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全是赤褐之sè,那都是用鮮血澆鑄成的sè彩,看上去觸目驚心,讓人忍不住心悸。就連空氣之中都彌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氣,濃得化不開,每吸一口氣仿佛是喝鮮血似的,讓人從口腔到腸胃忍不住一陣翻滾,強烈的嘔吐就會湧上來。
城裏城外,到處都是屍體殘肢斷臂破碎的内髒,還有湧動的鮮血,屍體殘腳斷臂破碎的内髒厚厚一層,層層疊疊,看上去很是吓人,有些屍體已經開始腐爛,城下聚滿了烏鴉,秃鹫,正在争搶着這頓難得的美餐。
那些湧動的鮮血已經不能浸入泥土裏了,因爲泥土已經爲鮮血碎肉所澆鑄,不再滲漏鮮血,因而鮮血積成了一個鮮豔的湖泊,在ri光下閃閃發光,一片赤紅的光芒,說不出的詭異妖豔。
自從那ri被哈馬德的大軍圍城以來,缽息德城便失去了安甯,每ri裏大戰不斷,大食人就好像瘋了似的,不要命的攻城,唐軍這邊在蘇麟和秦束的指揮下,也守得如同鐵桶,無論大食軍隊如何瘋狂,如何不懼生死,都不能攻下缽息德城。
飛虎軍身爲大唐軍中的jg銳之師,雖然他們的絕對優勢是在野戰之中才能被最大的發揮,可是jg銳就是jg銳,即便是用來守城,有些大材小用,也不是大食人可以撼動的,他們打退了大食軍隊一次又一次的進攻,讓大食軍隊遭到沉重的打擊付出了高昂的代價,然而,大食軍隊不僅沒有停止攻城,反而攻得猛了。
城外大食軍的主帥哈馬德面對這巨大的損失,卻是毫不在意,事實上這三十天的時間裏,真正的大食軍隊損失并不是很大,充其量也不過五千人,死的那些都是大食的仆從軍,對那些異教徒的生死,哈馬德可不會心疼,反正隻要給那些部族的首領,來些好處,他們就會乖乖的将自己部族内的青壯,送上戰場。
那些歸附大食的部族首領一個個都是貪婪成xg,見錢眼開的主,爲了一個金币都能大打出手,拼的你死我活。
所以這些時ri攻城,雖然傷亡慘重,哈馬德卻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既然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都已經提前說了,這次就是圍而不破,不過即便如此,戲份還是要做足的,既然都給那些仆從軍付了錢,哈馬德也就本着不用白不用的jg神,讓這些異教徒cāo勞一番了。
哈馬德也不怕缽息德城内的唐軍,會看出他們的真正意圖來,不說這幾天他當真是發了瘋的猛攻,還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單單是這個缽息德城,大唐就丢不起,一旦缽息德城丢了,西征軍在蔥嶺以西就沒有了立足點,隻能從蔥嶺一線猛攻,形成一種死局。
正是考慮到缽息德城這種重要的戰略價值,唐軍隻能死守,不計代價的死守缽息德城,無論如何,一定要在後續大軍進入中亞以前守住。
正是因爲如此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才必須配合着唐軍演好這場戲,将缽息德城當成一個誘餌,誘使大唐軍隊來救。
哈馬德也非常忠實的執行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戰略意圖,在他的指揮下,大食軍隊前赴後繼,不要命的進攻,就是不将缽息德城攻下來。
這一攻就是大半個月,飛虎軍盡管多次打敗大食的進軍卻也是傷亡慘重,死傷不少,駐守這裏的三千戍卒還有戰力的不過三分之一,接近兩千人的唐軍,不是戰死就是傷殘,失去了戰力,飛虎軍也付出了傷亡兩千人的代價,這在以往,飛虎軍參加的累次戰鬥當中都不多見。
最要命的是,唐軍依仗的城牆在大食鋪天蓋地的投石機的攻擊下,損毀得不成樣了,使得缽息德城的防衛力量大爲降低,可是盡管如此,唐軍仍是奮起反抗打敗大食軍隊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呸秦束重重吐出嘴裏的血水,一抹臉上的鮮血,此刻他的整張臉都是赤紅一片,仿佛在用血水洗臉似的,往哪裏一站,那模樣活脫一隻魔鬼。
看着城下如同cháo水一般退去的大食軍隊,秦束忍不住破口大罵:大食狗,有種的再來啊,再來攻啊你秦爺爺在這裏,一定把你們這些可惡的大食殺光
罵過之後,秦束也沒了力氣,癱倒在了城頭之上,身上重重的铠甲,仿佛有萬斤一般,壓得他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已經二十天過去了,這些大食人好像成心和他們耗上了一樣,每ri都來猛攻,然後丢下大片屍體,便迅速退去,讓唐軍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在大食人第一次發動攻擊的時候,蘇麟就已經傳下了命令,要求所有将士必須死戰,凡敢退後一步者,立斬
