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軍大帳中氣氛熱烈,百餘名将領齊聚中軍大帳,蘇錦開始布置作戰任務;當耶律宗真的信使連夜趕來遞送開戰宣言的時候,蘇錦便知道時候到了,兩天來的做戲已經成功的擊潰了耶律君臣的心理防線,這口氣強硬的應戰信乃是掩人耳目,實際上是遼人退兵的前兆。
當蘇錦将這一切分析給衆将聽的時候,大多數的将領們都同意蘇錦的判斷,這一整套的戲碼作下來,遼人要麽會立刻出戰,要麽便隻有撤兵,根本不可能再等風雪停息之後再戰的道理,因爲按照以往的經驗,每年到了臘月裏,暴風雪都要持續數日時間,便是雪停了,從賀蘭山口吹過來的強烈的東北風也會将地上的積雪吹得滿天飛舞,如此惡劣天氣,躲在帳幕中都難捱,如何對敵?
即便是陽光普照之後,雪地也會凍上一層厚厚滑滑的冰殼,戰馬的蹄子踩上去要麽深陷,要麽打滑,其實也是不能作戰的。所謂等待天氣晴好雙方一決雌雄之語不過是嘴上喊喊罷了,就算十幾日後冰雪消融陽光普照,到那時也不知凍死多少人馬了,特别是在得知夏軍糧食燃料無虞的情形之下,遼人怎肯白白等上這十幾天,讓自己的大軍消耗的士氣全無?
“諸位,我和張相國等幾位大人商議了一番,覺得遼人會在這幾日悄悄的撤退,隻要他們拔營後退,機會便來了,大軍撤退,便如潰敗之勢,根本無法停下腳步,我軍要取勝必須抓住這個機會,這樣方能确保大勝。”
衆将領齊齊點頭,這話不錯,目前的形勢,誰先攻誰吃虧,誰先退誰必敗,如果遼人真的拔營撤退,那确實是最好的良機。
“所以,從現在起,我宣布進入進攻狀态,各位所率之軍要枕戈待旦,随時準備進攻,一旦令下,必須分秒不差集結進擊。”蘇錦冷冽的聲音響徹帳幕:“諸位有什麽疑問趁此機會趕緊提出來,之後再提便來不及了。”
“敢問蘇将軍,大雪彌漫,雪深路滑,戰馬奔跑困難,如何追擊?”一名将軍大聲問道。
蘇錦道:“問的好,戰馬舉步維艱,确實不利于追擊,但同樣不利于遼人撤退,爲了提高機動性,我已下令将全軍五萬多輛輪式車輛卸去輪子,安裝弧形底盤改裝成雪地橇車,每車數馬拉動,物資兵器均可置于雪橇之上,每輛車上七八名士兵搭乘,經過試驗,速度比騎馬沖鋒快了許多,而且便于相互協同攻擊,每車三名弓手,兩名盾兵,兩名長槍兵,盾兵可護佑弓箭手和長槍兵,弓箭手和長槍兵可心無旁骛的擊殺敵軍。”
衆人嘩然,還能這麽幹的,騎兵變成了車兵,但不知效果如何,聽起來倒是蠻有道理。
蘇錦續道:“無需疑惑,古來戰車上都是這般戰法,咱們不是重拾老古董,而是因地制宜,若無深雪阻隔自然是騎兵追擊最爲得力,但眼下,騎兵受制與地形天氣,這種戰法必會奏效。”
張元也道:“諸位聽令便是,老夫也同意這麽做。”
議論聲漸消,另一名将軍問道:“遼人若猜出我軍意圖,故意布下口袋誘我進擊,那該如何是好?”
蘇錦道:“這位将軍倒是蠻有頭腦,這種可能性并非沒有,隻是地形所限,地勢平坦如何設伏?加之戰馬沖鋒受限,行動之際比之步兵尚且不如,龜速爬來,豈不是成了活靶子?而且我已派多隻斥候小隊深入敵軍側後近距離的觀察敵軍,一來監視敵軍何時撤退,二來則是爲了防止敵軍設伏,足可察覺敵軍動向。”
那将軍點頭拱手道:“張大人考慮周全,末将放心了。”
又有一名将領上前道:“末将還有疑問,敵軍如果撤退,必有後隊斷後,若敵軍後隊結爲屏障拒敵,隻要拖延的半日,遼軍主力便可撤回賀蘭山口,到那時居高臨下,我軍豈不難以攻擊麽?”
蘇錦笑道:“這位将軍的胃口倒是不小,聽你的口氣是要全殲遼軍活捉耶律宗真了,但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大軍撤退當然不會是一窩蜂一股腦的往後跑,遼人必然會分前中後數批有秩序的撤退,遼主必然是要先走的,緊接着主力大軍會緩慢後撤,最後斷後的兵馬才會撤退,我們進攻的時機便是遼人主力退走之時,斷後的軍隊便是我們的主要目标。”
“遼人二十七萬大軍,斷後之兵不少于五萬以上方可拖延我軍的追擊,就算是全殲了這五萬軍隊,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場大勝了;更何況要想拖延半日時間,五萬遼兵萬萬不夠,所以你不必擔心沒有敵軍可殺;如果攻擊順利的話,擊潰敵軍斷後之兵的時間夠短,咱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去追擊敵軍主力,就怕諸位沒那個本事了。”
那将軍嘿嘿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可惜遼國皇帝是追不上了。”
蘇錦道:“我的目标是殲敵十萬以上,加上李統領和張相國之前殲滅的六萬遼軍,讓遼人丢下十六萬大軍的性命,遼人恐怕沒個三五年别想緩過氣來,這就好比給了遼主當胸一腳,比殺了他更加的難受。”
衆将被蘇錦信心滿滿的情緒所感染,幾乎忘了這家夥是硬逼着大夏軍隊和遼人死磕的事實,實際上帶兵的将領們個個都是好戰之輩,一場大戰在前,就像是乞丐見到酒肉一般兩眼放光,這時候誰是誰非=暫且抛之腦後,先過了瘾再說,哪管其他。
“諸位若無異議,我便要分派任務了;任敬德聽令,你帥所部九萬人馬爲先鋒,戰事一起,你需迅速攻擊敵軍斷後之兵的正面,别忘了你的任務是最少殲滅五萬敵軍才能抵消那十巴掌的懲罰,但我對你有信心;送你一句話:不惜一切代價,迅速沖破敵軍正面,配合其他将軍快速解決斷後之敵,才能趕上敵軍主力,擴大戰果。”
任敬德悶聲上前拱手,接了令牌轉身退下,蘇錦笑道:“你該高興才是,讓你當先鋒不是貶低你,乃是信任你的能力。”
任敬德翻翻白眼甕聲甕氣道:“多謝蘇大人信任。”
蘇錦一笑,喝道:“細母将軍聽令,你率五萬大軍攻敵左翼,任将軍正面接敵之時,你要猛攻側翼,配合任将軍進攻,不得有誤!”
