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李承乾也覺得,如今的大唐軍力,早已今非昔比,連續的對外勝利,已經讓大唐的軍隊成爲了一支鐵血之師,這樣的軍隊去對付吐谷渾這等小國,無異于牛刀殺雞。連更爲強大的颉利和夷男都被誅滅了,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吐谷渾。
接到了杜睿的回信之後,李承乾便立刻動手,炮制了一份熱情洋溢熱血沸騰義憤填膺的奏折,除了強烈的譴責了吐谷渾的背信棄義的叛亂行爲,慘無人道的屠殺,不能保護自己的子民,這狠狠的掃了大唐的面子,就是不把大唐放在眼裏,就是不把大唐天子放在眼裏,簡直是國家的恥辱,大唐天子的恥辱,是可忍,孰不可忍,爲了給大唐找回面子,李承乾自己願意領兵出征,把諾曷缽那個混賬小子,被驢給踢了的腦袋切下來,獻給太宗當球踢。
如此一番說辭,總而言之,李承乾明确的提出了要出戰的願望,狠狠教訓一下諾曷缽那個忘恩負義的混蛋,要知道當初可是大唐扶持他坐上了吐谷渾國王的寶座,如今那小子翅膀硬了,想要和大唐叫闆,不教訓一下怎麽能行。
太宗收到李承乾奏折的時候,原本就因爲吐谷渾屢次寇邊,怒氣沖沖,再看了李承乾的一番說辭,火氣頓時更盛了,也覺得要是不狠狠教育一下那個混賬的諾曷缽,他這個大唐皇didu不好意思坐下去了。
而且太宗也覺得是時候,應該讓李承乾到戰場上去曆練一番了,如果他隻希望他的繼承人是個守成之君的話,李承乾現在就已經非常合格了,但是當初聽了杜睿的那一番說辭之後,太宗也被杜睿勾勒出來的那個龐大的世界給深深的震撼了,他不單單想着自己應當銳意進取,爲大唐打下一個大大的疆土,穩固的江山,還希望李承乾,以及他的後輩兒孫,也能繼承他的英武,讓大唐萬世永昌。
既然如此,李承乾若是不到戰場上去曆練一下,消磨掉那有些怯懦的xg格,顯然就不行了。最重要的是,李承乾是他的長子,從小就聰慧懂事,沒讓他cāo過什麽心,男人對自己的第一個兒子的感情總是不同的,畢竟,他除了是一個帝王,還是一個父親。天底下有哪個做父親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
雖然李承乾越來越大的勢力和資本,讓他有些擔心,但是他心中想着的更重要的還是大唐江山,顯然爲大唐培養一個合格的下一任君主,也一樣是他的義務。
可就在太宗剛下定了主意的時候,另一份奏折又遞到了他的面前,是吳王李恪的,所言的事情,也是請求統軍出戰。
太宗看過之後,不禁犯了難,從心裏面他是不希望李恪去完成這項任務的,因爲統軍出戰就意味着李恪将會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軍方的人,近而培植起來自己的勢力。
太宗可以允許太子接觸軍事,掌握一定的實力,甚至還願意爲李承乾提供這樣的機會,但那是因爲李承乾是大唐的太子,是大唐的儲君,是大唐未來的皇帝。
太宗将李恪留下來,不過是爲了敲打李承乾,卻不曾想過,讓李恪威脅李承乾的位置,李承乾坐在東宮那個位子上,已經十年了,無論哪一方面的表現,李承乾都堪稱是一個合格的太子,不論是出于父子親情,還是對大唐的江山社稷負責,他都不希望奪嫡的事情,再在他這一朝出現。
可是用該如何對李恪說,無論如何李恪也是他的兒子,還是他器重的兒子,他也不好太厚此薄彼了。
實在不知道應當如何處理,太宗最終還是決定将李恪召來,當面問問他的想法。
自打被太宗發配到荊襄,這還是李恪第一次有了單獨面君的機會,心懷忐忑的到了麟德殿,腦子裏還在想着岑文本的叮咛。
李恪上書請求領軍出征,原本就是岑文本的主意,作爲一個在官場混了這麽多年的人jg,岑文本早就已經看出李承乾的位子不好撼動了,太宗信任,臣屬擁護,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可以說是穩如泰山。
既然無法撼動,岑文本就不得不爲李恪謀劃一條新的出路,此次遠征吐谷渾就是一個機會,隻要李恪能立得大功,到時候他再上書,提議太宗在吐谷渾舊地安置宗室統馭,想來以太宗對衆多兒女的舔犢之情,總會明白他的意思,将李恪留在吐谷渾的。
當年chun秋之時,骊姬亂晉,公子息居國内而亡,公子重耳遠遁則生,這個道理岑文本明白,太宗也明白,李承乾爲人雖然寬厚,但是對于自己的身後事,太宗也不得不思慮一番了。