對這命令,将士們心裏沒有絲毫怨言,都是發自真心的贊成,對于他們這些大唐軍人來說,沒有什麽是比軍人的榮譽更重要的了,爲了維護他們的榮譽,就算是搭上一條xg命又如何,後退就意味着失敗,自打貞觀朝以來,大唐什麽時候失敗過,更何況是飛虎軍這樣的jg銳之師。
将士們拼命,将校們拼命,就連蘇麟和秦束也是一樣的拼命,每次大食人發動進攻,他們都會到城頭親自督戰,沖鋒陷陣,與大食軍隊進行肉搏,就拿秦束來說,這些天,他也受創數十處,最慘烈的一次,他險些失去了左臂,在那次的慘戰中,他的左臂被一個爬上了城頭的大食人砍傷,要不是他躲閃及時的話,說不定現在就殘廢了,不過就是受了那麽重的傷,他也是沒有絲毫理睬,繼續揮着戰刀與大食軍隊死戰,極大的激發了唐軍的士氣,唐軍氣勢如虹,把沖入城裏的大食軍趕出了城。
戰後,他才被送去醫治,當随軍的醫師看到他的傷勢之時都被吓呆了,雖然秦束的胳膊保住了,可是流血險些将他給流死,本來蘇麟讓他修養幾ri,可是等到下一次大食軍隊在此發動進攻的時候,秦束照樣揮着刀上去厮殺。
将軍大食狗退了大食狗退了
将士們指着退卻的大食軍隊,發出了大聲的歡呼,對于已經苦戰了二十天的大唐将士們來說,他們如今所面臨的是前所未有的困難,他們已經不能奢望殲滅多少大食軍隊,隻求能保住缽息德城,爲大軍在蔥嶺以西保留住這個橋頭堡。
弟兄們好好歇歇,等下次大食狗再來,我們再接着幹殺光了他們這些混帳東西秦束右手高舉,一拳狠狠砸向空中,頗有氣勢,不過胳膊耷拉下去之後,便是一陣急促的呼吸,他現在失血過多,在經曆了這麽一場大戰,早就體力透支了。
秦束正躺着,兩條腿闖入了他的視線,遮蔽住此言的陽光,秦束見來的是蘇麟,和他一樣,蘇麟現在的模樣也強不到哪裏去,一向在軍中有小子都之稱的蘇麟,現在和乞丐沒什麽兩樣,要是在往常,就算是戰事再激烈,蘇麟也不忘忙裏偷閑,将自己的铠甲,戰袍擦亮,洗淨,可是現在,什麽都顧不上了,今ri能活下來,明ri還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初生的太陽,形象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你還是省些力氣吧
秦束一笑,擡起了手,蘇麟伸手一拉,将他拉了起來,秦束吐出了一口濁氣,道:這些大食狗,還真是不讓人安生
蘇麟看着早已經退去的大食軍隊那個方向,道:秦束你看沒看出這裏有什麽問題
問題秦束一皺眉,思索了一陣,道,是有些不大正常這大食狗~~~~
蘇麟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道:走我們到那邊去說
秦束會意的點了點頭,有些話是不能當着戰士們的面說出來的,否則的話影響到了軍中的士氣,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秦束臨走還不忘叮囑:大食狗的進攻,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到來,你們切莫大意
将軍放心小的們自理會的
屬下隻怕那些大食狗來的慢了,要是還敢來,照樣剁了他們的狗頭
秦束打量士氣高昂的将士們,不禁心如刀絞,如同被人撕裂似的。因爲入眼的是一張張疲憊不堪的臉,雖然他們很是興奮,卻是掩飾不了他們極度疲憊的事實,每個人身上的創傷多如牛毛,整個人血淋淋的,看上去狼狽不堪。
要命的是,他們手中的橫刀陌刀如同鋸齒,東一個缺口,西一個崩缺,破得不成模樣了其中,還有不少斷裂的橫刀和陌刀。
經過長達二十天的艱苦厮殺,那些備用的武器都已經耗盡了,将士們再也沒有替換的武器,隻能撿起這些殘兵破刃來戰鬥。
武器是将士們的第二生命,是缽息德城能夠存在的保障,如今,将士們的武器已經破損得不像樣了,爲守城平添很多困難。
可就是如此,将士們仍是沒有失去信心,仍是在奮戰,仍是在厮殺,秦束看在眼裏,不禁心裏一陣泛酸。
還有那些戰死的袍澤弟兄們,要是打野戰的話,秦束相信,就憑借這五萬飛虎軍将士,未必就不是城外大食軍隊的對手,可是對方就好像抓住了唐軍的命門,每一次唐軍要出城野戰,大食軍隊就會立刻退去,唐軍想要發動猛攻,可是卻又被大食軍營前的深溝高壘阻擋着,讓蘇麟和秦束也是一籌莫展,隻能困守城内。
兩人走到了一旁,秦束急問道:延輝你是不是懷疑大食人在耍弄y謀詭計
蘇麟艱難的點了點頭,道:這些天我也觀察了,大食人的兵力至少有二十多萬,雖然不如飛虎軍jg銳,可卻幾倍于我軍,要是發力狂攻的話,這缽息德城,我們未必就守得住,而且他們還幾次攀登上了城牆,卻很快就退去了,依我看,這些大食人分明就是在以缽息德城作爲誘餌,引誘我父帥來救,他們好~~~~~~~
