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對神識的利用,一直都很“粗糙”。說得不好聽一點,他就像是一個力大無窮的力士,雖然力量強橫,但是出招出拳之間,一個拳頭,一個踢腳,直來直去的,沒有什麽招法。至于“箭之加速”“箭之移向”“手之束縛”這些技巧在陳浩看來,隻能算是半個招式罷了。
在陳浩的理解中,所謂的招式,就是以最合理的方式利用自已本身的力量,用盡可能小的消耗,給敵人最大的傷害。
如果以這個作标準的話,陳浩覺得,自已用意念之力在空中束縛住山南八階強者,也可以算是一個招式了——在當時,這是能最小消耗和最大殺傷敵人的手段。
陳浩把這個招式移之爲“空之束縛”。
“意念之力,主要的應用,應該是對外界物質合理利用而不僅僅是對自身力量的加持。”陳浩在無數次使用意念之力後,在不久前突生這樣的明悟。
以那次與亞丁對戰爲例。當陳浩将意念之力,加持到自已身上的時候,發揮的自身的實力,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是在獵手六階左右。
但是,如果将意念之力作用在其他外界物質之上——例如敵手身上,陳浩的實力,卻足以殺死獵手八階強者!
就如同現在陳浩,他的身體,在意志之力加持之下,力量、速度、反應等各個方面,已經可比普通的獵手八階強者。
但是,如果意念之力是作用在外物身上,陳浩自信,以他現在實力,如果還是對上實力爲獵手八階的亞丁,他随時可以将其秒殺!
他現在的實力,已經可以虐殺十階蠻獸了。
陳浩發現,除了他射出的“箭”這個外物有足夠殺傷力,其他外物對他來說,有如雞肋。
在二百四十年前的武俠小說之中,有“飛葉傷人”的說法。對于陳浩來說,以意念之力“摘”下一朵綠葉,并以意念之力極速驅動一片飛葉,殺死一個普通人,可謂是易如反掌。
普通人如果進入陳浩的意念之域内,陳浩可以想到一百種、一千種、甚至一萬種方法的方法操縱外物将其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
但是,對于修煉者來說,陳浩的這些招式根本就行不通。以飛葉傷人爲例,陳浩在“摘”下葉子的時候,葉子是靜止的,其中所含的威能,近乎于零。那怕是在葉子飛到陳浩要殺之人那一條路線上,陳浩使出意志之力驅動葉子加速,對葉子威能的加持也是有限的。葉子本就是柔弱之物,速度不夠,甚至都不能突破經過千錘百煉的修煉者的那如同銅似鐵般皮膚。
所以,與敵對戰中,與其使用“飛葉傷人”這樣華而不定的招式,陳浩還不如直接射出威能其大的一箭,再在空中之時對箭加持以威能給敵人的傷害更大,也更能威脅敵人的生命!
