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皇太弟之言也有道理,朕決定按照原計劃進行,目标依舊是夏都興慶府,但因形勢有變,故而需要謹慎行事;即日起,耶律重元所率之左路南下之軍即刻向中軍靠攏,集中優勢兵力形成重拳,讓夏軍無迎擊騷擾之望;其次,北院樞密使蕭惠即刻歸國調集援軍十萬随後跟進,目前看來,夏軍并非弱不禁風,兵力要保持絕對優勢;另外請尚父張儉即刻派人調查夏軍突然增多的原因,若是前番探報失職,需嚴懲當事之人;又或者……又或者别有隐情,總之朕要個明明白白的結果,而且要明明白白的知道,從此地到興慶府途中到底會有多少夏軍阻擊。”
耶律宗真命令一下,衆人即刻行動,耶律重元還想争辯希望皇上能讓他率本部作爲先鋒部隊迅速推進,但被耶律宗真言辭拒絕;耶律宗真退帳後群臣也一哄而散,剩下個耶律重元孤零零的站在大帳中大叫:都是膽小鬼。
數日間,大遼軍營中派出了數百斥候小隊,深入滲透至夏國腹地,最遠的甚是抵達夏國中部數百裏遠,這些小隊喬裝成普通的牧民,有的雖然被識破抓獲,但有的卻成功的探聽到了消息。
在通往北方的兩條官道左近的黨項牧民,無意間透露了十幾天前駐紮在南方諸城的夏國大軍沿途北上的消息,斥候們如獲至寶,趕緊趕回遼軍駐紮在賀蘭山下的大營禀報。精于分析的臣子們立刻便根據這些消息得出了驚人的推斷。
首先,很顯然在大遼三路鐵騎尚未進入夏國境内之時,夏人便做了針對性的部署,很明顯是行動洩密;對夏國用兵的消息是及其秘密的行動,便是在開動之前,朝中大臣知道的也隻是寥寥,夏人能提前得知不得不說令人疑惑。
有可能是朝中有内奸,且身處中樞,了解事情的始末;這個猜測讓耶律宗真寒毛倒豎,不過很快他便排除了這種可能,知道此事的都是幾位朝中老臣,縱觀他們的過往,沒有一樣是跟夏人扯得上關系的,相反還都是些夏國最痛恨的死敵,在對夏事務上也出過很多讓夏國咬牙切齒的狠招;更重要的是,在過往與夏國的交道中,從未有消息敗露之事,所以這一點當可排除。
那麽便有可能是國内的有夏國的耳目和細作,不排除在軍隊集結之時,身在遼國的夏國細作通過軍隊的大規模集結猜到了遼人的軍事意圖,從而像夏國發出警告,讓夏人有了應對。
不過這一點有點牽強,即便是夏國細作可以通過軍隊的集結猜出意圖,夏國也不會這麽毅然的調動十幾萬大軍來配合這次猜測,成本未免太大了些;萬一判斷失誤,豈不是勞師動衆徒費财力物力?對于夏國目前什麽都缺的狀況而言,無異于雪上加霜。
在張儉等人提出這個假設的時候,耶律宗真扪心自問了一下,身爲國家決策者,自己會不會這麽做,答案毫無疑問是否定的。
剩下的隻有最後一種可能,知道消息的不僅是遼人,而且還有宋人,自己這邊沒有洩露确切消息,宋人那邊會不會透露出兩國共同攻夏的消息?
可問題是,即便知道兩國共同攻擊的消息,夏人抽調南方諸城的軍隊北進禦敵,這明顯是拆了東牆補西牆的做法,擋住了遼人,南方的宋國大軍怎麽辦?難道說黨項人對遼人的仇恨遠遠大過宋人?甯願死也要拖着大遼一起死?
誠然黨項人的心思無從揣摩,但蕭惠的一句話讓衆人隐隐有了一種不滅頂的不安。
“夏人主力既然已經調往北面,南方諸城應該已經兵力薄弱,以大宋二十萬大軍的兵力,應該很快便攻破會州和宥州防線;前方的消息飛鴿傳來隻需兩日,如今戰事已經進行了十餘日,爲何昨日戰報還說宋軍正和夏軍在宥州會州兩地戰的如火如荼,還說死傷甚大,夏軍防禦頑強人數衆多雲雲,這裏邊是不是有什麽貓膩啊?”
