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七夕根本忽略了北堂弦的舉動和自己此刻的情況,心裏一驚,北堂弦發現自己是在騙他了?這樣想着,安七夕就有些慌張了,僵硬在北堂弦的懷中不敢再亂動,貌似在古代欺騙皇上叫欺君,情節嚴重者是要殺頭的,那欺騙一個挺厲害的王爺,她會怎麽樣?
安七夕的呼吸都有些僵凝,心裏竟然開戰了,一邊說做人呢,要坦誠,雖然你欺騙北堂弦不對,可那時你們還不熟嘛,坦白從寬吧;一邊又說,别聽他的,他是在詐你的,繼續演你的小傻子,然後稀裏糊塗的在這個世界過完後半生吧……
安七夕自己的天人交戰,她有多糾結,看她此刻那緊擰的眉頭就知道了,北堂弦微微低頭看了眼小臉上情緒變幻不定的安七夕,目光漸漸黯淡下來,眉宇同樣糾結着,心頭有種緊揪着的苦澀感。
她還不能信任他嗎?就算經過了昨晚,她也不敢将自己的小秘密告訴他嗎?夕兒,要怎麽做,才能讓你對我敞開心扉,才能讓你對我說出你曾經的不幸?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忘記你曾經的痛苦?
北堂弦眸子裏的光芒随着安七夕越來越久的沉默而黯淡,那一直勾着淺淡笑容的嘴角漸漸的又恢複了往日的冷峻與冰冷,抱着她的手臂逐漸僵硬,胸膛的熱度似乎也在減退,整個人在緩緩的消失熱量。
北堂弦漸漸心煩意亂,耐心消磨在這死寂的空氣中,他雖然經曆了戰場,經曆了陰謀和血腥,可是在愛情上她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他對安七夕有中近乎執着的愛戀,他不可否認的知道,這和他腦海中那些殘破的記憶碎片有關系。
可是同時,他也是個狂放驕傲的男人,他付出了全部的熱情,不要求她能給同樣回以全部,可是最起碼他邁出了一步,她向他靠近半步也好!但是此刻,懷中這個第一個讓他情緒波動幾乎完全不受控制,讓他在那一瞬間想要付出全部的女人,縮在自己的殼裏,不主動出來,就連他主動的去挖她,她也還是不出來,反而往裏面縮,這讓北堂弦很氣悶,更在心頭激起了一股無名怒火。
爲什麽她就那樣毫無忌憚的和夜空說出那些話?爲什麽她卻要對他隐瞞?憑什麽夜空可以讓她放肆的發洩?憑什麽他就不能是她傾訴的對象?
北堂弦全身冷氣仿佛帶着火焰一般的層層往外放,止不住的,他甚至将僵硬的手臂緩緩放下,準備拂袖而去。
可就在他手臂即将垂到安七夕身側的時候,一道略顯無力的輕柔嗓音緩緩在他耳畔響起,雖然很輕,在他耳中卻猶如天籁之音。
“北北,夕兒隻想平淡的活着!”
安七夕忽然出聲,仿佛壓抑了太久,聲音都帶着隐隐的顫抖,她此刻的聲音雖然嬌柔甜軟,可是在沒有了那可以帶着的稚嫩與天真,是一種北堂弦從不知道的美妙音韻,擁有強大的法力,在他心裏無邊無際的陰雲上劈開一條縫隙,讓光芒進來,照亮他充滿陰暗孤獨的心房。
安七夕冰涼的雙臂緩緩摟住北堂弦的腰身,将頭靠在北堂弦的肩胛裏,輕柔的嗓音仿佛自嘲的響起:“你也許不知道,一個人想要活下去有多難,因爲你高高在上不知民間疾苦,你也許永遠不知道,有一種欺騙叫做無奈,叫做無力。你雖然活在充滿陰謀的刀光劍影中,可是你有自保能力,你可以反抗,而我,就是那個最可悲的,因爲我連反抗,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北堂弦靜靜的聽着,這一刻,他的心裏忽然升騰起了一股虔誠,仿佛聆聽着這世間最最令他相忘于感動的故事,沒有華麗的詞藻,隻是平淡的,甚至蒼白的聽着她緩緩的說,一切就都變得彌足珍貴,隻因爲那是她的曾經,一段他不曾有幸參與過的不能割舍的往事!
“家族中兄弟姐妹很多,而我是最卑微的一個,同樣是宰相大人的女兒,她們就是金枝玉葉,我就是一粒塵埃,我生活在無人洞察的黑暗中,默默的活在自己的世界,我不想招惹誰,更不能招惹誰,因爲我惹不起,因爲我是宰相府最不受寵的七小姐,人人可欺,人人可辱。”
“我不知道我錯做了什麽,一直一直的都有人針對我,安放是這樣,安初一也是這樣,就連下人都是這樣。可是在經曆了那麽多的苦難折磨後,我終于看清了一點!”安七夕說着,忽然擡頭直直的看進北堂弦的眼中。
那雙眼沒有嘲諷,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有的隻是濃濃的安七夕根本不能反抗的溫柔與笑意,越來越明亮,越來越漂亮,北堂弦就那樣眼帶笑意的看着安七夕,所有的怒氣和戾氣在不知不覺間悄悄消散。
安七夕笑了,雖然這個笑容在她紅腫的臉上有點扭曲,但這并不影響她的美,她清晰的,一字一句地說:“我終于看清一點,那就是我安七夕隻要還健健康康的活在這個世上,那麽我的災難磨難就永遠不會消失!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将自己變成了什麽都不懂的傻子,我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他們的嘲諷與責罵隻會讓我覺得可笑,醜陋,我不用再隐藏自己,因爲我是個傻子,誰都不會在避諱我,我忽然發現,這種生活變得自由了。”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聊?很懦弱,竟然爲了活着而當一個被人唾棄的傻子?”安七夕目光緊緊的盯着北堂弦,生怕錯過他一丁點的變化。
北堂弦輕輕摟過安七夕的脖子,又用那種親密無間的親昵舉動,額頭抵着額頭看着她的眼睛說道:“不會,我很慶幸,夕兒這麽勇敢的活下來,讓我遇到了你,讓你變成了我的夕兒,你永遠不會知道,你在我懷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