫無意外的被萬箭射成篩子,萬箭穿心!
到最後,她竟然是要死在這個名義上的父親的手中嗎?到最後,她都不能爲自己喊一次冤嗎?到最後……
她側頭,目光凝望着身後的北堂弦,眼中澀然,到最後,她還要連累這個一心一意維護着她的男人嗎?
爲什麽?她安七夕前世到最後就是孤家寡人一個,這一世,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機會,有一個守護着她的男人,她卻變成了一個累贅?
“安放!你敢!”北堂弦雙目通紅,如染鮮血,面目猙獰,如困籠野獸,如冰刀的字字字淩厲,凜冽在這蕭殺殘酷的星空下,寒氣逼人,扭曲狂怒!
“在弦王爺選擇了這個小賤人的時候,就該知道後果,如今,老夫,什麽事情都敢做!”安放低緩的嗓音如那崇山峻嶺荒山野地中饑餓了半月之久的蒼狼,陰狠,猙獰,冰冷和不會放過的堅決!
說着,安放從一個兵士手中接過一張弓,兩支箭,上弦,拉滿,瞄準……
他目光猙獰這瘋狂的嗜血報複,将兩支箭瞄準了北堂弦和安七夕!北堂弦,你看見了嗎?當天你就是這個姿勢,這樣絕情而冷酷的舉起箭,射中了他的一一,今日,老夫也要你嘗一嘗這種如嗜骨般的痛楚。
一一,你看見了嗎?父親今日就給報着一箭之仇!不管你在哪,你一定要睜開眼睛好好的看着,看清對面,我們仇人那痛苦的樣子!
安放雙目通紅,手在顫抖,刻着并不影響他的準确度與力度,毫無征兆的,嗖地一聲,兩支散發着寒芒的利箭劃破這清冷蒼穹,如一閃而逝的流星,帶着雷霆萬鈞之勢,破空而來,眨眼間,便近在眼前!
北堂弦鳳眸微眯,眼光毒辣,腳下一閃,當空一踢,那支飛馳而來的箭矢應聲落地,而另一隻劃過他薄弱的耳鼓,在一眨眼見便射向安七夕。
安七夕冷冷的看着那一箭,不躲,也不閃。她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安放,清冷的嗓音在這萬籁俱靜的夜空下格外清晰:“安放,這一箭,就當是我還你的生養之恩,當這支箭射進我身體的瞬間,如果我死,那我就用命還給你給了我的生命,如果我活,那麽,在這一箭之下,我們在無任何關系,你安放,在不是我安七夕的父親!”
安七夕話音朗朗,目光堅定,小安七夕,你看見了嗎?今天我就帶着你擺脫,擺脫安放這個不稱職的父親,從今以後,咱們和他安放,再無瓜葛!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大了眼睛,就連安放自己都是一愣,旋即就是不可抑制的驚怒,還有那眼中控制不住的……失色!
北堂弦那急忙伸出的大手,在即将抓住飛向安七夕那支箭的尾巴時而聽到安七夕這大逆不道的話,他的手不可控制的一僵,隻遲疑了一瞬間,旋即眼中精光迸射,收手,站定,眼睜睜的看着那支箭——射進了安七夕的身體!
噗哧一聲,是利器鑽進血肉的聲音,明明很輕微,但在這冷風乍起,月藏雲端的瞬間,所有人都是心驚肉跳,聽的心驚肉跳,看得心驚肉跳!
那個女子,一身白衣如雪,在漆黑夜色下,被通明的火把照亮她瞬間失血的蒼白容顔,她被那破空而來雷霆萬鈞之勢的利箭射中,腳步踉跄的後退十幾步,狼狽的幾乎跌倒,卻,不知她用了什麽力量堪堪站住,挽着的腰身緩緩直起,動作緩慢而有種說不出的凄迷蒼涼。
寒風紮起,呼嘯而過,在地皮上打了一個旋,在迎面撲來,卷起了地面的沙塵,打在臉上都是刺激而微痛的觸感。
月色,全無,火光,更亮。照在那個終于,仿若費盡全身力氣才站起來的女子身上,有種妖冶而驚心動魄的震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