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宣旨的王德都走了,杜睿還毫無所覺得跪在地上,腦中全是方才那截然不同的兩道聖旨,此前剛剛讓人過來,不分青後皂白的将他臭罵了一頓,接着又不容拒絕的将自家的閨女許配給了他,這前倨後恭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杜睿傻呆呆的還在捉摸着到底是怎麽回事,杜府的其他人此刻的心裏就好像被抹了蜜一樣,杜雲蓮或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怯生生的到了杜睿的身邊,還在問:“三哥!那紅孩兒後來如何了!?”
但是馬氏,季氏,白氏,和稍大一些的杜雲芙等幾女此時心中都在爲杜睿高興,她們這一生如今全都系在了杜睿一人的身上,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此前太宗遣人降旨申斥,她們還在擔心杜睿會從此失去了聖眷,如今否極泰來,太宗居然将公主下嫁,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馬氏最先到了杜睿的身邊,伸手要将杜睿攙扶起來,道:“三郎!還跪着作甚,地上涼,還不起來!”
一旁的白氏笑道:“許是高興的極了,恐怕三郎這會兒還在想他的公主哩!”
杜雲蓮一臉疑惑的看着白氏,道:“姨娘!三哥想公主做什麽?可是安康姐姐嗎?”
杜睿聽到安康這個名字,猛然間驚醒,回頭看着衆人,道:“方才那聖旨說的皇十四女可是安康公主!?”
杜睿前世雖然熟讀唐史,但人腦畢竟還不是電腦,也不可能将太宗那女兒大軍的排行都記下來,不過若是許配給他的是安康的話,杜睿倒也不難接受,畢竟還是個認識的人,不至于等到成親的時候,才見上一面。
可是在一轉念,又覺得不可能,安康畢竟過了年才八歲,這麽小小的年紀如何能許人,杜睿卻忘了,他如今也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少年郎罷了。
見無人回答,杜睿又問:“那皇十四女,是哪位公主!?”
衆人聞言,面面相觑,都是面有難色,杜睿見了心中也是一陣自嘲,雖然太宗後宮之中,每當新添了子嗣,總是要大告天下,普天同慶的,但是以太宗那種馬一般的生育速度,和封建社會難得的超高生存率,便是再細心的人,恐怕也記不大清楚,皇十四女是哪位公主了。
半個時辰前,雍德宮,安康今日在宮中帶着煩悶,便想着到長孫皇後這邊,逗逗年幼的小李治,方才到了宮門口,卻見一個内侍宮女都不見,正疑惑着,就聽到裏面傳出了太宗的聲音。
“将安康許配給那小子,朕還真是有點兒舍不得。”
安康聽到這句話,心中頓時一驚:父皇将我許配給他人了?是誰!?是誰!?
安康的心裏頓時亂成了一團,此前幾日,她便已經聽到了風聲,說是太宗打算将她許配給功臣獨孤彥雲之子獨孤謀,難道是這件事?
安康此時不禁想到了那個白衣似雪,風采飄逸的少年,那些好聽的曲子,還有那首她故意學不會的《春江花月夜》。
就在安康公主六神無主之時,長孫皇後救了她,笑道:“杜睿那少年雖然行事有些古怪,不過總歸識得大體,又身負才學,總不會辱沒了安康的,陛下這會兒要是後悔的話,豈不是要失信于人了嗎!?”
“嘿嘿!皇後啊!你就不要再替那小子說好話了,将朕的寶貝女兒娶了去,他若是還不老實的話,朕可不輕饒他!皇後啊!此事還是你去告訴安康!真給她找的這個女婿,也不知安康合不合心意!”
長孫皇後笑道:“此時自然是臣妾去,安康面嫩,當着你這父皇的面,便是心中願意,難道還說得出口不成。”
太宗也笑道:“這倒也是!”
解決了一件煩心事,太宗的心裏也暢快了許多,隻是他這個做父親的高興了,門外的安康此時的心更像是被扭成了麻花一般,練成了一團。
我被許配給杜睿了,杜睿以後将成爲我的驸馬,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安康的心中頓時一陣狂喜,但一想到自己一個女兒家,若是許了人家,有了如意郎君,就歡天喜地的,豈不是有失體統,忙收斂了心思,正想着回宮去呢,卻在此時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安康吃了一驚,忙躲在了一邊,正好看見王德來複旨。
“王德!那杜睿領了聖旨,是何形狀!?”太宗滿臉堆笑的問道。
王德聞言不禁一陣犯難,此前他也曾時常出宮宣旨,也不見太宗問起領旨的人是何反應,可偏偏今日杜睿領了聖旨之後,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王德倒是真的不知該如何回禀了。
太宗見王德不言語,緊皺着眉頭,道:“你這奴才,平日裏有那麽多話,今日怎的啞巴了!那杜睿可曾說了什麽?”
