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短暫的沉默卻讓大殿中人神色不同,安七夕心懸了起來,安初一的眼卻綻放光彩。
令人窒息的沉默還在繼續,北堂弦遲疑的手掌終于是落在了安七夕被打的紅腫的側臉,眼中在那一刹那閃過一抹駭人的紅,手掌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輕柔,沙啞的嗓音有股無人體會的酸澀與掙紮,迷離的目光中是微微的疏離:“很痛?”
安七夕的眼眶泛着水光,心口一縮,在他懷中仰着的頭正好看見他眼底那深深的哀傷與絕望,他疏離的目光傳遞一股無力的痛刹那間蔓延全身,什麽事情讓人們眼中神一般的存在這麽無助絕望?是她……爲難他了吧?
他那麽愛安初一,迎親路上,他所有的纏綿細語,溫柔承諾全都是給安初一的!此刻卻要和自己演戲秀恩愛,自己還要他懲罰安初一,他一定恨死自己,讨厭死自己了吧!
這個想法讓安七夕頭腦猛然清醒,應該愧疚的,可一股酸意怎麽也抑制不住的竄上心口,她委屈的眼角忽地染上一抹倔強的堅強,這個男人心中就是愛着安初一的,又怎麽會一心偏袒她?是她裝傻子裝久了,就連智商也真的退後了麽?還是她太恃寵而嬌了?
忽然不願面對北堂弦的違心,擡起衣袖用力擦拭眼角,猛地推開北堂弦站起來,賭氣的話脫口而出,卻以帶上哭腔:“不痛,痛死也不要你管!”
剛一吼出來整座大殿鴉雀無聲,北堂弦錯愕的看着滿臉氣憤的安七夕,銳冷的鳳眸刹那染上厲色。安七夕隻覺得滿心的委屈刹那間堵滿胸口,一抹自嘲浮現嘴角,她安七夕竟然也有孤立無援的一天!再呆下去她一定會崩潰,說不定還會被懲罰,于是她毫不猶豫的轉身。
紫色的裙擺掀翻了一角,她跑着逃開,華麗的顔色遮擋住她孤傲的神情,也阻隔了北堂弦那忽然變色的俊臉!
“小……”北堂弦一雙眼被安七夕嘴角的譏諷刺傷,隻緩慢了一拍的大手甚至沒有抓住她那缥缈的衣角,脫口而出的稱呼卻讓他陷入極度的恐慌之中,來不及追逐,隻能被腦海中忽然浮現的一幕絆住了呼喊的話。
腦海中刹那降臨的畫面淩亂而真實,朦朦胧胧中有一抹身影在炙熱的日光中向他飛奔而來,他滿心歡喜的急馳而去,卻總在觸碰到她之際夢幻破滅!她消失了,再也沒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現,他漸漸以爲,那是個夢。
然後,那個夢破碎,那抹倩影成爲年少時的一縷臆想思念,破碎的夢朦胧的倩影卻狠厲而且真實的帶走了他的心……
腦海中的身影消失的那麽決絕,就如同此刻的安七夕,毫不遲疑的跑開,讓他仿若墜入冰窟,全身冰冷,絕望再次包圍了他,就如同多年前,那個暴雨的夜晚,母妃忽然去世,父王也一夜間消失,從此他便成爲孤兒,絕望與無助成爲了他的夥伴。
他隻記得他那個時候總是喜歡去宰相府,一個人默默的站在宰相府感受着那裏的氣息,仿佛那裏有什麽東西牽絆住了他的生命與執着一般。然後他認識了安初一。
那個曾在他最絕望,最痛苦的時候,給他溫暖懷抱,爲他洗手做更,溫柔呵護他,就算是在他一劍穿心生死難測的時候也守護着他,不離不棄的女人!她說“王爺,初一會一直守護着您,您不要嫌棄初一好不好?就算不愛初一,也請您不要推開我,讓我代替她,陪着您……”
那個淚眼朦胧溫柔可人的女人,那一刻的擁抱隻有他自己知道,有多溫暖,溫暖到令他貪戀,貪戀的知道自己還活着!重傷期間他的記憶卻開始模糊了,他漸漸忘記爲什麽會那麽的痛苦絕望,忘記了那抹令他魂牽夢繞,每每想要記起來都好似破開胸膛剜心一般痛的人,可他卻固執的不舍得遺忘,越疼就越要去想。
他默許了安初一的存在,試圖接這個溫柔的女人進來心裏,可是心空了,沒了,哪裏還有地方給她住呢?他每天渾渾噩噩,到最後,他終于徹底忘記關于那個人的一切!這一忘就是七年!
初一口中的她又是誰?爲什麽他全部忘記了?而如今那個稚嫩依賴的聲音,那汪清泉似的水眸卻又仿佛近在眼前。
她到底是誰?北堂弦隻要一想到那個她,他就會覺得好絕望?絕望到憤怒崩潰?
忽地,他腦袋仿佛要炸開了一般,什麽都變得模糊不清,記憶深處的恐懼與絕望籠罩着他,緊蹙的劍眉下那雙逐漸赤紅的眸子瞪着安初一,漸漸的變得暴怒,悲戚的怒吼道:“誰準你動我的小乖?誰給你的膽子?”
手成爪狀,一股勁猛的吸力拉扯着安初一瞬間來到床前,安初一蒼白着臉色滿眼絕望,喉嚨在一刹那被北堂弦高溫灼人的手掌鉗制住,耳朵裏轟隆隆全身他近乎絕望的咆哮,安初一怕了,滿眼驚恐的嗚咽着,卻無力的隻能被北堂弦一點點奪走呼吸。
“王爺!”林莫允驚駭的喊道,上前的步伐卻被凰子淵攔住。
凰子淵隻覺得此刻的北堂弦很不正常,仿佛鬼上身了一般,他不是很愛安初一麽?他們不是青梅竹馬嗎?他竟然也能下手這麽狠?而且……那個小乖又是誰?北堂弦,你到底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秘密?是和……安七夕有關麽?
“還給我!把她還給我!還我的小乖!”北堂弦赤紅着雙眼,英俊的面孔扭曲着,胸口傷口迸裂,鮮血泛濫,他骨節鮮明,眼中的恨,口中的怒,那樣真實而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