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時刻刻,每天每日都少不了利益和權力的紛争,一件事,你說這樣辦,我便偏要找些茬子,總之決不能讓你舒坦,有時候想想這些當世重臣,一個個一大把年紀閱曆豐富,意氣用事起來卻也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蘇愛卿,你有何建議,說出來聽聽。”趙祯見蘇錦若有所思的模樣,微笑着問道。
蘇錦拱手道:“其實晏相和杜樞密說的都沒錯,富國強兵乃是根本之道,增加兵員也是備戰所需,隻是目前受各種因素所限,恐怕他人也不會給我們太長的時間去防備。”
趙祯點頭道:“朕明白,大宋立國百餘年,無時無刻不在向往富國強兵,但直到目前爲止,還差的遠呢。”
“皇上也不必着急,國家強盛并非一日之功,前人築基後人起高樓,數代努力,終會有那一天,而且,有些事人力有窮盡,有時候也看際遇,譬如天災人禍,譬如敵國壓制,亦或是政策推行的局限,總之急不得。”
趙祯無語,蘇錦所說的‘政策推行’有些影射新政之意,趙祯在此事上隻能保持緘默。
“長久的發展自然是以富國強兵爲大方向,但就目前局勢而言,短期内防範夏遼兩國的辦法還是有的,以一敵二我大宋自然是吃力的很,但是分化瓦解他們之間也許要結成的同盟關系,還是大有可爲的。”蘇錦續道。
“哦?你的意思是……拉攏其中夏遼中的一個?可夏遼均已将大宋視爲頭号仇敵,經過這次的事情,他們對大宋恨之入骨,怕是難以奏效了。”
“皇上,臣分析,想拉攏遼人确實已經不太可能了,遼國國力強勁,即便是如今遭受重創,有了百餘年的積累,他們也輕易不會認輸,從國力上而言,遼國比大宋略弱,但軍事力量比我大宋卻要強一些,這就是他們不肯示弱的本錢;但夏國不同,如今的夏國今非昔比,元昊死後,如今的夏國國主就是個傀儡,完全由野利太後掌權,朝中國相張元亦是我宋人;經過内亂和遼夏之戰,無論國力、軍力都是三國中最弱的一國。他們痛恨我大宋,是因爲我大宋逼迫他們與遼人火拼,既損耗國力,又傷害尊嚴,換做任何國家,都會有這樣的情緒,倒也無可厚非。”
趙祯道:“弱肉強食,天地之理也,西夏元昊在世時,不也曾趁着我大宋内憂之際滋擾偷襲麽?”
蘇錦道:“話是如此,但人都是願意損人利己,他人之苦往往更加襯托自身的安逸舒适,同情反思的又有幾人?多是幸災樂禍罷了。如今的夏國,被裹挾在宋遼之間左右爲難,但如果大宋保持敵視的話,夏國隻有倒向遼人一條路,如果遼人真的可以不計較賀蘭山之戰損失的二十六萬精銳的話,夏人當然會選擇和他們抱團;但如果我大宋主動向夏國示好的話,夏人或許會轉而倒向我大宋。”
趙祯道:“拉攏夏人?恐非易事。”
晏殊也道:“蘇大人恐有些異想天開的,目前的情形,夏人很難再信我大宋,誰也不願上第二次當。”
蘇錦道:“話不能這麽說,國家關系取決于利益的得失,而非意氣用事,如果夏人一味的意氣用事,他們也絕不可能以黨項小族屹立西北近百年;籌碼的大小,決定關系的遠近。”
趙祯皺眉道:“你是說,咱們要給夏人好處?可是遼人也會示好,況且我大宋又何來餘力給夏人好處?”