一網打盡秦束替蘇麟将沒說完的話給說了,說完之後頓時恨道,這大食人好jiān猾不過延輝,大食人當真有這般多的兵力嗎那個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不是引大軍西去了嗎他們在缽息德城下安排了二十多萬人,哪裏還有旁的兵力來伏擊蘇将軍
蘇麟苦笑道:你覺得他們能在這缽息德城下,布下了口袋陣,難道就不會用旁的計策
秦束一驚,道:你是說那個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根本就沒有走,一切都是他的布置,爲的就是引我們上鈎這~~~~~~這大食人好狠的計策延輝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蘇麟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我是沒有别的辦法了
秦束思索了一陣,眼睛頓時一亮,道:延輝不如我們棄守這缽息德城,引軍突圍,不給大食人伏擊大帥的機會就像當年綏州的範興範大人一樣
蘇麟連連搖頭道:不成不成現而今與當年不同,當年範大人棄守綏州是爲了給援軍示jg,綏州縱然丢了,也沒什麽大不了,可是眼下不行,這缽息德城乃是大唐進攻大食的前沿陣地,丢了缽息德城,大唐在蔥嶺以西就沒有了立足點,再想征伐大食,就困難多了,所以縱然這是一個圈套,我們也必須守下去
秦束急道:可是~~~~~~~可是大帥那邊該如何是好
蘇麟聞言,身形一晃,咬了咬牙道: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父帥那邊~~~~~~~聽天由命吧
蘇麟爲了大唐,艱難的做出了選擇,就像蘇定方一樣,他明知道将蘇麟派來缽息德城會有危險,可是卻不能不這樣做,不是爲了像人昭示他不徇私,而是因爲這個任務,交給蘇麟,他最放心,一來蘇麟是大唐軍界青年一輩當中的佼佼者,二來是因爲蘇麟熟習地形,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感到缽息德城,并将它守住。
殺啊殺光唐人
陡然間,城外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聲,隻見大食軍隊揮着彎刀,好象下山猛虎似的,對着缽息德城再度發起了進攻。
蘇麟和秦束對視了一眼,而後不約而同的從喉嚨裏爆發出了一個聲音一一殺
兩人都能從對方的眼神當中讀出兩個字一一保重
殺啊殺光大食狗
大食軍隊的沖鋒就象一片海浪一般,對着缽息德城無情的湧來,他們漫過了城牆,從損毀的城牆上湧了進來。
大食狗,受死
飛虎軍将士爆發出驚天的怒吼,眼裏迸shè出熾烈的光芒,揮着手中的武器,迎着大食軍隊沖去,一往無前,沒有人懼怕,哪怕是一絲一毫,他們有的是死戰的決心,萬丈豪情,直沖霄漢。
兩支軍隊就象兩片湧動的浪cháo,轟然相撞,迸濺出無數的血sè浪花,那是由兩軍飛濺的鮮血織成的美麗花朵,赤紅閃亮妖豔,透着一股詭異之氣。
盡管大食軍隊占有人數上的優勢,裝備完整,是生力軍,在戰力上占有優勢,然而,他們依然奈何不得jg銳的飛虎軍,被飛虎軍将士一點兒一點兒的趕出了缽息德城。
當這場厮殺結束之後,地上的屍體殘肢斷臂破碎的内髒和湧動的鮮血更多了,多得讓空氣中都彌漫着濃濃刺鼻的血腥味道。
缽息德城依然還在唐軍手裏,看着城下還不曾退去的大食軍隊,飛虎軍将士整齊的爆發出了驚天的戰号一一大唐萬勝
大唐萬勝
當這戰号響起的時候,每一個原本已經疲憊不堪的唐軍将士,身體裏就好像重新被喚醒了力量一樣,他們無懼任何強敵,哪怕敵人是他們的十倍,百倍,千倍,他們的心中隻有一個信念,這座缽息德城如今是大唐的領土,隻要是大唐的領土,就是他們誓死捍衛的地方,就是他們的埋骨之地,寸土片石,絕不相讓。
城外的哈馬德也看呆了,他知道面對這樣的敵人,就算是他發力狂攻的話,也絕對打不赢,這是一支讓人看着就會心生顫栗的軍隊,這樣的對手,他戰勝不了。
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撤軍嗎
哈馬德一愣,突然他的心裏湧起了想要和這支軍隊真正較量一番的心思,道:讓那些異教徒都閃開,這一次我們自己攻擊
很快,大食軍隊再一次爆發出驚天的吼聲,揮着彎刀,對着缽息德城再度發起沖鋒,很就漫過了城牆。
蘇麟看着湧來的大食軍隊,心中不由得想着:父帥你該如何選擇啊
與此同時,就在距離缽息德城,百裏之外的唐軍大營之中,蘇定方同樣在面臨着一個艱難的局面,進還是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