陳浩相信,古代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如果他們手上有飛刀之類的武器的話,他們是絕對不會用飛葉傷人這樣華而不實的招式的。
“華而不實嗎?”凝視着地洞之内的那點篝火,陳浩的心神微動,腦域之内,比紅棗略大的水球微微轉動着,幽幽的火焰,在一刹那間似乎燃燒得更加旺盛。
在很早以前,陳浩就嘗試過在水中操作水形成旋渦,試圖創作這樣的招式來困住在水中的敵人,也曾經嘗試,在空氣之中操作風,用風來阻礙敵人的速度。
但陳浩創作完這樣的招式後,給出的評價同樣是:化而不實。
這樣的“招式”。消耗的意念之力太多了,對敵的傷害卻近乎零。
但在水生覺悟的基礎之上,陳浩感悟了空生親近以後。他的觀點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意念之力,是作用在一個整體之上的。例如,箭可以作爲一個整體,摘下的飛葉也可以作爲一個整體,那怕是敵人的身體也可以作爲一個整體。
但是,“整體”這個概念卻不适合于水或者空氣。
因爲,水與空氣,是無時無刻在流動的。流動,讓水與空氣變得難以操縱,如同一個獵手十一階的強者,其雙臂之力足可舉重十萬公斤。但就是以其如此強橫的實力,在沒有外物幫助之下,他能“舉”起的水,最多卻是隻有一斤。這樣實力強橫的高手,在“舉”水方面,隻能像普通人一樣,雙手合攏成半球形,到湖泊邊上掬起一掌春水,高手能舉起的水有多重,不是取決于他的力量,而是取決于他手掌的大小。
意念之力,亦是如此。箭或飛葉或敵人的身體都是一個密不可分的的整體。用陳浩頭腦之中二百年前遙遠的物理學常識來說,或大或小的的物質,都是由無數的分子微粒組合而成的。箭或者飛葉,作爲固态相互之間吸力聯系緊密。而水作爲液态,其相互之間的聯系就較爲松散。而空氣作爲氣态其相互之間的聯系吸引之力,是最爲松散的。
“世間萬物,分子之間皆在流動。固體的箭或飛葉,其内部亦在流動,隻是這樣的流動,實在過慢,沒有千萬年過億年,常人根本就覺察不了罷了。”陳浩的心頭,曾經閃過這樣的明悟。
“要利用空氣或者水來殺敵,隻有一個辦法,就是将一範圍之内的空氣或水,當作一個‘整體’來使用。”
“流動不可改變,萬物意志規律,順之者生,逆之者死。我已經在雅魯藏布江底感悟了水生天賦,又在雙峰口處感悟了空之親近。這兩種天賦,講求的都是順勢而爲,順流動而走,如果要用意念之力操縱水或空氣殺敵的話,也要講順勢而爲,順流而走。”陳浩自語道。
地洞内的篝火,像是被人操縱一般,或是東斜或是西歪。陳浩凝視着那篝火,心道:“要打敗那可怕的存在,我必須要依‘流動’而爲,創造幾個一直構思之中的殺招。現在,我既然受了外傷不适合外出狩獵,那就應該創造那構想之中的那幾招才行。”
地洞之内,那團篝火,如在狂風急吸之下,劇烈地搖曳。
陳浩瞌上眼睛,盤膝打坐,似是在休息,也似在修煉。
阿拉山口以南三十裏外。
帳篷林立,鋪天蓋地,遠遠看去,望不到盡頭。
從天空極高之處看下去,巨大的營房之内,人如螞蟻般在不斷地走動。距離拉近,營地正中央,幾個超大的帳篷,每個占地均超過一千平方米。每個帳篷,流光逸彩,極盡浮華,極盡精美。在這些帳篷正中央,一條數人方可合抱用百年太空古樹斫成的大旗杆,高度超一百五十米,旗杆最上方,一張繡着像是百合般無名小花的巨旗,迎着獵獵寒風,随風飄揚。
旗杆之下一處大帳篷之内。
偌大的帳篷内,鋪着一層雪白絨毛的蠻獸皮毛。帳篷之内,每一張桌子,每一道流蘇,都像是經過無數人力精雕細琢般盡顯華美,盡顯大氣。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帳篷,竟然也能被布置得如此的精細豪華。
一名中年男子,側坐在帳篷正中央一處鋪着十二階蠻獸山南牛怪的皮毛的椅子之上。他長着一雙有如綠寶石一般眼眸,眉目間隐隐和卡加王子有幾分相似,抿嘴凝眉間,顯露出一股讓人不得不臣服的王者之氣。隻是,現在他綠色眼眸裏閃爍而出一股陰戾,明顯地破壞了他臉上的美感。
在他的下方,一名穿着黑衣王室衛隊服的男子和穿着白色山南長袍顯出抽長挺拔身材的英俊男子,微低着頭,眉目間顯出恭敬的神色。
“剛才,我收到藏部落營地内線送來的消息。藏部落的繼承者在幾天前離開了部落營地,進入阿拉山口森林獵殺蠻獸修煉。”中年男子的聲音,不急不緩,顯露出一絲上位者的尊貴氣息。
聽到這個消息,在下方微低着頭的桑容和卡加,臉上神色微微一變,卡加王子臉上,現出一絲激動之色。
“藏部落的探子體系已很完善,我們大隊人馬不可能在他們眼皮底下,突破阿拉山口探子防護體系進入阿拉山口森林。”中年男子,聲音悠悠,卻帶着淡淡的殺氣:“所以,這一次,我準備隻派十名強者進入阿拉山口森林,将藏部落繼承者滅殺!”