隻要李恪能留在吐谷渾,受封西域王,總歸能保得一生安樂。隻是李恪是不是當真能按他安排的那樣,岑文本就不得而知了。
兒臣參見父皇
太宗看着多時不見,比以往成熟内斂了些的李恪,暗自點頭,一擡手,道:恪兒平身吧
謝父皇李恪站起身來,低頭垂手的站好。
太宗看着李恪,似乎是想要看穿李恪的内心一般,隻可惜讓他失望的是,太宗悲哀的發現,眼前的這個兒子,他也看不透了。
恪兒你上書要求統軍遠征吐谷渾,其志可嘉,但是朕想要再聽聽你的想法吐谷渾距離大唐山高水遠,你從未在沙場上曆練過,爲何此次偏要上書言此事
李恪道:父皇兒臣身爲大唐皇室,總歸要爲大唐盡一份心力,那吐谷渾可汗諾曷缽無道,欺淩大唐,擅殺邊民,罪無可恕,兒臣聞聽此事,也是怒不可遏,這才冒冒然的給父皇上書,兒臣唐突,還請父皇恕罪
太宗心中微微苦笑,道:你不要說這些場面話,朕記得當年對待劼利之事上,你是主張懷柔的,朕想聽的是你的心裏話
被太宗的目光直視着,李恪不禁感到心中一陣狂跳,目光閃爍,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太宗歎了口氣,說:此次太子也上書,自請出戰,你說說朕該如何決斷
李恪聞言一驚,他沒想到李承乾居然也動了,心中不禁一陣大急,道:父皇兒臣本不該和太子大兄争,但太子身爲國之儲君,怎可輕易涉險,吐谷渾雖弱,但此次征戰地利在彼,萬一太子有何閃失,恐非國家之福,兒臣作爲父皇的兒子,太子大兄的弟弟,自當爲父兄效力
太宗聞言,目光如炬的看着李恪,手指輕輕的叩着禦案,沉聲道:恪兒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的心裏話
李恪被太宗盯的心裏猛的一突,目光有些閃爍,低下頭,道:父皇不信兒臣
太宗心中歎了口氣,道:恪兒你心思太重,這不是什麽好事
太宗說着,也想到或許讓李恪去西域爲大唐戍邊,也是個不錯的決定,他的這些兒子,一個個都在想些什麽,太宗作爲父親再清楚不過了,沒有一個省油的燈,特别是李恪,自認爲身居兩家皇室的血統,尊貴無比,理所當然的應該承繼大寶,但是李恪卻不知道,前朝皇室的血脈,确實帶給了他天下最爲尊貴的血統,但同時也從根本上斷絕了他再進一步的所有可能xg,天下人不會答應将大唐的天下,交到一個有炀帝血脈的人肩上的。
如果讓李恪統軍出征,而後順勢将那片土地封給李恪,一來有皇家人坐鎮,可以安定地方,更重要的是,那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安排了。
想到此處,太宗道:恪兒你先下去,這件事朕在好好考慮一下
李恪退下了,太宗卻頭疼了,他突然感覺這個皇帝當真是天下最累人的活計,不單單要管理着天下的蒼生,家事也能将他煩的痛不yu生。尤其是他的這些兒子們,每一個能讓他省心的。
李恪剛剛退下沒多久,王德就入殿禀報,房玄齡到了,原來李恪被太宗宣進麟德殿沒多久,李承乾那邊就得了信,急急忙忙的遣人去告訴了房玄齡。
李承乾當然不想讓李恪奪走這個統軍出戰的機會,但是這件事他卻又不能直接反對,讓長孫無忌來也不行,隻能是房玄齡。
在這些事情上,太宗最看重的就是房玄齡的想法,因爲其他人都有私心雜念,但凡是牽扯着自身利益的事情,都不會将一顆心放的端正,但房玄齡卻不同,這位在後世享譽頗著的千古明相,有的隻是一顆公心。李承乾相信,隻要将這件事讓房玄齡知道,房玄齡絕對會阻止太宗。
太宗原本就準備差人去請房玄齡來商議,此時聽聞房玄齡居然不請自到,忙叫王德請了進來。
房玄齡見禮畢,也不等太宗問起,便朗聲道:聖上臣此來乃是爲了吊孝
太宗聞言,鼻子差點兒被氣歪了,國事,家事本來已經讓他心煩意亂了,房玄齡居然還來念喪,當即就怒了,大聲道:房玄齡你打得什麽主意,你可知道,當面謗君是什麽罪名
房玄齡也不懼,此刻的他俨然被魏征附體了一般,道:臣乃是爲了大唐江山吊唁并非有意謗君
太宗強忍着怒氣,道:房玄齡你今ri要是不将話講明了,莫要怪朕心狠
房玄齡道:聖上要分封,眼看着大唐的天下國将不國,社稷江山傾頹在即,臣來吊唁,何罪之有
太宗聞言,一陣詫異,道:誰說朕要搞分封之制當真無稽之談。
房玄齡面不改sè,道:聖上可是有意讓吳王領軍出征吐谷渾
太宗一愣,點點頭道:朕卻有此意,你是如何知道的
房玄齡當然不會說是太子李承乾遣人通知的他,便道:太子殿下奏請引軍西征,聖上留中不發,不是有意吳王,還能是什麽原因
