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不悔最讨厭的日子就是除夕,除夕前幾日她辦年貨就心中不舒坦,往年她在樓家,除夕和她關系不大,她也不喜歡辦什麽年貨,樓開陽和樓搖光知道她的心結,商行裏要分派的禮物,送給生意夥伴的禮品都是他們一手包辦,雲不悔并不喜歡忙碌,她便自欺欺人躲在雪梅居,捂住耳朵,不聽爆竹聲,嫁妝除夕還沒到。
如今在王府不一樣,她主内,府中各種瑣事都需要她打點,幾乎一半的侍女家丁要回家過年,她和玉緻去奴仆市場挑選一批臨時工伺候。又要辦置年貨,采購的事雖給了雲側妃和李側妃,可過年和往常不同,雲不悔要親自監督去辦,這是她在王府過的第一個除夕,不懂往年規格,又要請教王妃。除了辦置年貨,還要給府上的人添置新衣新鞋等……一堆的麻煩事,除夕這幾日王妃身子還略有不适,雲不悔上下操辦,心情又不佳,臉上沒半分笑意。衆人私下猜測是不是世子妃太累,否則總是帶笑的她怎麽會陰着臉。
除夕這一日中午,傍晚要祭祀,雲不悔卻疏忽了,金銀紙和香燭買得不夠,庫房裏的存貨應付不上,王妃忍不住說了她幾句,這府上的祭祀最是重要,初一十五祠堂的香都燒着,除夕這天要用許多金銀紙和香燭,雲不悔就按照以往的規格買,自是疏忽。王妃話說得也不重,可雲不悔心情不佳,這話聽着就刺耳許多,當下便不悅,幾乎拂袖而去,幸虧是冰月拉着她,最後雲不悔讓荊南快點出府去買。除夕這日還有商鋪不關門,尚且買的找,若是買不着她就不知道怎麽辦了。
程慕白也知道這事,當下快玩笑說,你不知道除夕要祭祖的麽?這和往常哪能一樣。雲不悔當下就沉了臉,冷硬地回,“是啊,我不知道除夕要祭祖,我讨厭除夕,我從來不過除夕,可以了嗎?”
她說罷,沉了臉回内室,程慕白錯愕,這是他們成親以來雲不悔第一次給他臉色看,且挺可怕的。白皙的小臉風雨欲來,似是帶了一種煞氣,令人不敢靠近。
他并不生氣,隻是不解,不悔是心思靈巧的人,怎麽可以聽不出他是開玩笑?她這幾日怎麽了?
這幾日雲不悔心情十分不佳,罵過冰月五六次,要換了以往冰月是頂嘴的,最近冰月被罵就無恥地搖着尾巴認錯,不管誰錯她一概說自己錯,靈溪、靈心和荊南都不太敢和她說話,雲不悔就像是一隻全身繃緊的琴弦,一觸就要斷裂。
雲不悔給程慕白下臉子,靈溪、靈心和冰月都在,冰月怕程慕白生氣慌忙說,“世子,小姐最近火氣比較大,您多擔待一點,多擔待一點哈……”
冰月抹汗,小姐啊,你有氣往我身上撒就是了,幹嘛往别人身上撒啊,這世子要是不高興,這年可怎麽過呢?
靈溪說,“世子妃是怎麽了?王妃剛剛也說了世子妃幾句,她好像也要發火似的,冰月給拉住了。”
程慕白十分驚訝,這不似是雲不悔在風格,她是受了多少氣也能往心裏咽下去的隐忍之人,脾氣總是控制得好,從不失控,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冰月,世子妃怎麽了?”程慕白問,冰月爲難,這是雲不悔的隐痛,她不敢私下和程慕白說,“世子爺,您還是親自問小姐吧。”
冰月說吧,一溜煙兒跑出去,不敢再留,這世子爺不是省油的燈,再留一定被套出話來,所以冰月三十六計走爲上計。靈溪和靈心也出去。
冰月在院子裏,靈溪和靈心過來,問她雲不悔的事,冰月三緘其口,靈溪擔心地說,“世子妃心情這麽不好,今晚祭祖要一起用膳,别把人全罵了。”
冰月說,“這倒不會,其實我剛剛若沒拉住小姐,她也不會真的頂撞王妃,她心裏有氣,回來不往我撒,往世子身上撒我還覺得高興呢,雖然有點小失落……”
靈溪和靈心不明白,爲什麽雲不悔罵程慕白,冰月會覺得開心。
冰月卻笑而不語。
雲不悔在書房整理書籍,皓月居就一個書房,雲不悔的書也很多,她嫁過來後,程慕白便讓人往書房多放了兩個書架,他的書房大,兩人合用并不成問題。她是很少整理書籍的,兩人看書後,通常是程慕白整理的,她有心思才會整理一下,這書架靈溪和靈心剛整理過,她又來忙活。
她抱着一堆書正要放到書架上,程慕白接過來,輕笑說,“放錯位置了,娘子……”
那一聲娘子拉得很長,有少許撒嬌的味道,程慕白把書放到另外一邊的架子上,雲不悔蹙眉,不悅說,“别管我。”
程慕白握住她的肩膀,雲不悔陰着臉,低着頭,沒看他的眼睛,程慕白說,“不悔,心裏不痛快,可以和我說一說,說出來就沒事了。”
雲不悔冷笑,如果事情說出來就沒事,這麽多年,她就不會這麽痛苦。
“你這幾日很反常,我看着也難受,是不是有過不愉快的經曆?”程慕白溫柔問,雲不悔擡頭,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如染了冰,還有少許鋒利,“難受?小白,這世上沒有感同身受這一說,誰都不能感受誰的難受。”
程慕白一笑,包容她的尖銳和小脾氣,“是,我知道不可以,可我至少能分擔一些,不是嗎?”
雲不悔别開臉,程慕白擁着她,輕輕地撫着她的肩膀,“不悔,你啊,什麽都好,隻有一點不好,你總是把心事壓在心裏,不相信任何人,不願意和任何人說出你的不開心,你的不快樂。你這樣,你身邊的人也不會開心,知道嗎?你如今和我發發脾氣,那倒沒事,我是你丈夫,我會包容你,可若一會兒在祠堂誰說什麽讓你不痛快,你要是發作,場面多難看,我看着也心疼,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