卡加王子,臉上現出一絲淡淡的激動的紅潮:“父王,請允許我帶隊負責這一次行動。”
“哼!”山南王者冷哼一聲,周邊的空氣如冰冷凝固住一般。桑容和卡加兩人,隻覺得有一股無名的威嚴,壓制而來。兩人頭更加低了下去,神色越加恭敬。
“桑容,卡加,看一下你們上一次辦的好事?竟然讓那藏部落繼承者殺死古雷大師關門弟子,讓本王差一點都沒辦法向古雷大師交待。”
“兒子(弟子)知錯了。”兩人的頭顱微微低了一下,恭聲道。
“以十四個族人消耗了那個藏部落繼承者的的體力,最後讓亞丁上場和繼承者對戰,這就是你們的策略嗎?”山南王者的聲音之間,帶上了淡淡不滿:“你們打的主意不錯。”
兩人屏住呼吸,也不敢答話了。隻是,卡加王子垂着的手,拳頭微微握起,腦子裏浮現出那張比他還要年輕幾歲的面容,一雙綠眸裏,閃過一絲暴戾之氣。
“你們兩人,各帶四名高手潛入阿拉山口森林。”山南王者,淡淡地道:“我不希望你們再犯同樣的錯誤。”
“是!”兩人異口同聲地應了一聲,彼此眼角餘光對視一眼,兩人嘴角,都微微上揚了一下。
他們都從彼此的眼裏讀出了興奮。
複仇的興奮。
“有那個屠夫的消息了?”
一聲足能震天裂地般的聲音,在帳篷門外響了起來。
毫無防備之下,卡加和桑容,都被突然的聲音,給吓了一跳。他們的修爲,均已達到了獵手高階。其境界足以雪山崩于前而色不動、利箭襲于前而心不驚。但這人的聲音,聲波之間,似是帶着一股綿綿巨力般,撞擊在人的心神之内。
山南王者,雖然在聽到聲音的刹那容色不驚,但是聽清這聲音是誰發出後,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進來的一人,年紀看似極老,眉發皆白,臉容陰冷。一步一腳,略顯急促,卻帶着一股極大的威壓。
一步之力,似可崩山,一腳之力,似可裂地,那人睨眼看着台階下桑容和卡加兩人,冷哼一聲。似乎是對兩人極不滿意。
雖然如此,但是兩人卻不敢托大,硬着頭皮向來人行了一禮,聲帶恭然:“古雷大師。”
向着未來的山南王者和部落年輕一代至強者不耐煩地擺一下手當是回禮,古雷大師上前幾步,對着山南王者,行了一禮。
山南王者,微微一笑,聲音之間帶着淡淡的和悅:“古雷大師,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古雷大師,聲音帶着一絲淡然:“什麽風把我吹來了?王,聽說殺死我徒弟的陳屠夫已經離開了阿拉山口大營,是嗎?”
山南王者道:“是的,古雷大師,這一次,我準備派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和兒子兩個,帶八名潛修者去狙殺那名藏部落繼承者!”
“潛修者?”卡加王子,不由驚叫出聲。
潛修者是山南部落最強大的存在一群人,他們平時極少過問世事,醉心修煉,如無重要事務,一般不會請動這些尊貴的強者!