細母嵬名拱手接令大喝道:“放心吧蘇大人,您瞧我的。”
蘇錦微微點頭,又道:“浪訛将軍聽令。”
一名孔武大将上前拱手。
“你率兩萬人馬攻敵右翼,記住,右翼是坡地,不要強攻,以牽制爲主,當中路突破之後,你需率部轉往敵軍正面,協助任将軍攻擊正面,明白了麽?”
浪訛高聲道:“得令!”
蘇錦拍拍手道:“其餘的将領便率本部大軍待命,有任将軍、細母将軍和浪訛将軍三員猛将,我們隻需在後壓陣便是。”
衆将愕然道:“這怎能成?二十多萬大軍跟在後面看熱鬧作甚?爲何不一起派上去猛攻,豈不更加快速的擊潰敵軍?”
蘇錦笑道:“稍安勿躁,自有你們大顯身手的機會,安心率部等待,我自有安排。”
衆人七嘴八舌的說話,蘇錦一拍桌案道:“好了,不聽号令是麽?想挨闆子還是就地免職?我知道諸位因爲我是大宋人氏而心存不服,我也沒想讓你們對我如何,你們隻需忍耐幾日,此戰過後我便拍拍屁股走人,到時候你們便眼不見心不煩了,但此刻你們要聽我的,不服氣的去找你們太後說理去。”
衆将嘀嘀咕咕的不肯罷休,蘇錦一揮手道:“勸諸位趕緊回去抓緊時間休息,說不定下一個時辰戰事便開始了,到時候可别在戰場上打瞌睡,你們一打瞌睡,死的可是你們夏國的士兵,戰敗了也是你們夏國敗了,跟我一文錢關系也沒有,散會,睡覺!”
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帶着親衛從外邊進來,叉着手一副誰死賴着不走便叉誰出去的模樣,衆将這才不情不願的出帳而去。
張元跟在最後,忍不住問蘇錦道:“蘇大人,爲何要留手?這樣我大夏士兵傷亡豈不會增多麽?”
蘇錦笑道:“張相國,我這麽做是有道理的,遼人斷後的軍隊比會被擊潰,如果一窩蜂的上去都打得疲憊不堪,還怎麽追擊敵軍主力?這二十萬大軍是生力軍,隻要殲滅擋路的遼兵,我會即刻下令迅速追擊敵軍主力,這叫養精蓄銳,他們不懂,您也不懂麽?”
張元恍然道:“大人原來是這麽考慮的,完全可以跟衆将明言嘛。”
蘇錦笑道:“什麽時候的猛獸最兇殘最勇猛?便是餓肚子的時候,先憋着他們的勁頭,待放出籠子後,豈不個個如下山猛虎一般?”
張元睜大眼睛旋即大笑道:“受教了,老夫受教了,告辭告辭。”
蘇錦拱手相送,看着張元的身影消失在風燈昏黃的燈光裏,蘇錦哈哈大笑。
王朝馬漢等人跟随蘇錦時間太長,自然感覺到蘇錦笑聲中的不同尋常的意味,王朝道:“公子爺怕是騙他的吧。”
蘇錦輕笑道:“當然,我隻是想多讓夏人損失點兵力罷了,什麽狗屁養精蓄銳,我估計遼人起碼要留八萬到十萬大軍斷後,我派十六萬雙倍之兵應戰,勝是必勝的,但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如果一窩蜂的沖上去,碾壓敵軍,損失甚小,對我大宋有什麽好處?夏國是白眼狼,這四十萬大軍我不給他消磨掉十幾萬,今後如何能睡得安穩?”
王朝馬漢等人愕然瞠目,原來公子爺打得是這個主意,教人匪夷所思。
“我知道你們會認爲我視夏人的生命如草芥,可是當夏人大軍進擊大宋西北,屠殺我大宋百姓的時候,你們便不會這麽想了。”
蘇錦一臉的鄭重:“夏人絕非善類,我們這一次資助他們兵器盔甲糧食,若不将這些因素抵消掉,夏國的軍力将會大增,而此戰之後,遼國與大宋交惡,一旦和夏國聯手,我大宋危矣;這不是杞人憂天,今日之友明日之敵,轉換隻在一瞬間,看看我大宋和遼人以及西夏如今的關系,你們便明白了。”
“公子爺說的是,我等明白了。”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四人拱手道。
蘇錦一歎道:“我知道你們還不甚理解,将來你們獨當一面成爲一方重臣的時候,你們自然會明白這個道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