王德慌忙跪倒,道:“老奴該死!那杜驸馬,确實不曾說什麽?”
太宗聞言,心中不喜,又問道:“不曾說什麽?難道杜睿他敢抗旨不成!”
王德道:“這~~~~~~這~~~~~~~~~”
長孫皇後見狀,忙道:“杜睿如何反應,你便照實說就是了!”
王德聞言,忙道:“是!老奴宣讀了聖旨,隻是杜驸馬也不言語,隻是癡癡呆呆的,既不曾抗旨,也不曾明言領旨!”
“混賬東西!”太宗聞言大怒,拍案而起。
王德見狀,不禁大驚,磕頭如搗算一般,直喊:“聖上恕罪,聖上恕罪!”
長孫皇後見了,忙起身拉了太宗一把,對王德道:“不幹你事,快下去!”
王德謝了恩,慌忙退下,長孫皇後見太宗尚自怒氣不惜,勸道:“陛下!不如讓乾兒去問問!可好?”
“胡鬧!難道朕的安康還配不上他杜承明!他若是敢抗旨,傷了安康的心,朕也省的廢那些事了,直接一刀,也讓他來個痛快就是了!”
長孫皇後正想着再勸,卻看見安康哭着便進來了,方才宮中的對話,她都一句不差的聽了去,聽太宗說杜睿居然不願意,她氣的當時死了的心都有了,也來不及多想便跑了進來。
太宗一驚,忙道:“安康!你~~~~~”
“父皇!兒臣這就去那杜睿的府上,和他當面說清楚,他要是不願娶兒臣,兒臣也沒臉活了!”安康說完便跑了出去。
太宗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見安康已然跑的遠了,慌忙喊道:“馬宣良!馬宣良!快去跟着公主,安康若是有了差池,朕爲你是問!”
安康出了雍德宮便回了自己的寝宮,讓人備了馬車便朝着杜睿府上殺去,一路上也不哭了,隻是一張秀氣的小臉,此時卻變得兇巴巴的,一個勁兒的念叨:“杜承明,你若是真的敢拒婚,本宮便登時死在你面前!”
這倒不完全是安康公主對杜睿癡心一片,關鍵是這般年月,若是太宗降旨賜婚,被杜睿推拒的事情被人傳揚出去的話,她一個女孩兒家,如何還有臉面活着,那些閑言閑語,羞也要将她羞死了。
到了杜睿府上,安康也容不得杜貴通禀,便徑直殺到了前廳,見裏面衆人正喜氣洋洋的說着什麽,唯獨杜睿一臉心事的坐在一旁,這幅情形更是讓安康的心裏一陣難過。
看起來他是真的不喜歡我!
這時有人發現安康公主到了,她和李承乾一樣,都是杜睿府上常來常往的,杜家的人也早就熟悉了。
“安康姐姐!”杜雲蓮笑着便朝安康撲了過來。
安康平日裏和杜雲蓮最是相好,但此時也沒理會,走到了杜睿的身前,杜睿這時才回過神來,見一臉怒氣的安康,心裏不知爲何居然有些歉意,他被賜婚了,這個一向喜歡纏着他的小丫頭也不知該如何想。
“安康!你怎的來了!?”杜睿和安康也熟悉了,不再稱呼她公主殿下,而是直接叫她的封号。
安康一臉的怒氣,擡起着絲履的玉足照着杜睿的小腿就提了過去,杜睿連忙側身躲過,還伸手扶了安康公主一把,生怕她摔倒。
“安康!你這是發什麽神經!”
安康怒極,揮拳朝杜睿打來:“我便是要發神經,打死你!打死你!”
杜睿忙伸手将安康的小拳頭攥住,道:“你今日這是作甚!”
“你還來問我!”安康氣哼哼的将杜睿甩開,道,“我來問你,今日可是有人來你府上宣旨!”
杜睿點點頭,道:“對啊!”
“父皇降旨賜婚!?”
杜睿又點點頭。
安康氣的一張小臉漲紅,怒道:“杜承明!你心中是不是不願!”
杜睿道:“我是不願,可~~~~”
安康沒等杜睿講話說完,便大聲叫了起來,那氣勢還真像個小母老虎:“杜承明!你究竟爲何不願意!?你要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便不饒你!”
杜睿一愣,猜想安康許是爲了姐妹來出頭的,可是自己心中不樂意怎的就傳到了宮裏去了,想着便道:“那個皇十四女是誰我都不知道,如今便要娶她,我如何願意,可是聖上降了聖旨,我有不能不答應,怎的!還不能我郁悶一下啊!對了!你來和我說說,那個皇十四女是你的哪位姐姐!嫁不出去是怎的,爲何非要賴上了我!?”
安康氣的胸都要炸開了,深吸了一口氣,咆哮道:“我便是皇十四女,杜睿!我決饒不了你!”<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