“父王,這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卡加王子,在兩在強者的威壓之下,小心翼翼地問道。
古雷大師,瞪了卡加王子一眼。卡加王子,隻覺一股陰寒像是從腳底間冒出來一般,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小題大做?”古雷大師,冷冷一笑,他看着山南王者,咬牙切齒地道:“王,那人和我有殺徒之仇,我要親自出手殺死那藏狗,這一次行動,我要親自參加。”
山南王者,淡淡地看了一眼卡加王子,卡加王子的頭,不由得低了下去。
“大師,這一次行動,就不用勞煩你了。我再派出五名潛修就足可保證那繼承者入天不得,入地不能了。大師,你現在正在閉關的關鍵時期,山南部落未來的國運,還要靠你和其他幾位大師。大師,你絕對不能因小廢大啊。”說過這話,他轉眼看着桑容:“桑容,如果可以的話,就把那藏部落修煉者活捉,然後,将他千刀萬剮,讓他不得好死!”
冰冷的聲音,讓帳篷内的溫度都微微低了下去。
受到了安撫,古雷大師沉默不語,似乎已經默認了山南王的安排。
“是的,弟子明白了。”想像着那個人被刀刀割心的情境,一向臉容鎮定的桑容,臉上都微微露出一絲嗜血的冷笑。
森林深處,雪原之下。
地洞之内,盤腿坐着的陳浩,緩緩地睜開雙眼。
在他腳下不遠處,那處篝火,突然之間,像是受到巨大撞擊一般,火花四濺,點點散開。
“這一招,威力應該是不小了。有了這一招,斬殺十階蠻獸,将會更加的方便。”他的聲間,帶上一絲微微的焦急:“留給四長老的蠻獸真髓,還可以支持二十七天左右,我的時間,不多了。”
陳浩站了起來,緩緩地離開了這個他苦修數日的地洞。
大地銀裝素裹,陽光照在參古樹樹枝積雪之上,折射出淡淡暈環。
連續三四天沒有見到陽光,陳浩剛走出地洞,眼睛就微微眯了起來,一下子沒有能習慣這樣的強光。
但不到一秒鍾,陳浩的眼睛蓦然間就睜了開來。
在地洞修煉時候,他對外界環境,關注度微微下降。而現在,從修煉狀态回複常态後,陳浩隐隐地覺察到外界的異常。
離他不遠的一百米之外,巨樹樹枝之上,點點積雪像是被人踏過一般。
“是誰曾經在來過這裏?”陳浩心中略帶疑惑:“會是大長老派來保護我的那幾名獵手九階強者嗎?”
但很快地,陳浩的臉上,就現出了懔然之色。
意念之域内,四百米外,兩隻如同大雁般大小的蠻獸,正在天空之中盤旋,似乎正在尋找着什麽似的。
“這是……山南獵鳥!?”陳浩心中,驚疑不定。
腦域之内,感應到的蠻鳥體形與《蠻獸錄》中記錄的山南獵鳥竟然有六七分相似!
一般的蠻獸,性格極爲剛烈。如果有人将它們生擒以後,它們一般都會不吃不喝饑渴至死。所以,人類一般都飼養不了蠻獸,但是,包括山南獵鳥在内的少數的幾種蠻獸在其被捕捉以後,它們中可能有部分個體,會吃食人類喂養的食物,從而被人類馴化。山南獵鳥,對氣味極爲敏感,如同二百年前的獵狗一般,是人類追蹤獵物的必備。
野生的山南獵鳥一般都隻會活動在在山南人聚居區一帶。想到這裏,陳浩不由得細心觀察一下四周,嘴角間,突然間現出一絲冷笑。
他的腳步,輕輕地點在雪地上,身子如飛般朝着那山南獵鳥相反的方向,飛馳而去。
不遠之處,幾名山南人,容色冰冷。領頭一人,穿着傳統山南長袍,容貌奇俊。
他看着身邊四名同伴,如磁石般的聲音略帶鼓動性:“大家就在這一帶仔細尋找,那個人,應該就在這附近一帶。”
同一片的雪地下,狙殺者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被狙者正在急速逃竄。
獵殺的遊戲,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