“是啊,蘇大人不怕養虎遺患麽?黨項一族從未有真正歸心之意,喂飽了他們,不知道何時又會反咬一口。”夏竦道。
杜衍擺手道:“夏人如此鬧心,要我說,咱們不如興兵讨伐滅了他們幹淨。”
群臣嘩然,均吃驚的看着杜衍,杜衍意識到自己的話沒經過大腦思考,忙掩飾道:“隻是随口一說而已,不必當真。”
晏殊冷然道:“身爲重臣,朝堂之上豈有随口一說的道理,荒唐。”
杜衍怒視晏殊,深悔失言,被晏殊抓住機會嘲諷了。
蘇錦笑道:“要打也不是打夏國,而是打遼國。”
“蘇大人,你怎麽也跟着起哄?現在是打仗的時候麽?”晏殊不滿之極。
趙祯正色道:“豈能輕言用兵,蘇錦,你不要胡亂說話。”
蘇錦道:“微臣并未胡亂說話啊,武力征服未嘗不是個好辦法,皇上難道不想一統北方,開疆拓土,完成太祖太宗帝未完成的偉業麽?”
趙祯沉下臉道:“那也要看實力,目前大宋能做到麽?”
蘇錦道:“先發制人,後發制于人,與其防備夏遼聯盟,何不瓦解其聯盟逐個擊破?”
夏竦道:“就算是打,也該先打夏國才是,遼人軍力不輸于我,如何能打?再說,目前絕對不是最好的時機,好大喜功會召來滅頂之災。”
蘇錦道:“說的是,我并非說即刻用兵,當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但如果要打,隻能打遼人,原因很簡單,攻夏則遼必救,無形中促進了遼夏聯手,而攻遼則夏未必會救,因爲夏國沒那個能力救援,如果考慮到唇亡齒寒之憂,他們也許會硬着頭皮救援,但如果大宋主動示好,給夏國恰當的承諾,解除他們的擔憂,夏人一定會袖手,那樣便成了宋遼一對一的單挑,能不能赢,就看我們的本事了。”
趙祯萬萬沒想到,蘇錦心中居然醞釀着這麽一個驚天的念頭,滅遼滅夏開創萬古基業,這個念頭他不是沒想過,相反倒是做夢都想,可是也僅僅是想想罷了,跟人從未提及,生怕被人笑話自不量力,可蘇錦居然就這麽說出來了,而且振振有詞,似乎有些把握的樣子。
即便知道可行性較小,趙祯在潛意識裏還是希望就此事多談論一會兒,于是咳嗽一聲,鎮住嗡嗡議論的群臣,問道:“何種承諾和好處可以讓夏人袖手呢?如果夏人抓住我大宋心理獅子大張口,難道我們反倒受他脅迫不成?”
蘇錦想了想道:“讓夏人相信我們的誠意需急人之所需,夏國之所以這幾年國力衰退,一個主要的原因是因爲我大宋對他們進行了貿易封鎖,夏國氣候惡劣,糧食根本不夠吃,日常的穿衣吃飯都成問題,他們的皮毛青鹽特産等均無法銷往大宋,和遼人之間雖有貿易來往,但他們需要的遼人自給尚不足,他們出産的遼人同樣出産,根本沒有互補性;要赢得他們的心,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全面開放和夏國的貿易,準許兩國之間正常的商品交易,這是夏國最希望看到的一點。”
“說的好像有些道理,夏人嘗到甜頭,自然輕易不敢舍棄這甜頭,況且他們也有恢複國力自強之心,若無兩國貿易,他們難以發展。”趙祯和群臣都有些心動。
“光憑開放貿易恐不能消除夏國戒心,若我大宋和遼人開戰,夏人自然會考慮自身的安危,他們難道不懂逐一擊破之理?”趙祯道。
蘇錦點頭道:“皇上說的是,所以還需要有政治上的手段,這一回皇上要出面了。”
趙祯愕然道:“朕出面?”
蘇錦道:“對,皇上的面子大,皇上親自出面,才能顯示我大宋的誠意,我可從中牽線搭橋,促成夏國國主與太後和皇上秘密見面,皇上隻需要爲遼夏之戰中利用夏人的事情道歉,并承諾絕不侵犯夏國,寬夏人之心就成了,我想,夏人應該會求之不得,加上給些甜頭彌補,就算夏人仍心存戒備,但隻要他們保持中立,不會出兵援遼,這樣就夠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