太宗道:即便是讓吳王出征,可是又怎麽牽扯到了分封制上了
房玄齡道:聖上yu遣吳王爲帥,遠征吐谷渾,若是勝了,聖上打算如何封賞若是将吐谷渾舊地封于吳王,他ri再有宗室立得大功,聖上難道還要照此成例他ri吳王若是坐大,引軍東向,與太子殿下争儲位,這大唐的江山便是不想亂,也不可得了
太宗聞言,不禁一陣心驚,李恪若是得了吐谷渾的舊地,能不能安分守己,這一點他也擔心,但是更讓他擔心的是,房玄齡對分封制的憂慮,正如房玄齡所想,一旦此事有了開端,ri後再發生這種事怎麽辦難道要讓分封制當真坐實嗎
房玄齡見太宗陷入沉思,忙接着道:聖上萬萬不可讓吳王掌兵權啊萬萬不可讓吳王掌兵權啊
太宗聞言大怒道:房玄齡你好大的膽子你居然敢離間天家親情,該當何罪
房玄齡凜然不懼,大聲道:臣爲社稷着想,爲天下請命,無所畏懼,聖上若是以吳王統軍,一旦讓吳王在軍隊之中造成影響,隻會助長吳王的妄念,也會讓滿朝文武無所适從,到時候,隻恐有不忍言之時,聖上爲吳王着想,想要給殿下一個好的安排,但是聖上爲太子殿下着想過嗎一旦當真發生了臣擔心的事情,那受損的可是大唐的江山社稷聖上難道還想着讓玄武門之事再發生一次嗎李唐皇室的血流的已經夠多了,如今聖上所爲乃是助長吳王的妄念,也會給聖上的後輩兒孫立下一個不好的榜樣,到時候爲了一張皇位,手足相殘,兄弟成仇,臣以爲切不可取。
玄武門
房玄齡的話讓太宗的心中猛地一振,玄武門,弑兄殺弟逼父,這些事情已經成了太宗心中一生的污點,此前李承乾遇刺事情發生了以後,他讓衆多成年皇子之國,就是爲了避免再發生玄武門那樣兄弟相殘的慘劇。
而且萬一當真像房玄齡說的那般,以後他的兒孫,每一朝都會因爲一張皇位,引發動亂,那将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景象。
想到此處,太宗也沉默了,階下的房玄齡說完那番話,也是冷汗淋漓,那些話也就隻有他敢說,玄武門是太宗的忌諱,如今房玄齡當面直斥,也是冒着極大的風險。
太宗默默的起身,也不說話,走到了房玄齡的面前,将這位老臣扶了起來,道:玄齡啊這些話也就隻有你敢對朕說了,是啊朕也當真是糊塗了,真沒就沒想到這一層,隻想着給他們兄弟都安排一個好去處,讓他們相安無事,不要再發生兄弟蕭牆的事情,可是卻忘了,那張位子是天下最誘人的,沒有能能當着免俗,真就算是将整個西域都封給李恪,到時候,他也不會滿足的,不會的
房玄齡見太宗居然和他推心置腹,心中不禁一陣感動,道:聖上方才臣違禮了隻是聖上,此時斷不可行,其實聖上也不用擔心,太子殿下寬孝仁厚,定然不會作出手足相殘的事情來,隻要聖上安排得當,吳王殿下他們将來都能一生安樂的
太宗一笑,其實還有一句話,他沒好意思說出來,那就是他作爲一個父親,和一般人家一樣,也都想着能讓自己的兒子出人頭地,可是生在天家,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他首先要保證的是大唐江山社稷的長治久安。
除了太子李承乾将來要做他的接班人之外,其餘的那些兒子們,将來能保他們一世富貴,也許就是太宗這個做父親的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玄齡你說的不錯,這個天下之主,隻能有一個人,現在是朕,将來也隻能是太子,太子做的不錯,以前朕覺得他xg格儒弱,難以肩挑天下的重任,不過現在,朕也沒什麽可以奢求的了,他現在是一個好儲君,将來也會是一個好君王
房玄齡忙道:聖上嚴重了,太子雖然不錯,但還需要曆練,況且聖上chun秋鼎盛,便是再做八十年皇帝,都沒問題
太宗聞言大笑道:玄齡這些話也就是你敢和朕說,萬歲,萬歲,萬萬歲要是人當真能萬歲,這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嗎好了朕明白了,這天下将來朕隻能交給一個人,吳王,還是讓他盡享歡樂吧
房玄齡道:皇上聖明
幾天後,一道诏書下發到中書省,以太子李承乾爲西海道行軍大總管,左骁衛将軍薛萬徹爲赤水道行軍總管,以飛虎軍将軍蘇定方爲先鋒,執失思力爲副先鋒,統兵十萬,兵出蘭州,讨伐吐谷渾。
同時也給吳王李恪送去了一道口谕,命他在府中安心讀書,不可心生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