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七夕無悲無喜的站在那裏,一身潔白,清冷的月光與還未完全褪去的晚霞殘陽交替着照在她的身上,有種孤傲與悲涼的氣息在她身體上流淌,她貓眼烏黑,裏面平靜的仿佛一個黑洞,深邃而死機,她還殘留一絲妖冶殷紅的粉嫩唇瓣緊抿,扯出一條冷厲的弧度,她拳頭緊握,努力不讓自己悲憤暴怒的心情洩露。
她站在那裏,微風吹過卷起她腰間的絲絲秀發,衣袂飄飄,整個人竟然有種超凡脫俗的味道,她不嗔不怨,一張俏臉平靜如水,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整個人都仿佛輕盈了許多,就好像一陣大風來襲,她就會羽化了一般。
她的安靜,是令人壓抑的弦,唯恐她稍微一動間,衆人那緊繃的弦就徹底斷裂。
北堂弦停住腳,犀利的鳳眸此刻眯起一條小心翼翼的縫隙,明明站在她身邊,卻被她身上那股刹那間轉變了的氣質鎮住,一時間竟然躊躇不前,不敢輕舉妄動。
感覺到她氣質瞬間翻天覆地變化的不止是北堂弦,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如果前一刻安七夕在大家眼中還隻是個不受重視的傻子王妃,那麽此刻,她的氣質輕靈如水,她的氣息飄渺淡雅,她如同高貴而不染塵埃的蓮,站在衆人之中,被人鄙視嘲弄,眼看死到臨頭了,卻能夠做到這般的沉穩内斂,不喜不悲,實在是令人震撼與驚奇的。
忽然間,人們竟然覺得,這女子不止是那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顔,就連她那滿身淡漠的氣質都令人不受控制的折服!
北堂弦近距離的感受着安七夕的變化,眼中驚疑不定,卻在刹那間凝重了眼角眉梢,夕兒這怎麽有點像……功力增長的樣子呢?可是可能嗎?在這種時候,這麽嚴峻與緊迫的時候,誰還有心思練功?而且他并沒有感覺到夕兒身體内有什麽功法内力啊?到底怎麽回事?
“夕兒?你哪裏不舒服?”北堂弦輕聲在她耳邊低語,面對她,所有的戾氣與暴躁全部煙消雲散。
安七夕擡頭,看見北堂弦那雙深邃迷人的眸子中濃濃的憂慮與沒有來得及褪去的憤怒,心裏忽然有種‘得君如此,夫婦何求?’的滿足感。不管爲什麽,不管怎麽樣,她的身邊都還有他,會用那雙迷人的眸子看着他,會用那低沉性感的嗓音柔聲安慰她的男子,世間男女何止萬千,她能遇見一個這樣的男人,不管愛不愛,喜歡不喜歡,她安七夕都是幸運的!
安七夕暴躁的心忽地冷靜下來,前所未有的平靜,她笑容真誠而美好,柔聲道:“沒有不舒服,舒服的不得了。”
她說的是實話,可是停在衆人耳朵裏卻忽然心生酸澀,這女子還真是堅強,都要死了還被氣到吐血,竟然還能笑出來,真是可敬可佩,難道這就是傻子的好處?
北堂弦卻相信安七夕,聽她這樣說,眼角眉梢所剩無幾的戾氣也全部消散,他溫柔的用那修長的手指抿去她嘴角殘餘的血迹,嗓音帶笑:“如此最好,夕兒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安七夕深深的看着北堂弦那如夜空繁星般深邃的眸子,從腰間取出錦帕,貓眼低垂,睫毛忽閃,态度認真,同樣溫柔的爲北堂弦擦拭去拇指上的她的血迹,邊柔順而信賴的回答:“恩,不怕,因爲有你,北堂弦,因爲是你,所以我信,就如同,你也這般信任我一樣!”
她說着,緩緩擡起頭來,黑曜石般明亮晶黑的眸子映着那漫天銀光金光,流光溢彩,眼中滿滿的信賴,令北堂弦覺得心口脹脹甜甜的,她那張臉上是明媚而無懼的。
北堂弦猛地将安七夕抱進懷中,下巴抵在她柔嫩的肩頭,聲音低的他自己都聽不清,有淺淺的顫抖,濃濃的感動與滿足:“謝謝!”安七夕,謝謝你的信任!
明明很輕的聲音,安七夕卻真真切切的聽到,那聲音仿佛是在心裏出現,軟軟的,暖暖的,她嘴角帶笑,摟緊他強健的勁腰。緩緩閉上眼睛。
皇權?皇帝?好啊,來吧,咱們就鬥上一鬥,她安七夕不言不語不代表就好欺負,管你皇權天下,九五之尊,這一次,她安七夕絕不再逃避!
“北北,夕兒不服!”她在北堂弦耳邊輕聲而堅決的道。
北堂弦悶悶的笑了起來,霍地站直了身子,看着安七夕目光炯炯,一轉臉,卻刹那間穿暖花開變冰天雪地,目光陰冷而言此陰森,對着那被他一下扔出去,扔個半死口吐鮮血的黃公公喝道:“狗奴才,本王不接這颠倒黑白全無事實的旨意,拿上你的聖旨和本王進宮面聖!”
黃公公被北堂弦一甩摔得幾乎心肺巨震,口吐鮮血,此刻北堂弦竟然還不接旨,他真是死定了!可是一想到皇上那陰沉的龍顔和囑咐的話,他就是死也要說啊,于是他吃力的跪在地上,邊磕頭邊哆嗦着說道:“啓禀王爺,皇上吩咐了,這道旨意不是給弦王爺下的,是給弦王妃的,所以隻要弦王妃接下就可,不用……不用進宮謝恩。”
黃公公每說一句話就感覺到一道殺氣凜然的目光更加陰冷一分,他豁出去了的哆嗦着将話說完。
“你的意思是今日這聖旨本王的王妃還非接不可了?”北堂弦站在安七夕面前,雙背後,挺拔的身軀立刻給這本就嚴峻的大堂帶來一股陰冷窒息的壓迫感,他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寒氣逼人,陰森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