蕭惠的話就像是撥開滿天迷霧的大手,露出來的真相是那麽的不能讓人接受,教人惡心的想吐。
“不至于吧,宋人不會如此卑鄙吧,宋人和黨項人之間有解不開的芥蒂,有什麽理由幫助黨項人來對付我大遼呢?”有人提出疑問道。
蕭惠冷笑道:“爲什麽不可能?我大遼聯合宋人攻夏不也是爲了大遼的利益?滅了黨項人便可直接從整個北方威脅宋國邊境,爲以後伐宋提供便利條件,宋人完全有可能意識到這一點,宋都汴梁依托西北爲緩沖,而夏國原本是威脅,現在已經絲毫構不成威脅,正好用來保全夏國作爲對付我大遼的緩沖;我們能想到這一點,宋人并非蠢若豬狗,難道便沒人識破?”
遼興宗耶律宗真眼皮亂跳,手心全是汗,蹙眉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便上了宋人的當了,宋人實際上根本就是在做戲,夏軍主力已經盡數調集往北方,數量不是十五萬,也不是二十萬,而是三十萬了。”
群臣頓時默然不語,眼巴巴的相互瞪視,心中簡直不是滋味,算計來算計去,本來是個絕好的一石二鳥之計既能滅了夏國占據大片土地,有能直接威脅宋國西北都城,猛然間恍若一夢,現狀無情的打碎了夢想,五彩的夢幻碎落一地,變成條條毒蛇擇人而噬。
“皇上,先不要過早下結論,證實咱們判斷再說;現在首要要做的便是打探南方宋夏戰場的真實情形,最好是派人潛入宥州和會州兩城,看看城中是否有夏軍主力在守城,消息确實之後再做計較。
耶律宗真道:“說的對,即刻命人探聽确切消息,速速報于朕知曉。”
……
大宋西北,會州和宥州兩地的戰場上依舊戰事如火如荼,每日上午下午,宋軍雷打不動的先是一番投石抛射,借着是一番箭雨洗禮,緊跟着便是步兵沖鋒架起雲梯攻城,最後敗下陣來偃旗息鼓,次日再将這些程序重新演練一遍。
看上去熱熱鬧鬧打得激烈異常,城頭上的夏軍每日也成排的倒下,但第二日攻擊之時總是有成排的夏軍再次矗立城頭傻子般的等候被投石機砸倒,大家心知肚明,那都是些穿着盔甲的假人;城中的百姓都被集中到某個區域,那是宋軍絕對不會攻擊的區域,他們每日的任務便是吃飯睡覺紮草人,然後再吃飯睡覺紮草人。
蘇錦的日子過的很是無聊,十幾天來每天千篇一律的演練看的都要吐了,軍中又不能帶妻妾前來,連這年頭僅有的娛樂失去了,白天還可以到處轉轉,跟将士們插科打诨一番,或者親手操縱投石機将石塊抛上城頭,一到晚上大夥兒累的夠嗆個個睡得呼呼的,蘇錦便是無聊加無聊雙倍的無聊了。
兩天前蘇錦得到了蕭惠前鋒軍被全殲的好消息,蘇錦高興不已,計策奏效了,狼咬了老虎一塊肉,接下來老虎會怎麽辦呢?夾着尾巴逃走?不,那是狗;遼國人信心爆棚,個個自大,這回怎麽着也要咬回來,好戲開鑼了,可惜的是自己不能親自去看看虎狼互咬,隻能在此地繼續無聊。
蘇錦也明白,夏軍的主力現了形,定然會引起遼軍的懷疑,也許自己這場無聊的攻城大戲演不了幾天了,但是蘇錦卻絕不害怕露陷,因爲此事根本就不會成爲永久的秘密,遲早會有被遼人發現的一天;而自己所要做的便是在遼人發覺之後依舊能讓遼夏兩國打個不可開交,絕對不能讓遼人抽身而退。
爲此蘇錦花費了好幾個晚上躺在床上思索對策,最終他摒除了數條委婉的做法,定下了一條直接粗暴的計謀。(未完待續)